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县的地牢昏暗，四周都是黑岩铸成的后墙，牢底有些憋闷不透气的霉味儿。
晏如君跟在卫禺身后进了大牢的审讯堂，双唇紧抿着看不出情绪。
见几位辑定司的大人都落座了，长史看向晏如君，“大人，那冯雨......”
晏如君揉了揉眉心，“将他带上来。”
颜书看了看晏如君不虞的神色，她的心情也能理解，这谁也没想到身边亲近的查案之人就是凶案的卧底，谁心里都不好受。
冯雨褪了公衙的差服，脚上带着镣铐，远远的就传来铁链拖拽的走路声。
即便在牢中呆了一夜，他身上的素衣依旧干净得很，看得出牢中的狱卒不仅没有为难他，甚至过得还不错。
可这一个上得县令的信任，下能让衙役服从的人，怎么就与鬼棺一案有了关系呢？
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冯雨的身上，冯雨身形精瘦，脸型稍窄，肤色晒得黑黄。
“冯雨，本官听说你要认罪？”卫禺漆黑的眸子看向他。
冯雨扯了扯嘴，脸色平淡：“回大人，是。”
卫禺问：“那便说说，你要认什么罪？”
一见冯雨准备开口，晏如君坐不住了：“冯雨，你头脑清醒些，不可胡说！”
可晏如君这告诫好似没让冯雨改变想法，他回避了晏如君的视线，看向审讯案几后的卫禺。
卫禺看了眼晏如君，笑了笑：“县令大人是个爱才之人，不忍心看你步入歧途。本官也劝你，说话之前三思而后行。若是胡乱认了罪名，那你身为县廨的公差便是知法犯法，此罪名可不小。”
收到卫禺暗示的扁良复开口道：“大瑾律法第四百三十五卷载，若为顶包刑案，涉及钱财买卖罪同刑犯，若是因亲缘而顶罪责杖三百。”
冯雨无动于衷，“大人怎知我说的是假的，以为我是顶罪？”他笑了一下，意有所指：
“昨日出海的时候，大人不是发现我的所作所为了么？是我故意将你们要炸毁铁棺的火药放在甲板淋湿，也是刻意将药粉撒在海中引来鬼棺。”
卫禺无声冷笑了一下，“引来鬼棺？说反了吧。”
冯雨眼底一颤，默不作声。只听卫禺继续道：
“我看你是想将鬼棺赶走才对。”卫禺盯着他，笑道：“你这粉末，是食尸草的粉末，你从上月开始每七日都会去城东的药铺购入食尸草的粉末，然而量却不多，估计是只有你出海时才会用到。”
“至于为什么是上月才开始购入，”卫禺转向晏如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月正好是晏县令到西楚县任职的时候。”
晏如君勤政，中了状元就被委派到这凋敝的西楚县，自然将西楚县闹鬼这一事当做她安民生的首要之职，隔上不久就会带着县衙的人出海查看那传说中的鬼棺。
“可晏县令也说了，这出海几次，从未见过什么鬼棺，这就说明你那粉末的目的不是引来鬼棺，而是驱走鬼棺，是也不是？”
一时之间审讯堂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冯雨身上，冯雨掀眼：“是，是我，不过大人不也说了么，是我驱逐了鬼棺，这不就说明了鬼棺是我杀人利器，我认罪了。”
“... ...”晏如君神色努力保持镇定，对于卫禺列举的证据，她不信也得信。
“你错了。”叶孟从另一侧走出来，“还要感谢你的食尸草药粉，让我和素空师父能锁定那鬼棺里真正的东西。”
食尸草难见，能被食尸草驱赶的东西更难见。
镣铐下的手一紧，泄露了主人的慌张，冯雨道：“那又如何？”
晏如君反应过来，“少司大人，那东西，可是鲛人？”
“非也。”卫禺摇头。
一侧的颜书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叶孟也不打谜语，“晏县令之所以觉得是传说中的鲛人作怪，是因为那蓝色鳞片无处不在，但那鳞片只是西楚县海域中的一种鱼类，只是那‘东西’的食物之一。
既能在海中来去自如，又有人的手爪，我猜这东西......是海怪猴吧？这海怪猴与一般的猴子不同，喜掏内脏而食，尤喜马羊这类体味较大的动物。
据我所知，冯雨只是一寻常的衙役，月钱少，家中更是清贫，是怎么养得起这么多的海怪猴的？”
大瑾崇尚农耕，这类牲畜更是稀缺，什么样的人能养得起这么多的海怪猴在海上为非作歹的呢？
颜书心底似有鼓槌一响，脱口而出：“是贾家还活着的小公子！”
堂中跪着的冯雨一怔，无声的微扯嘴角。
不错，贾家是西楚之地的富商巨贾，其中底蕴不可估量，那还活着的小公子有极大的嫌疑。
可贾家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在海上滥杀无辜，致使西楚县的百姓们流离失所呢？
鬼棺里的“贾”字，那被人摆开的祭坛，恶毒的巫术诅咒... ...
或许，那些死在鬼棺之下的人，有什么共通之处？
审这冯雨看来是审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不过也多亏了冯雨，才让他们知道那鬼棺中的东西。
... ...
数百里之外，山灵毓秀，水清澈明。
一庄院萦绕于山雾中，楼宇亭台无一不精，一瞧便知这是极佳的练功圣地。
“三、三公子......”迎门走来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腰带环佩，锦衣矜贵。端着一盆盆血淋淋东西的丫鬟避之不及，只好低声问安。
“谁准你们来的？”被唤作三公子的男子眼神冷厉，盯着人似乎能将人盯出一个窟窿。
“是......是”
“是我让她们进来的。”院中传来一沙哑得似粗粝磨石的声音。
三公子冷冷瞥了眼丫鬟，“滚。”
他气急跨进院中，见那瘦削得只有骨架的人趴在池边，苍白的手搅在一只只灰影边，玩得不亦乐乎。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尽快将这些恶心的东西宰了！你怎么又让人喂养这些作呕的玩意儿？！”
趴在水池边的‘人骨架’一愣，“... ...作呕，我还没玩够呢”
三公子扶了扶额，“你可知你那铁棺被衙门的人捞去了，这次来的人比那姓晏的县令还难缠，那可是......辑定司！”
“嗯。”人骨架不为所动，继续盯着池中一团团抢食马肠羊胎的东西，有的抢食不到的，发出了婴儿的惨叫声，声音尖利，刺耳抓挠。
三公子忍住恶心，“够了！派里传信让我回去一趟，在这之前，你将那些名单给我，我派人一一去杀了！之后把这些死东西烧了，别留着了。”
人骨架痴坐，无意识的又发起呆，像是没听见男子的戒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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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怪猴：没错，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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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鬼棺子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