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翊揉着面，让灵儿帮忙烧一锅开水，再炒一把花椒和小茴香备用。
灵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非常担心他的身子，但看到那股从来没有过的精气神儿，心中一软，还是决定尊重他的想法。
她把温粥的锅淘洗干净，舀了大半锅水，盖上盖子，添柴、拉风箱。
不多会儿，锅盖上冒出了腾腾热气。
这个时候，下面的柴也烧的差不多了，她把柴往里收了收，顺手插上通风口的销子。
灵儿擦擦额头，另取了一只高脚小炉，继续生火、填柴。
炉子烧起之后，舀几勺花椒和小茴香，一起铺放在干燥的平底锅上，接着便开始用木铲不停地翻动、搅拌。
香味逐渐散发出来。
颗粒饱满的花椒颜色慢慢变深，显示出油亮光泽，小茴香褪去了一身淡绿变成了浓郁的焦黄，这时，灵儿闭了火炉，借着锅中余热继续翻动香料。
除去水分的香料与锅底发生碰撞，发出“哗哗啦啦”的细微声响，铲尖稍一用力，花椒就酥了......
火候不错！
“好咯，出锅~”
灵儿吆喝一声，将炒好的一小锅香料全数倒在案板之上。
厨房里椒香四溢，十分好闻。
此时，唐锦翊的面也和好了。
他将面团盖起来，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又趁着这功夫，把灵儿炒好的花椒和小茴香里撒上盐，用擀面杖擀成了粉末。
“灵儿，帮我把这些包起来。”
“翊哥儿想做椒盐？”
灵儿疑惑问道。
在酒楼还未落没的时候，她经常光顾城中最大的调料铺子，知道胡椒炒制和盐研磨均匀后可制成椒盐，将之洒在油炸食物上，能提味提鲜。
只是眼下翊哥儿做的这味调料，虽与椒盐很像，但闻起来却跟之前不大相同——没了胡椒的呛鼻味道，反多了些独到的麻香。
“嗯。”
唐锦翊轻声应道。
“是不是很香？要是有糖就更好了，加一点糖做成的椒盐味道比这还好咧。”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面盖子。
将面团置于案板上揉搓光滑之后，用擀面杖继续擀制。
不一会儿，光滑的面团就在他的手中摊成一张薄薄的面饼，随后，面饼又被切成龙须条。
灵儿惊呆了。
翊哥儿从未进过厨房，刀工居然比之前酒楼中的厨子还要厉害！
平日真是小瞧了他！
根根银丝下入沸水，随着咕嘟嘟的水花翻滚，之后又被捞入凉水盆中。
唐锦翊挑起一根面条。
光滑的面条在光线下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又润又亮。
“灵儿，把面都捞出来，去外面晾一会儿，凉一点再帮我端过来啊。”
“哎，好！”
灵儿把椒盐粉包放在案板，忙着去晾面条。
等晾得差不多了端进来，唐锦翊又递给她一个大盘，让她在一边等着。
灵儿一头雾水。
只见唐锦翊挑了几根面条，转动着筷子卷成一团，随后，将那小小一团放入油锅中煎炸。
这样一连放了几个，锅中油花冒出“滋滋滋”的声音，空气中升出一股醇厚的香气......
等到面饼团的两面都煎至定形成了金黄色，唐锦栩便将它们一个个夹出来放入盘中，歪头道：“来，灵儿，尝一个。”
盘中之物香味扑鼻，实在诱人。
灵儿舔舔嘴唇，捏起一个吹了吹，趁热填进口中。
刚嚼了两下，兀得瞪大眼睛:“翊哥儿，这是什么吃食？灵儿从未见过！也太好吃了！！”
“这叫干脆面。”
唐锦翊说着，打开了擀好的椒盐，将它们小心抖落在每一块面饼上:“这样干吃虽然酥脆，但还缺了点味道，撒点椒盐才是最正宗的吃法，酥麻鲜香，口感极佳。”
“干脆面？干脆面……”
灵儿重复着这个新奇的名字，忍不住又捏了一个吃。
太香了！
要是给孩子们当零嘴，还不得香个大跟头！！
灵儿举着大拇指，咕哝说道：“翊哥儿，我觉得你醒了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头到脚都不一样了。”
“嗯？怎么个不一样？”
灵儿定定看了他两眼:“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虽然你现在穿的不及之前鲜亮，但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唐锦翊听了，心中挺暖，但也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他把剩下的面团全部做成了干脆面，整整摆了十大盘。
“好了。”
案上的油瓶几乎见了底，面也不多了，干脆面费油费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卖上价去。
唐锦翊长出一口气，他有些累了。
“先做这些卖卖看，如果卖的好，以后可以多做一点。”
“嗯，翊哥儿先回屋歇了吧，我去门口摆摊。”
灵儿裁了油纸，把干脆面十五个一份装好，放到一个大圆笸箩里。
唐锦翊拦住了她。
“门口可不行，得找个人多的地方，我跟你一起去。”
“啊？！！”
灵儿哑然。
果然今时不同往日。
翊哥儿从小就气派，向来看不起小商小贩，如今却想着去跟他们争地吆喝，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想到这里，不由心酸。
转眼一看，唐锦翊却已备好包袱，出门了。
正值午后，阳光暖暖。
出了门，唐锦翊总算见识到了真正的汴京城。
百味楼位于汴京最繁华的街道上，向前一直延伸到城门处，两侧遍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散货小贩更是数不胜数。
挑扁担的、拉马车的、卖艺的、说书的，各种花样应有尽有，路边摆放着贩卖商品，林林总总，令人目不暇接。
游人穿梭于商铺之间，无论世家贵子还是布衣书生，无论年轻姑娘或是蹒跚老妪，脸上皆挂笑意，脚下悠游而行......
