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工期结束的第五天，天气陡然降温。
第二天夜里，就下了一场暴雨，这场雨持续了三天，豆大的雨珠密帘般噼里啪啦砸在院里地面，泥坑被雨水冲灌，又被更多的雨砸散。
许国华怕放在外面的水泥和沙进水会影响工期，和许江川连夜起来，在客厅门口到厕所的路上扯了塑料布搭了个遮雨棚。顾时谦难得没有起床气，看他们父子俩人手不够，跟着一起搭手帮忙。
夜雨凉爽，院里的梨花树在雨声里枝叶摇晃，簌簌作响。
进屋后，许国华见他们两都一副清醒不困的样子，沉闷的中年男人难得主动开口，提议：“喝两杯？”
“喝啥？”半夜喝酒？顾时谦顿时来了兴趣。
来到许家村近半个月，他都差点忘了S城的灯红酒绿日子，他没有酒瘾，但以前毕竟过惯了夜猫子的热闹生活，现在一听到许父提议喝酒，不由来了精神。
许国华说：“有白酒、啤酒。”
“小川，你也陪爸喝会。”他转头拍了拍还没说话的许江川肩膀，示意他一起。
没有许江川这个同龄孩子在，估计顾时谦也不会留下。这两孩子最近相处和谐，没有闹矛盾，许国华都看在眼里。
一个是自己放在身边养了十八年的“假”儿子，一个是刚过来没多久却是他血脉相承的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在许国华的心里，都是他的真儿子。
两个孩子关系好，他自然也高兴。
客厅的门没有关，廊檐下的灯亮着，顾时谦先陪许国华坐在屋里的餐桌前，等许江川拿酒回来。
许父喜欢喝白酒，许江川不爱喝酒，顾时谦倒是也想尝试下这里的白酒，但许国华见许江川不喝，硬是让他们都改为一起喝啤酒。
啤酒度数小，不容易醉。
家里的酒自然不是什么好酒，比不上顾时谦在会场里动不动一瓶好几万，啤酒就是便利店里常见的牌子，但胜在口味还行。顾时谦喝了一口，倒没想象中难喝，可以接受。
酒桌上一时安静，只有许父酒水倒杯和他们拉开易拉罐的声音，许国华沉闷，许江川性子清冷，到最后反而顾时谦自己，成了他们三个人里最善谈的一位。
因为害怕影响房里许母的休息，他们三个人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
门前的雨斜打进了客厅前面，在灯光的照耀下，摇摇晃晃地像细碎的星钻蹦落跳进屋里，在地面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印记。
顾时谦半眯起眼，趴在桌面去看，他伸出一根手指，远远地跟着雨幕摇晃。
许父虽闷不啃声，却酒量好。许江川是没有喝多少，只喝了半瓶就没喝了，剩下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全进了旁边顾时谦的胃里，最后半醉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夜已深，房里汪梅中间起夜上了一次厕所，见他们三人还在喝，她也没生气。难得气氛好，小谦也愿意跟着一起，要不是身体不允许，许家两父子又不准，她都想留下也坐会。不喝酒，只陪着一起说两句知心话也满足。
“爸，你去睡吧。”许江川注意到许国华看向趴着桌面自娱自乐的顾时谦目光，温声开口：“等会我带他回房。”
许国华关心了下：“你一个人抬得动吗？”
“爸，”许江川清冷的眉眼微柔，眸色无奈看向许国华：“就几步路。你不用操心了。”
他们身高体重差不多，如果真要让他单独把半醉的顾时谦送去哪里，路远也许会吃力，但客厅到房间不过短短几米的距离，并不难。
顾时谦靠在他的肩膀上，目光还在望着外面的雨，一直等到许江川将屋外的灯关上，细雨隐进黑暗。
他跟着跟跟跄跄走进房里，许江川将他轻轻放到床上。接触到柔软的床铺，顾时谦自己踢掉脚下的鞋，抱着薄凉的空调被滚进了床里边。
“咔——”
房里的灯也灭了。
寂静的黑暗里，窗户的雨声中，他听见许江川也上了床。
顾时谦安静闭眼躺了一会。
刚经历过酒精刺激的大脑，这会正是酒劲后知后觉上头的时候，许江川刚忘了开空调，房里有点闷热，顾时谦一脚踹开了身上盖着的空调被，两条长腿下意识找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忽然，大腿外侧肌肤碰到一片温热。
他碰到了许江川的腿。
黑暗里，他感觉到许江川摸过来一只手，那只手温凉，贴在他的腿上，想要将他往里侧推推。
推第一下的时候，顾时谦没动。
许江川见状，又轻轻推了两下，见他都没反应，似乎准备收回手放弃。
手腕一紧，顾时谦被他推烦了，伸手攥住了他缩回去的手腕。他转过头，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看向许江川的侧脸，有点不高兴，小声说：“你用那么小的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
“没睡？”许江川闻言也睁开眼，“那你自己动下。”
顾时谦脸挨着枕头，摇了摇头：“我倒是想，但现在不行。”
他一动，脑袋感觉晃的更厉害，脸颊感觉更烫了。
“？”许江川一时没听明白，没等他开口询问，顾时谦对着他的脸吹了口气，滚烫的气息夹带着淡淡的苦麦酒香味，声音微黏地让他去开空调。
