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已经渗透进来，她没办法传递信息，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监控能发现她，祈祷虎王的人警惕性高高的。
大厅里，经理困惑地抠脑袋：“奇怪，那么多会员引荐？”小声对手下人吩咐，“去通知十四姐，生面孔过多，需要留意……还有，总感觉有妖气，怀疑使用了绿石粉掩盖。”话说完，又有几个眼生的客人走进大厅。
经理催助理快去上报，转瞬换上一张笑脸，热情地迎上去：“哎哟，陈先生您好久没来！”
曾少骅跟在老陈后面，转溜着眼珠子，忍不住小声嘀咕：“哇，前台姐姐这也太靓了，今天眼睛吃大餐了哟。”
经理：“请您带来的客人这边登记下，填选喜好，之后我们会为您提供优质的服务。”靠上来，与几人一一问好，细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一丝妖气。
周凌很快勾选完，取下墨镜扫了几眼周围。曾少骅一边看美女一边勾卡片，乐呵呵地转着笔：“不提冬姐你还不来了，重色轻友！拉倒吧，冬姐那大佬范儿拿捏得死死的，压根儿没回我。”
“她来了。”
曾少骅：“梦呢吧你。”
卡片填完，美女服务员在前面引路，一行人走到大厅中央，周围路过的服务员果然清一色美女小姐姐。曾少骅吸溜着哈喇子正看得不好意思，周凌突然停下脚步，望向某个方向：“你们先走，我去会会熟人。”这就戴上墨镜，潇洒走了。
曾少骅茫然脸：“熟人？几分熟？”
亡命天涯，保持警觉是最重要的。
万幸虎王这边很有警觉性，忍冬在摄像头下站了没到三分钟，就有人来将她带走。她跟着对方下了一层楼，七拐八拐来到某个房间。房间内灯光晦暗，身着旗袍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玉手红唇抽着烟，白雾缭绕，朦胧了她姣好的面庞。
“吱呀——”，推门的声音响起片刻，女人才将视线从监视器上挪开，不疾不徐看过来。
那是张冰冷而美丽的脸，这和忍冬记忆中的大不一样。忍冬只晓得圣女玉骨改名十四，又换了面容，却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模样，今天见到，由内而外地感觉一股子陌生。她浑身的紧绷，丝毫没有因故人相见而得到缓解。
“不废话，事办妥了吗？”女人看着忍冬，问。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只是疏离得很，没有半分小时候的味道。
时间的确是不等人，忍冬心头怔营，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你要的妖界兵力布防图。我摸不到原图，跑的实地，怕引人注意，有些地方就没去。没画完，不过今天还是给了吧。”
十四打开图看了眼，没有表现出欣喜或是失望：“关键地方有就行。”把卷轴放在桌上，问，“外面什么情况？”
“斗雪的人进来十几个，外面包围圈还有五十多，都是精锐。”
“我们只有三十个卫兵，当中还有一部分伤员。看来，要背水一战了。”十四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明明已经是生死关头，她的语调却仿佛只是在抱怨着今天居然没有出太阳，过分的平缓。
面对这样一张极度冷静的脸，忍冬的不安也逐渐被按下去。沉稳，是一个决策者必须具备的素质。而指挥手下的兵奔赴死亡，是超越沉稳的一种能力。忍冬没有那种能力，所以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据点的三十多个同伴，为她的大意买单。
“这次是我的失误。如果我早一点警觉，或是拖住她，或是想办法报信，都不至于弄得现在这么被动。这个局面，理应由我来破。”
“你想怎么破？”
“有个叫南池的，去忧草族，是我的心腹。我来时就让他在南墙下等，你们找机会联系他，想办法把外围的敌兵解决。”
“那里面的呢？”十四问。
“我做人质。”
周凌跟着感觉越走越偏，再往前就不能够了，漂亮的小姐姐拦住他：“先生请留步，这里是我们的VIP区域，请您先出示贵宾卡。”
感觉就是这附近没错。周凌退回去一段距离，角落有一套桌椅，刚好可以坐下等人。
另一边，曾少骅已经跟着陈先生进了桌球室，不忘给他发来信息：“哪个熟人，我认识？”
周凌无聊，搭理搭理他：“认识。”
对面的回复：“谁！”
“你大佬。”
“……我咋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逗傻子呢！”
“嗯哼。”没看见，但感觉比眼睛更加可信。那只小蝴蝶一定就在东盛别苑的某个地方，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往前走了几步，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警示灯轮流闪烁，东盛别苑的防卫正被一点点撕开裂缝。忍冬意简言赅说了计划，十四很干脆地予以采纳。时间从不等他们，为了保住虎王，这样的境地他们陷入过很多回，有时是十四他们在人界挣扎，有时靠忍冬在妖界艰难斡旋，这一次，竟是头回一起行动。
她看着十四那张脸，美丽、冰冷，早已找不到当年任何影子，更甚至于，身上一丝一毫的妖气也没有散发出来。幼时的记忆她一点都不敢忘，统统珍藏在脑海深处，那时候，玉骨会抱着她，坐在圣树下松软的草地上，给她讲远古的故事，唱悦耳的歌谣。
当时，她的母亲统领银羽一脉，总是很忙，圣女之于她是半个母亲。当玉骨变成了十四，她就连半个母亲也失去了。这是不得已的抉择，她逐渐也接受了。
“为什么，你会变成一个人类？”她问。妖界那边掌握的关于十四的讯息，也认定她是个人类，碍于除妖师的存在而一直没对她下手。
“时间不多，你该走了。”十四按下呼叫键，已着手实施计划，并没有接收到忍冬此刻的难受。她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不会执行多余的指令。
