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八卦,尹汉宁精神头一下子就足了,生怕错过这档子八婆事,连忙开口:“淮阳侯私下里跟我说,您小时候时常对他说,长大了要娶太子哥哥。”
谢微大惊,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直接掉在地上。
“这种陈年旧事,都不作数的!”
他说罢还一个劲地往门外瞅,生怕某个小侍卫听见这话。若是要他误会了,后果......
尹汉宁见势继续煽风点火:“还记得你偷偷私藏先太子写过的字,藏在枕头下边......”
谢微瞪大了眼睛,赶忙去捂他作乱的嘴,这些极其私密的事,就连从小到大伺候他日常起居的小福子都不知道,他是上哪儿听说的。
这话若是传出去,那可不是能轻易收场的了,谢微耳朵一下子红透了,赶忙找补:“这些都只是......我对皇兄的憧憬之情,他是我的兄长,我对他的仰慕......与男女之情无关。”
“那您对张大人,是男女之情,还是别的情?”
谢微忽然正色:“一定是男女之情。”
崔卫国此时才注意到重点。
“张大人......哪个张大人?兵部的,还是北大营的?男的女的?多大岁数,性格如何,人品咋样,文臣武将?家里人做什么工作的,有没有稳定收入......哎你倒是说句话呀。”
谢微再往外看了一眼,张宜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于是压低了声音:“没别人,就张宜。”
“张宜,张宜?侍卫长张宜?!”
崔卫国太过惊奇,声音一时没控制住,谢微两人赶紧捂住他的嘴。
仨人大眼瞪小眼半天。
崔卫国小声哔哔:“近水楼台,陛下为何不主动出击?”
这话真是压到了谢微的心坎上,他对此颇有些头疼:“出击了,被他轻而易举挡得什么也不剩。”
三个人六条胳膊,纠缠得如麻花一样,三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默契地放开了对彼此的钳制,又坐回桌子前。
崔卫国:“要我说,直接下聘比较妥当。汉宁不是认识很多风水大师吗,看他与陛下合不合,不合也无妨,只要陛下喜欢,选秀名单里加一个名字而已,分分钟。”
尹汉宁抽出折扇点了点崔卫国的大脑门:“你这是莽人思维。像咱们家陛下这样的绝世怂包,会如此直接吗?敢如此直接吗?”
“所言极是。”
谢微目露凶光,口吐寒气:“......谁是怂包?”
尹汉宁淡淡扫了他一眼:“我这就写一封深情款款的告白信,替您交给张大人。”
“我是怂包。”
谢微默默喝茶去了。
“那怎么办?汉宁你说。”
尹汉宁沉吟片刻,他突然发觉,这间屋子的人,似乎都忘记了聚首的头号目的,话题拐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折扇轻轻敲了敲其他俩人的脑瓜:“当务之急,是先搞定选秀好不好。选秀这事儿不解决,你认为张大人愿意为了你,跟一群年轻又貌美的妃嫔打擂台吗?”
崔卫国直击重点:“除非他是皇后。”
“皇后也不行,家里妾室多了终究是一场麻烦。”亲身经历过某个亲戚家里勾心斗角闹翻天的尹汉宁,格外有发言权:“老丹阳侯忠贞不二,一生就娶了一位娘子,你当然觉得正宫无所畏惧。但其他勋贵人家可不一样,你见识过家里养了十几个妾室通房,你灌红花来我下毒,最后死的死疯的疯,全家只剩一个女儿的权贵吗?”
崔卫国摇摇头,他确实没见过。
说着容易做着难,想要换皇后,其中牵扯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张侍卫一个相比起来无权无势的人,如何说服文武百官?
即便如此,万般为难之下,谢微还是表示:“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后宫全散了,只要张宜一个人。”
其他二人一愣。
随后,尹汉宁忍不住吐槽:“多深情啊,咋就追不上呢。”
“闭嘴。”
崔卫国试探性地问:“陛下,您是上面的吗?”
这话好像捅到了一个什么薄弱点,谢微那张白脸瞬间红了一大半,不知道心里究竟想到了什么地方,支支吾吾地小声嚷嚷:“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不知道。”
讲完这句话,他两只耳朵又腾地红透了。他猛地站起来,在二人面前徘徊了三圈,才有些踉跄地站稳脚跟,半天才挤出来剩下的话:“......你们说,我能打得过张宜吗?要是打不过,他肯让着我吗?”
尹汉宁和崔卫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无奈。
几个水桶高的小毛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跑进厅子里,叽里呱啦滚到崔卫国腿跟前,然后俩俩抱住一条腿,剩下的试图爬到他的身上,口中念念有词:“叔叔叔叔!抱抱!”