街上点滴，无不透露着盛世之势。
可......
为何我家门前如此清冷？
唐锦翊狐疑地瞅了眼自家牌匾，当即吓了一跳。
只见泥巴、鸡蛋和烂菜叶子把那张歪着挂的匾糊得满满当当，连字都看不见了。
这酒楼，是犯了什么众怒才让人恨成这般模样？
他缩缩脖子，想不起什么，不由打了个颤。
四处张望一番，发现街边早被商贩占满，寻来寻去，只有桥上卖风筝的旁边还有一小块空地。
“那边还有个位置，我们走！”
“好！”
灵儿端着东西，两人直奔了过去。
放下笸箩，正准备叫卖，忽听灵儿叫道：“呀！这有个人。”
唐锦翊抄着手，走近一看，确实有个男子在地上躺着，只是他的衣着黯淡，几乎跟青石桥面混为一谈，打远根本看不出来。
唐锦翊蹲下唤道：“你在晒太阳吗？”
男子动了动眼皮，没搭理他。
唐锦翊拿出一包干脆面递上去:“你饿吗？这包吃的给你。”
男子还是没说话，却往后挪了挪身子，给他们腾出一块地方。
哦，原来是个瘫子。
唐锦翊见状，不再多说，直接把干脆面放在他身边。
站起来拍拍手，扯开嗓子开始叫卖：“干脆面！干脆面！鲜香酥脆的干脆面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看啊，先尝后买不上当咯！”
“干脆面！干脆面！鲜香酥脆的干脆面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看啊，先尝后买不上当咯！”
隔壁风筝摊老板被他的大嗓门吓得一惊，凑过来看了又看。
“你这东西叫......干脆面？是、是吃的吗？我咋没见过？”
“是啊，大哥！给，你尝尝。”
唐锦翊夹出一块递过去。
晾凉的干脆面比刚出锅时更加酥脆，稍一用力便掉下几粒面渣。
“这多不好意思，嘿！”
“保准好吃的，大哥快尝尝！”
唐锦翊直接把干脆面送到他手中。
风筝老板小心翼翼托着这叫“干脆面”的玩意儿，金黄面饼配着醇厚的椒香，格外诱人。
他轻轻咬下一口。
又酥又脆满口留香。
“嗯——好香！”
面饼吃完，手心里的面渣也不能浪费，他把手心收了收，将剩下的全都倒进嘴里。
“小郎君的手艺真是真不错！真好吃啊！这怎么卖的？我买一包回去，让家人也尝尝。”
“好嘞，我这干脆面十文一包，不过今日刚开张，我再送你一包，一共两包，拿好啊大哥。”
说话间，唐锦翊已经把干脆面包好，给人送了上去。边说边做的麻利模样，真不像是第一次做买卖的样子。
灵儿看着他直笑。
收了钱，算是开了张。
唐锦翊也不累了，也不倦了，喜滋滋把钱收好，拍着手继续吆喝。
灵儿不好意思开口叫卖，但看着翊哥儿卖力吆喝的样子，她也想帮他分担一些，然而直到憋红了脸，也还是没能叫出声。
正低着头摆弄包装，一个冷冷的声音停在摊前。
“二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话音未落，灵儿一个激灵站起来，伸手挡在唐锦翊面前，张口就骂：“你个不要脸的无赖玩意儿，给我滚！”
起初，唐锦翊看这名男子面容清秀，锦衣玉带，身后还跟着小厮，并不像是市井无赖的样子。不知灵儿何来这么大气，只道是性格泼辣，之前受了欺负，今日相见必报回来。
听了一会儿才发觉了不对劲儿。
原来这人竟是唐家的嫡出儿子唐一墨！！听灵儿越骂越狠，那意思竟是唐一墨从小就觊觎唐锦翊的美貌，一直想要占为己有？！！
我的妈呀！
这就有点狗血了吧！
唐锦翊后背嗖嗖冒风，十根脚趾直扣地，虽然挨骂的不是自己，但他的脸好像也没处儿搁了。
骂声比吆喝管用，一时间，就连十里外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唐锦翊连忙叫停。
先不说好不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子替自己出头，单说现在，人家唐一墨也没做什么呀。
“别怕别怕。”
唐锦翊拨开灵儿的胳膊，假装没听懂她说什么，不管不顾推销起来。
“大哥也要买些干脆面尝尝吗？我这干脆面酥爽可口，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说着就将干脆面递过去:“好吃不贵，来一包？”
趁着人多，还是打广告要紧。
“呵。”
唐一墨轻笑一声:“你还有多少？我全包了。”
唐锦翊瞪大了眼睛。
这次做的干脆面足足包了一百包，如果按一包十文钱的话，刨去给后边瘫子的那包和风筝摊老板的那两包，剩下的这点得将近千文。
修文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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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