忍冬悻悻离去，临到出门，话还是没能憋住：“封闭情感就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如果我没撑过今晚，你也不会难受，是吧？”
“不会。”十四抬起眼皮，眸似深潭无波，“但我会为你报仇，以生命起誓。”
忍冬没有再说什么，关上门，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如果她也像十四那样，将情感封闭，她就不会一边思念瑞香，一边追一部根本不喜欢的仙侠。她就不会在想哭的时候，也要等到催泪的剧情出来打掩护。她更不会因为即将到来的“搏命”，而感到害怕，她不怕死，她怕没来得及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为想要保护的人遮风挡雨。
情感封闭不难，可是逃避了心伤的同时，也会失去对世间一切的热爱。她舍不得花香，舍不得欢笑，舍不得爱的能力，她背负着大山，同时也背负着大山上的万紫千红。
“周凌？！”
满腔惆怅瞬间惊飞。拐角处，又一次万万没想到……他他他他他——忍冬赶紧把人拉回隐蔽处，顺手还劈晕了拦路的美女服务员，一道拖走。动作行云流水，慢一拍都得暴露当场。
周凌取下墨镜，对她的行为充满不解：“……怎么做贼似的？”
贼可跟她比不了！
忍冬深呼吸缓一缓，心脏跳得比爆米花还欢腾。刚才注意力全在要紧事上，居然没有感觉到羽丹靠近，一个不小心，被他撞到显形……今晚她简直是在走钢丝，时时刻刻有种马上要完的感觉。
对方嘴角含着笑意，哪里懂她的慌张。他显然早就在这儿守株待蝶了，还挺愉快续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对现实危险一无所知，忍冬就纳了闷儿了，怎么回回都有他参合进来。大概这就是瑞香说的缘吧，孽缘！
“你在这里做什么？！”忍冬反问，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啊，你来看美女的！周凌，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嗯……爱美人士。”
周凌一愣。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忍冬够到他的肩膀，露出玩味的笑容并轻轻拍了拍，“男人嘛，爱看美女又不犯法。”
周凌一脸板正：“骅子说你要来，我才……”
“拉倒吧，我压根儿没回他信息。”
“那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也爱看漂亮小姐姐啊。”
“？”
“没想到吧，我喜欢女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妙，大有一种挣扎的味道在里面，怕是一时难以消化这突然的坦白。
“那，有没有看上哪位小姐姐？”他如是问，保持住了微笑。
“呃……”关于她喜欢女的这件事，忍冬也是刚知道。都到这一步了，瞎扯几句又不怎么样，她笑嘻嘻地，“刚到，还没挑到喜欢的。”
“是我打扰你选美了，抱歉。”
“对啊，选美要紧，咱回头再聊。”忍冬本就无意与他瞎扯，当听见身后传来错乱的脚步声时，她知道这场对话必须结束了。人质身份马上就要启动，她将作为这场攻防之战的焦点，进入战场中央。
“不跟你开玩笑了。”她嘴角的笑倏地收起，“我来这里办点事情，一会儿你要能走，赶紧走。”
“怎么了？”周凌笑意淡去。
“也没什么——古惑妖打群架，人类退散，小心误伤。”
“你要打架？”
“我不打。”她耸耸肩，没所谓的样子，“我是和平爱好者，我选择阻止这场恶斗。”
“危险吗？”
忍冬看着他关切的表情，忽然想逗他：“关心我啊？”
周凌弹弹袖口的灰：“有什么不对吗？”
她没有接这话，只是冲他笑了笑：“不会，不会有危险的。”
“真的？”
“真的。”
话没说完，头顶便传出细小的呲啦声响。忍冬抬头，见隐藏在天花板的小孔，已经开始往外释放迷雾。心头一叹，看来，今天周凌是别想提前离开了。
这是针对人类的迷雾，今晚东盛别苑会有一场妖的攻防战，所有运气不好误入战场的人类，要想平安度过今晚，最好是乖乖睡上一觉。没走成倒也没关系，他只要睡着了，一切好说。
周凌也发现了天花板的问题，抬头望一眼的工夫，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迷雾以极快的速度麻痹大脑，他踉跄一步，倚靠着墙才勉强立住。感觉很不对，周凌眨了两下眼睛，越发视物不清，跟前那个小姑娘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奇怪地从她的轮廓里看出了悲戚。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她却仅仅那样站在他面前，没有回应一个动作。
“冬……”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类怎么还没晕？”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几个人影，将忍冬团团围住，其中一个说着这样的话，“一切部署妥当。姑娘高义，得罪了。”“啪——”那人突然一掌扇在忍冬脸上，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大马金刀地一路拖拽去大厅。
痛！
忍冬被一路拖行着，距离周凌越来越远。他迟迟没有晕，扶着墙壁试图站起来，五指竟将墙纸生生扣落下来。
视线迷蒙，他仍死死地盯着这个方向。
忍冬觉得心脏特别难受。别看，她垂死挣扎的样子一定不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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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