“热。”
“......”和酒鬼没办法说道理，许江川只好重新爬起来，开灯在书桌上找到遥控器。
温度设在适宜的26度。
以防夜里需要，他攥着遥控器转回身准备放回床头柜上，结果对上顾时谦直勾勾晶亮盯着他的眼睛。
顾时谦见他注意到自己，因为大脑酒醉，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委屈地鼓起腮帮子说：“还是热。”
他看上去似乎确实很热，净白的脸颊都变成粉融色，额前刘海微湿，黏在他艳丽的眉眼上方。
许江川问：“25度行吗？”
“我难受。”顾时谦好像听不到他说话，没有回答，只顾着表达自己的感受。
反反复复和撒娇一样，翻来倒去不是喊着他的名字，就是吵着难受。
许江川觉得他醉的有点厉害，否则不会这么黏人。
清醒的顾时谦小少爷骄傲的像个小孔雀，只会仰着张漂亮的脸蛋看人。即使和他相处，平日里他们也都是很正常的生活，上一次听到小少爷的撒娇，还是不小心撞见对方同顾云廷的通话。
许江川直接将空调降低到25度。
空气里温度一下子感觉到下降，他微微蹙眉，怕晚上某个醉汉睡得太沉，晚上冻感冒，便将刚被踹到地上的空调被捡了起来，拿在手里准备提前盖到少年身上。
“许江川，”顾时谦见他走过来，凤眼睁得圆圆，不高兴又重复了遍：“我难受。”
“25度了，”许江川知道他还在嫌热，闻言只好让他再忍忍。
“我不忍！”可是醉酒的小少爷才不想委屈自己，许江川刚抬腿上床准备替他盖被子，就被他一只手扯着被子另一边，小少爷和钓鱼一样，拿着被子当线又卷又扯，直到把许江川扯的一下子没站稳，往前一趴。
他成功抓住了许江川的一只手，高兴地攥在手里，放在全身最不舒服的地方，颐指气使地说：“你帮我。”
他隐约记得，如何让自己舒服，脱离这种灼热感。
但酒醉麻痹后的身体，让他少爷病犯了，自己嫌懒，不想动，只想躺着舒服。
隔着薄薄的睡裤布料，不同于体温的热度，烫的惊人，灯光太亮，离得过近，甚至许江川后悔自己的好视力和过于优秀的理解能力。
“顾时谦，”许江川头疼地皱眉，“你知道自己在干嘛？”
“快点！”顾时谦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感觉到手心里对方的手想跑，下意识更加攥紧，不舒服地哼唧：“好烦，你话好多，许江川。”
掌心的肌肤触碰到某种触感，许江川冷静的面色破裂，耳尖微红。
低斥：“松手！”
他害怕吵到隔壁刚睡下的许父他们，没敢说话太大声。
但无论他声音大不大，他说啥其实顾时谦这会脑子都接收无能。
酒醉的少年，此刻只不过是根据身体本能在思考，如同渴了要喝水，不舒服了是直接喊难受，少爷病来了，自然必须许江川帮他解决问题，让他舒服了才肯罢休。
顾时谦是不可能松手，他不仅不松手，反而拉着许江川的手就要往里面伸。
眼见许江川不配合，因为酒醉的力气比不上清醒的许江川，发现得逞不了的顾少爷生气了。狠狠瞪着双漂亮的凤眼，不高兴地抿嘴骂许江川小气。
瞥见许江川凝眉看自己。他不甘示弱继续瞪回去。
脑子醉糊涂了，嘴却还厉害的很，歪理说个没完没了，理直气壮去反怪许江川：“都是兄弟，你帮我一下都不行？”
“你是不是自卑，怕被本少爷的大尺寸比下去？”
“你帮我一次，下次我也帮你。”
“啧，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小的事。”
“......”
“小？”许江川眸光一沉，本就冷的神色，更冷了。
他抿了抿唇，优秀沉稳的市状元第一次像个小孩，没忍住跟着回讥了句废话：“你才小。”
“我？”顾时谦摇头，“我不小啊。”
他动了动还被攥着放在自己裤腰带上的手，大大方方道：“不信自己看嘛。”
......
黑暗里，炙热的少年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在连绵不断的雨声里侵占住许江川的呼吸。
等到许江川翻身躺到顾时谦身侧时候，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理智怎么突然就断弦，跟着顾时谦一起胡闹了。
可是顾时谦有句话说的对，都是男孩子，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虽然他从未自己加入，但偶尔上学的时候，他不止一次，不小心碰见同校的男生聚在学校的某个空宿舍、空教室，集体去进行某种事情。
互帮互助，对于直男，再正常不过。
生理基本需求，生物学上的最基本知识，许江川平日里克制，但对于他这个年龄段，也难免有需求，他理智上其实是理解顾时谦今晚上的行为。
距离顾时谦来到许家村，已近半个月。
对于顾时谦今晚的无理取闹，只不过是身体借着酒精将挤压的本能释放。
只是......
想到等到明早对方清醒，许江川忍不住开始头疼，小少爷如果记得今晚上自己又是撒娇又是撒泼求着他帮忙的样子，会不会一时恼羞成怒，连带着又记恨上自己？
他倒不是害怕顾时谦不喜欢他，只是他习惯了安静。
怕的是被顾时谦吵。
和亮着爪子龇牙咧嘴，不停对着敌人喵喵喵叫的猫崽一样。
杀伤力不大，却磨人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