那天过后的第三天早上，陈衍把毯子、衣服一一洗好，还给了他的主人。
那外套陈衍后来没再见过，但毯子被留了下来。
蒋肇安把它装好，连同他盖的那一个一起放到桌子的下桌洞里。
陈衍想不明白，桌洞的空间就那么点，他放书都困难，蒋肇安却能放两个加绒的毯子，还不是硬塞进去的，被叠得整整齐齐。
每次刮风时，蒋肇安就拿出来给他，如果陈衍不乐意，就霸王硬上弓，直接抬起他的大腿，用毯子包住。
一旦陈衍挣脱开，他就再来一次，而陈衍碍于姜苑的面子又不好动手，毕竟可不能伤了她的宝贝尖子生。
如此循环往复，陈衍也累了。
不过最让陈衍一言难尽的还是蒋肇安那个粉色的毯子，反差太大了，怎么都和他不搭。
试想一下：一个面无表情的高冷帅气男高中生上身穿着校服，一天到晚板着个脸，看起来很不好相处；走近一看，下面盖了个粉色的毛毯！
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组合?
他这身搭配确实吸引来不少惊讶的眼神。尤其是谢川，从后门进来时，正在吃零食，看到蒋肇安后，难以置信的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连嘴里薯片都忘记嚼了。
不过蒋肇安好像并不在意，换句话说：其他人他根本看都不看，每天他都旁若无人的沉浸在题海里。
但陈衍总是忍不住看他这副反差的样子。
有一次蒋肇安像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略有些迟疑的开口：“你喜欢这个?”
陈衍愣了一下，连忙摇摇头，不再看他。
每次天一冷，蒋肇安的动作就是先给陈衍盖上，然后再拿出来自己的。
起初陈衍没有多想，以为他也怕冷。直到那个晚自习，陈衍凑到蒋肇安身边，听他讲题，抬头时，无意间看到他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人真是有病！
都热冒汗了，还盖着毯子！
陈衍是一万个不理解，但也没多说什么。
其实蒋肇安早已在无形之中渗透进了他的生活，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
但腿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疼了。
而那个毯子的所有权是谁的已经没那么清晰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林寒跑下楼，刚进门看到他俩，就震惊道：“我靠！情侣款啊！”
他的声音太大，吸引不少人转头，视线往他们身上聚集。
林寒急忙频频点头，尴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
道完歉就挪来旁边的凳子，然后坐下，心惊胆战的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陈衍皱了皱眉，开口没好气道：“你有病?”
被骂了的林寒有苦难言，正想着怎么跟陈衍解释，就看到旁边的蒋肇安嘴角上扬，对他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
?
什么意思?
我干什么了吗？
林寒苦着个脸想了一会儿，最后眼神在陈衍身上扫过，然后突然瞪大眼睛，看着他俩，一种离谱的猜测冒了出来。
总不能是因为刚刚我说“情侣款”这几个字了吧?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好兄弟，紧接着否认了这种可能。
然后就听到陈衍疑惑的问，“你进来的时候，大叫什么?”
刚才陈衍正在思考一个数学压轴题，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
林寒张了张嘴，正要重复那三个字，就感觉脊背发凉。
蒋肇安正盯着他，眼神犀利，乍一看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林寒却读出了一丝威胁。
他往后缩了缩脖子，嘴比脑子快的换了要说的话，“没什么，就随便叫了一声，为了……为了吸引沈随春的注意力。”
说完他就沉默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怎么就怂了呢！
陈衍也跟着沉默了，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呵！死恋爱脑！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林寒都没有来。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别着急，他在思考，他一定能想明白蒋肇安笑的原因。
时间慢慢的往前走，太阳直射点逐渐南移，眨眼间就到了冬至。
这一天太阳直射南回归线，北半球迎来最长夜。
节气使然，冬至这天食堂卖饺子的窗口排的队伍异常庞大。
陈衍和蒋肇安找了个三楼靠窗的位置。
刚坐下，拿起筷子，就听到一声惊呼，“天呐！下雪了！”
陈衍自然的转头向窗口看去，空中飘舞着片片雪花。
他抬头看了一眼食堂的大屏。
北京时间12月21日12点03分，秦台迎来了2020年的第一场雪。
刚收回视线，就发现蒋肇安在看他，眸中带着一抹笑意。
奇怪?看我干嘛?
他刚要开口问，蒋肇安就移开了视线。
……
教室门口，好几个女孩子正拿着平板拍照，记录这一刻。
陈衍也没忍住，透过窗户拍了几张。
窗外是慢慢往下飘落的雪花，窗内是低头奋斗的少年，平板低廉的像素给拍出来的照片增添了几分朦胧美，到别有一番风味。
这场雪并没有很快就停止，晚自习第二节课下课，学生走出教室的时候，才发现雪停了。
这一年，互联网上流行着一句话：下第一场雪表白的话，成功的概率超过90%。
因此，一天下来，眼神极好的陈衍看到班里好几个人收到了情书，还有很多小情侣在雪中漫步。
课间，陈衍伸了个懒腰，拖着下巴看向外面发呆，然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窗前走过。
我靠！那家伙想干嘛！
陈衍连忙斜着身体，伸着脖子往外看。
林寒趴在前门，探着脑袋把沈随春叫了出去，然后……
然后就被墙挡住了，陈衍看不见了。
他没有追出去，那样太明显了，肯定会被林寒发现的。
他和沈随春除了之前的话剧以外，就没有太多交集了，但他知道这个女生人很好。
至于林寒，虽然平时看着很不靠谱，但认真起来，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所以林寒追沈随春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认可了……
正想着，他听到了蒋肇安的声音， “陈衍，你会对自己的追求者很好吗？”
陈衍回神，挑了挑眉，转头看蒋肇安，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但他想了想，还是认真的回答了。
“应该……会吧。”
蒋肇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下头去做习题。
陈衍心里疑惑，刚要问，上课铃就响了，他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收拾了一下桌面后，开始做今天的物理小测。
他看着试卷上的带电粒子，被它绕的晕头转向，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在彻底闭上眼睛的前一秒，蒋肇安突然轻声说道：“那你应该对我好一点。”
教室里很安静，正常情况下，陈衍一定会听到的。不过此时他已经进入了梦乡，外界完全被屏蔽，什么都没有听到。
蒋肇安转头看着闭上眼的少年，因为没有支撑，头小幅度的往下降，连带着睫毛也微微颤抖。
蒋肇安看了许久，最后嘴唇微动，无声的说了两个字，看口型是“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