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时间也会失误和出现意外,并因此迸裂,在某个房间里留下永恒的断片。——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远在A市公安局的犯罪心理学家夏教授并不知道家里进贼了,继续讲他的讲座。
“人的心理和大脑的复合活动非常神奇,在特定情况下,既可以将平时怎么都不会说的秘密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也可以将眼见为实过的记忆进行扭曲。”
“你们霍队在高中就认识夏酌,虽然当年不熟,但夏酌当年在学校好歹算是名人,长相没那么容易被忘记,这些年变化也不算很大,你们霍队不可能不认识夏酌。”
“而他也‘认识’公安系统里的‘夏遴教授’。令他惊讶的是,夏遴和夏酌活跃在截然不同的两个领域,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在两种选项之间徘徊、犹豫、混淆,就会产生‘认知偏差’。”
“他礼貌性地试探了我一下,而我故意给出的表情反馈最终让他掉进了这个心理陷阱。他的判断就出现了偏差,认为现在站在市局里的我只是‘夏遴’,不是‘夏酌’,甚至开始否认他‘眼见为实’的‘夏酌’以及自己记忆的真实性。”
“人在陷入纠结中的时候,往往会最先排斥不明确的东西,比如自认为已经模糊的记忆。这叫‘不明确性效应’。然后选择性地搜集对自己有利的记忆点,来证实自己的假设。这叫‘确认偏误’。因为相信某个结论而认为推理出这个结论的过程是正确的,这在有些学生做数学题的时候经常出现,叫做‘信念偏误’。最后,他还听信了你们的议论,认为国内的明星夏酌和据说是国外回来的夏遴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这叫‘从众效应’。”
夏酌停顿了片刻,笑看向一屋子懵圈的刑警,像在学校讲课时一样,例行公事地说:“欢迎随时提问。”
“我有个问题!”一位女警举手提问道,“请问夏教授你是会‘分身术’吗?你是怎么做到又当明星又当教授的呢?”
“没有‘分身术’。”夏酌坦诚道,“秘诀很简单,就是时间管理。在你们忙着谈恋爱、约会、逛街、追剧的时候,我都在工作。可能我就是个工作狂吧。而且,恶性案件里能提前追踪到嫌疑人的案子并不经常发生,课题组也不需要我每天都杵在实验室里,我更不用每天都去拍广告或者演出,时间还是相对自由的。”
“那夏教授肯定没有女朋友。”霍秋然笑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两个女警,“也就是说,你们俩之前总念叨的夏酌大明星,只是绯闻缠身而已,事实上,人家根本没空谈恋爱。”
“高危工作,很难找人谈恋爱。”夏酌不紧不慢地说,“这一点,霍队应该比我清楚。”
“大明星的几场广告费、演出费什么的,能顶上我们几年的工资吧?”女警问道,“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做直接跑到犯罪现场接触嫌疑人这种……高危工作啊?”
夏酌微微摇头,解释道:“不是想不开。其实是利用这两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职业互为掩护,我才一直侥幸没有死。各位都知道干这一行,无论是在办案前还是在结案后,都是有危险的,所以我就想用我这个极端的案例提醒大家,出门办案,要伪装好自己的身份。”
……
时与走进玄关,因为一切陈设都太过熟悉,他竟然不觉得自己这种“私闯民宅”的行为有任何不妥。
丞相和包公已是两只历尽沧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猫。时与觉得它俩已经不认识他了。老猫看向“领地入侵者”的眼神里全是警觉,却没有跑走藏起来,而是警觉又不屑地卧在他的钢琴上,远远地审视着。
最近几年,夏酌经常去拍广告,也上过几家电视台的节日晚会,偶尔还参演几部电影、电视剧,做直播的时间大大减少,基本都是录播。录播的背景大部分都是一面白墙而已,看不出来他住在哪里,或许是在豪华旅店,或许是在明星家里,时与也就完全没有想到,风光无限的夏酌大明星竟然还陪两只猫住在这里。
时与不得不承认,赵泽宁这么多年都没改口叫的“夏神”,确实有他的神奇之处,比如能以一己之力,将时间凝结在这样一个小范围的空间里。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干净的书桌上,也沐浴着桌角的一小盆长寿花。
时与不禁伸手去摸那些四瓣的红色小花和多肉的叶子,心想,当年莫不是买了盆假花,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小一株?
可是手感不假。
时与好奇地在屋里巡视着。
当年他俩拍的海报也还完好无损地贴在墙上,位置都没有挪动分毫,只是被晒的稍许褪色。
匆匆看过一圈,时与唯一能找到的变化就是卫生间的水龙头和淋浴喷头是新的,大概以前的老化后被更换了。还有房间里随处摆放着消毒洗手液,大概是这两年疫情期间新置办的。
鬼使神差地,时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衣柜。
当年他没带走的两套蓝色的南中校服还挂在柜子里。还有他小时候穿过的那些他早就穿不进去但是都没来得及捐掉的衣服,也全部都整整齐齐地叠在原处。时与不禁从“好奇”转变为“惊奇”。
令他从“惊奇”转变为“震惊”的是他不经意拉开落地窗帘,看向阳台的瞬间——
阳台上开满了红色的长寿花。
足有十几盆,且花株壮硕,仪态万千。在城市的阳光下,竟有种漫山遍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