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晟看到文亦绿阴沉的脸,刚要说话,结果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走!”
齐晟一把拉开后门,两人猫腰溜出。他们刚躲到一堆钢筋后面,就看到一个陌生中年男人带着几名保镖冲进搅拌站控制室。
“那是齐左江的人,他们想要销毁证据。”齐晟压低声音,“必须拍下现场。”
他掏出手机,调整焦距拍摄控制室内的情形。画面中,中年男人正指挥人拆卸那个信号干扰器。
突然,齐晟不小心踢到了一根钢管,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原本控制室内的人猛地转头,他们手别在后腰,分明带着武器。
“跑!”文亦绿拽起齐晟就冲向材料堆场后方跑去。
身后则是“嗖嗖”的破空声。
“该死,他们想要灭口。”齐晟骂道
文亦绿:“快跑,不然真的死在这里了。”
两人穿过钢筋加工区,文亦绿顺手推倒一排脚手架延缓追兵。前方是正在浇筑的码头面板区,工人们刚刚完成一片区域的浇筑,混凝土还在初凝阶段。
“小心,别踩进未凝固的混凝土里!”齐晟指引着路线,但追兵已经包抄过来。眼看无路可逃,他突然指向旁边的一台塔吊:“上塔吊!”
他们攀爬着钢梯登上三十米高的塔吊操作室,文亦绿堵住楼梯口,用扳手卡死门闩。
“暂时安全了,但怎么下去?”齐晟气喘吁吁。
文亦绿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苍白俊美的脸庞多了一丝红气。他环顾四周,发现塔吊臂正下方停着一辆装满橡胶缓冲垫的卡车:“跳下去,落在垫子上!”
齐晟脸色煞白:“这可是三十米,会摔死的!”
“相信我,”文亦绿飞快在心里计算,“橡胶垫堆叠厚度两米,弹性模量足够缓冲......你准备好了吗?”
这时追兵开始撞击操作室的门,齐晟咬牙:“反正都是死,拼了!”
两人先后跃下,准确落在橡胶垫上。文亦绿在落地的瞬间就拉起齐晟:“继续跑!码头那边有工程快艇!”
那时他刚才在塔吊上看到的。
他们穿过集装箱堆场,身后传来中年男人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砰砰”几声枪响,齐晟被击中后腿,重重磕在地上。
文亦绿折返扶他,追兵已经逼近到二十米内。
他看到旁边堆放的预应力钢绞线,灵机一动,迅速解开一捆钢绞线的固定扣,用力一推,数十根钢绞线像巨蟒般滚向追兵,暂时阻挡了去路。
趁着这个空荡,两人终于冲到码头边缘,跳上一艘带舷外机的工程快艇。
文亦绿拉动启动绳,引擎轰鸣起来。就在追兵即将抓住船舷的瞬间,快艇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得救了。”齐晟脸色苍白,他捂着手上的后退。
文亦绿看了一眼岸上气得跳脚的追兵,感慨:“看来你要快些跟你二叔撕破脸了,不然你会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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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一栋破旧的小木屋。
室内灯线昏暗,唯独中间架着一堆篝火。
齐晟裤子腿被剪破,他半躺着,流血的腿搭在一个胡子拉渣的男人膝盖上。
“忍忍啊。”李峙说完就冲匕首吐了一口酒。
空气中酒味很浓。
齐晟一脸苍白,他有气无力,但还是挣扎着吐槽:“不是大哥,你能不能讲点卫生,口水都粘在匕首上了!”
如果不是伤口太疼,他估计都要跳脚。
李峙一听就乐了:“我还不讲卫生?我又是用火烤又是酒精消毒的,还没拿这刀来修脚。比肯得外面的那些黑诊所不知好多少倍,你还嫌弃我。”
齐晟无力的瘫在破床垫上,一副“我受死”的颓丧样:“行吧行吧,你快点。”
他话还没说完,那匕首扎进肉里,硬生生把子弹给挖了出来。
齐晟眼睛瞪大,痛苦的呻吟被闷在喉咙里。
大概十来分钟后,伤口处理完毕。李峙发现齐晟竟然一声不吭,难得高看对方一眼,结果这一看才发现齐晟早就晕死过去。
“喂,你没事吧?”李峙慌了,拍着齐晟的脸呼唤,还冲屋外喊:“文亦绿快过来,这家伙好像没气了。”
站在屋外正跟崔明朗联系的文亦绿听到动静后立刻走进来,结果看到已经晕死过去的齐晟。
“还有气,额头很烫,估计是发烧了。”文亦绿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齐晟的状况。
“伤口也还在发炎,如果不治疗,他就算不死也要截肢。”李峙提醒。
但是眼下他们无路可逃,齐晟跟齐左江的纷争已经摆在明面上,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击致命。后者一定在全力追捕齐晟,然后趁机灭口。
文亦绿想了想,最终决定去找一个人。
“你有车吗?”他问李峙。
“搞到了一辆。”李峙回答。
他才来肯得没多久,却找到了住所还有一辆车,这显然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但文亦绿没有深究的兴趣,也明白这是李峙的秘密。
“载我们去一个地方。”
“哪儿?”