张宜赶忙闪进屋内,他本以为是什么危险人物,定睛一看,原来是侯府上几位将军的遗孤。他候了片刻,发现皇帝无碍,就闪出门去。
崔卫国有些尴尬地看了谢微一眼,再转过头来安抚小孩子们,道:“先给陛......”
谢微见此赶紧咳嗽两声,先他一步:“叫我林叔叔就好了。”
崔卫国的神情有些慌张:“这不合......”
“咱俩客气什么。”
谢微的声音引起了其中一个孩子的注意,他瞪大了眼睛看他,那个神情,那个机灵古怪的小脸蛋,简直和崔卫国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当初拜在卫国公门下习武,第一次见到丹阳侯的小儿子崔卫国,半大个子,圆圆滚滚,脸颊红扑扑的,浓眉大眼,瞧上去十分有精神气,活像一只小熊崽子。
如今,崔卫国的身形相较张宜更健壮一些,身形更为挺拔,需要宫人特地裁制衣裳。武将出身的他,从小苦练武功,又一直呆在军营里历练,是亲自上过战场、立下过战功的侯爵,与京中寻常世家子弟并不一样。
那个孩子怔怔地盯着谢微,半晌后天真无邪道:“叔叔...笑起来真好看。”
谢微乐了:“是吗?”
小娃娃目光往旁边一挪,正瞧见偷懒没染头发的尹汉宁,一头白发甚是惹眼,将他衬得十分出尘绝俗,再加上一身暗红色的衣裳......
小娃娃哪里存得住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立刻改变立场:“......尹叔叔更好看。”
谢微:......
崔卫国偷偷扫了一眼谢微的脸色,见其实并未动怒,才敲了敲那孩子的脑门以示训诫:“愈发没规矩了,怎能这样说话。”
谢微并不介意,同个孩子计较些什么。再说了,尹汉宁好看,天底下谁不知道。民间传闻,尹汉宁凭借容貌,甚得圣心,但凡见过他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相信这一说法。
他高中进士那回,临定三甲之时,状元、榜眼、探花,才华已不相上下。先帝先是仔细比较了三人的字,又看了三人的脸,才定下尹汉宁是探花。天下那么多年轻文人,先帝一直最欣赏尹汉宁,他见先帝的次数甚至超过了谢微这个皇子,给他这个功名,也是对他才貌双全的肯定。
谢微如今,其实已记不清当初的状元、榜眼是谁了,唯有先帝亲自认可的俊美探花,还活跃在他身边。
尹汉宁的目光远远扫过来。
他瞧见谢微垂眼轻笑,便笑眯眯地开口扯淡:“尹叔叔因为这张脸,险些被太后逼迫去竞选太子妃呢,差一步就母仪天下了,福兮祸兮?”
谢微记得,许多年前的一天,尹汉宁头一次喝了个酩酊大醉,一大群仆从竟然没看住他这个醉汉,让他成功翻墙钻进了谢微的瑞王府。
彼时,谢微正坐在廊前偷看话本子,突然听见有个什么重物落在了草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谢微脸都吓白了,举起一把鸡毛掸子小心翼翼靠近。却见不速之客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下子倒在湖心亭的石凳上,头发花白,又穿得这般张扬,一向肆无忌惮,还能有谁?
谢微于是坐在他旁边,借着一支红烛微弱的光继续看书,也算是守着醉汉,让他就算翻身滚进湖里也能有个搭把手的。过了一会儿,没有茶水了,而小福子又不知偷懒跑去了哪里,他正起身要去找人,尹汉宁却红着眼眶扯住了他将要离去的袖口,整个人泛着酒气,嘴里念叨着几个字:“......我不要......嫁给太子。”
“八字没一撇呢,你怕什么。”
而尹汉宁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摇头:“我......不要。”
见他死活不松开手,谢微只得忍住口渴坐回去,对着醉汉又不能说重话,于是他温声问:“太子不好吗?你不喜欢他?”
尹汉宁:“不喜欢。”
敢不喜欢我太子皇兄,没品的小白毛。
谢微特别好奇心,这株只知道坑人的铁树,还能开花?
“那你喜欢什么?”
尹汉宁醉眼迷蒙,眼中情绪复杂无比,唇色被烛火照映得红润如血,领口大敞,露出一大块白净的胸膛,一股幽香,暗暗飘来。
灯下看美人,总是越看越好看,更何况这个人,本来就那么标致。
他对谢微招招手。
谢微附耳过去。
尹汉宁深吸一口气,一个字没说就昏睡过去了。
谢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