文亦绿报出一个地址。
深夜,一辆汽车停在了一所庄园外,还未靠近就已经受到了来自红外线的警告,李峙不得不停车。
文亦绿先下车,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你是谁?”为首的那人会说中文。
“我叫文亦绿,要找穆雨石。”文亦绿轻声说。
手电筒的光扫过来,文亦绿不由得眯眼。对方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然后又嘀咕了几句。
有人离开,大概十分钟后回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走了过来。
他的态度很和蔼:“原来是文先生,久仰久仰,请问车里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文亦绿倒是没有隐瞒,毕竟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求穆雨石的帮助:“我的朋友受了伤,需要救治。”
“这没问题,庄园里有医生。”老人回答,但他身后的其余人却没有放下武器,“只不过我们需要检查一下。”
文亦绿点头:“没问题。”
李峙下车,车里只有还在昏迷的齐晟。保镖们对车辆以及两人进行了细致的搜身,这才决定放行。
“文先生,少主还没有回来,请你稍等。至于你的朋友,可以先去副楼接受治疗。”老人应该是穆雨石的管家,他对庄园很熟悉,也有一定权力。
他态度很好,但绵里藏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文亦绿贯彻一生的警醒。他点头,嘴角未勾:“那就有劳您了。”
“哎,不敢当。”老人连忙摆手。
于是文亦绿跟李峙等人被迫分开,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
文亦绿被带进别墅里,他坐在一楼客厅,默默打量这里的装潢。
随处可见都是各种古董字画,还有造型各异的圣母像。中西结合似乎是肯得这边的风格,不伦不类中有种诡异的协和美感。
来找穆雨石寻求帮助,是文亦绿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齐晟在肯得的人脉肯定不能用了,齐左江那边势必要将他拖下水,肯得领导人态度暧昧,周媛肯定袖手旁观......文亦绿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目前的处境,唯一能赌的就是穆雨石。
但是冷明知......
文亦绿沉思,手指轻点着扶手,这是他下意识的小习惯。
状元奢华寂静,外面全都是荷枪实弹的保镖在巡逻。这里看似固若金汤,又何曾不是另一个牢笼。
或许要见真章了。
文亦绿幽幽叹气。
所以哥哥,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时楼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带着孩子一般的雀跃欢喜。
不多时,一个衣着华贵、容貌俊美的青年出现在楼梯转角处。他有着柔顺的黑发,皮肤莹白,纤细的眉眼带着清冷和缱绻,像是怜爱世人的谪仙。
文亦绿抬眸,突然一愣。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欣喜收了起来,恢复冰冷。
“你是谁?”他说的是中文,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意。
文亦绿眸子中难得闪过一丝错愕:“你又是谁?”
他下意识反问。
但这个举动显然被对方理解为挑衅。
青年走下楼,这时文亦绿才发现对方没穿鞋,光洁莹润的脚指头是淡粉色,像是珍珠贝壳,纤细脚踝上竟然是一串纯金打造的铃铛。
对方每走一步,铃铛一响,步步生莲。
文亦绿顿时毛骨悚然,他全身的细胞都在预警。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怎么会这么像、又这么陌生!
文亦绿站起来。
他跟青年一样高,两人对立站着,像是在照镜子。
青年跟文亦绿长得一模一样,但那是没整容前、刚满十八岁的文亦绿。
“你到底是谁?”文亦绿声音发颤,他的指尖在轻微颤抖。
“没有礼貌的家伙,是你先闯进我家的。”青年很高傲,眸色寒凉。
这种傲气和疏离,跟以前的文亦绿如出一辙。
这甚至给文亦绿营造出一种错觉,他好像在看过去的自己。
那个被复仇浇灌、隐忍偷生的自己。
文亦绿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开口“......我叫文亦绿。”
青年讥笑:“你来这里干什么?这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
“一笑!”不悦的声音传来,随后是从容的脚步声。
上一秒还骄傲的青年看见来人后,立刻化身乖宝宝,赤足朝对方跑去。
“哥哥,你回来了,一笑好想你啊。”他扑进男人怀中,贪婪闻着对方的气息。
文亦绿没有回头,他如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