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冷静乃至冷漠的看着袁小帅跑向大门,没有一个人动。雷欧甚至还不紧不慢的挪动瞳孔盯着袁小帅一路飞跑的样子,并且摆着一脸单纯如孩童的微笑。
在袁小帅破音的喊叫着跑到会议室门口前半米的时候,山崎渡稍微抬起了头。
在普通人无法感知的小于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内,山崎渡细瘦修长且雌雄莫辨的身体就挡在了袁小帅和门板之间,并且他拔出了腰间那把纯黑无光的武士刀,横在袁小帅的脖子前面。
如果没有山崎渡抬起左手用食指抵在袁小帅肩头,袁小帅就会完全反应不过来这种速度以至于自己撞在那把锋利的刀上。
手指的力量恰到好处的让袁小帅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刀身跟了上来。
所以,在袁小帅如梦初醒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突然出现并且向前迈了一步将冰冷的刀刃横在自己咽喉之前的山崎渡——一个梳着马尾长发、身着黑色夜行衣、肩膀和两胯有银色护甲、脸上带着苍白哭泣面具的忍者。
莱昂露出带着些许恶趣味的微笑,他对袁小帅说,“忘了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山崎队长从不参加任何有立场的组织,也就是说他实际上不是名誉成员,但是以后每一次名誉成员开会他都会来到现场,因为这是重要人物聚集的时刻,也就是山崎先生必须亲自到场执行护卫责任的时刻。第二,接不接任这个会长的位置不是由你决定的,首先我们已经得到了你母亲的许可,其次在布鲁加学院你的身份只是一个学生,你只是继承人,还没有正式成为董事,而在座的都是教师或者领导,所以你要听从我们的安排是自然的。可惜,神仆的世界不怎么讲究人道,所以你没有反驳的权力。一直以来为了维护学生的权利而存在的学生会在郭怀担任会长之后有了一些转变,他们已经不再关心学生的权益了,所以现在你真的没有选择。”
说完这些,莱昂忽然换上了高傲又阴暗的笑容,他看着袁小帅说“从此以后,一直到世界末日,你的靠山就只有在座的这些人。如果你再敢联系那个俄国混混或者那个神秘博士的话,我打进你脑子里的就是真的子弹了。”
袁小帅被刀刃威胁着,完全不敢动,他只能颤颤巍巍的扭着脖子勉强看到后面的莱昂。在他眼里,此刻的莱昂好像长出了尖牙、羊角和蝙蝠翅膀,甚至身后还有地狱的烈火在熊熊燃烧。
不、不只是莱昂,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恶魔。在逆光之中,长条桌两旁的黑色身影扭曲变形,但他们脸上极其邪恶的笑容如此清晰,幻听之中的狞笑也如此刺耳。
因为百团大战那天斯通那个死胖子的一时贪心,也因为他袁小帅一时冲动选择了一个激进的解决办法,此刻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被绑架了。
就像是莱昂说的那样,已经重新回到了这个混战不断的神仆圈子之中的袁小帅必须选择一个阵营自居,否则他就要像之前那样无主的在各个势力之间奔波无依,或者像是莱昂说的那样被某一个势力的人一枪爆头。因为他是董事的孩子,也因为他的天赋过于特殊,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像是其他普通学生一样仅仅以学生的身份平淡生活。尽管他有一颗赤诚的**丝之心,他身世的多数元素却都带着如此传奇的味道。
势力都是需要壮大的,那么袁小帅这个明显可以增强某个组织势力的力量只能选择要么被一方吸收,要么在两方争斗之中被抹杀。不存在中立,除非他自己成为第三方势力。但是两方都会忌惮他的独自成长,所以在场的这些大佬们从一开端就努力想避免袁小帅这个极具潜力的力量在自己不清楚的情况下长大成熟。那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所以何不招揽进来呢?
人生活在社会之中,否认社会这个概念的人无法存续,更何况袁小帅进入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的社会。
道理他都懂,可是他也很疑惑,为什么这些家伙不能用坐下来好好谈的方式邀请他而非要以绑架加威胁的方式呢?
当然,简单的回忆了一下他自己的为人之后他立刻就懂了:作为一个下九流的贼和骗子,如果有人来礼貌友好的找他入伙,而且还要收购他的组织,他不摆出一副欠揍嘴脸一边挖着鼻子一边要求高的离谱的加价就有鬼了……
好吧,果然是之前的事让莱昂过于了解自己了……失策失策啊,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绝对不能再把本质如此明显的表演给人看,那就只会让自己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什么下场呢?那就是在外有一个戴眼镜的斯文魔王郭怀随时要刺杀他,在内一群所谓的塑料亲朋好友集体威胁他要给他们干活卖命,还有那捉摸不定的两口子每时每刻都准备干掉他的亲朋好友们并且夺走他们的全部家业,同时他脑子里还装着两方变态的监控器时时刻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别说是人权或者自由了,对小白鼠都没有这样的。
看来,斯通那个‘浑水摸鱼,绝对中立’的策略失败了。
袁小帅这才意识到,自己中立策略失败的原因有两点,第一点是袁小帅低估了斯通的脸皮厚度,斯通可能压根没想过真的让袁小帅中立,他不过是利用袁小帅来成立这个协会,然后想办法抬高自己的地位同时赚钱而已。第二,袁小帅高估了自己斡旋的能力,也高估了莱昂这帮子长久在修罗场里挣扎的人的道德水平……
说起来全是晶莹剔透的少年泪,袁小帅决定接受现实,随机应变,以后找到机会再努力脱离这种□□组织,回到他几天前还在尽情享受的自由行骗、自在掏包、高兴了还可以勒索一下蒋跃那个老同学的极乐日子中去。
心里有了希望,人才有行动或者哪怕是跪下的动力。尽管那个希望可能是自己臆造的、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袁小帅哑着嗓子干笑了几声,他的嗓子因为在短时间内思虑过度上了火所以发炎了,他试图讨好的谄媚说,“诶呀,你说的我都明白啊,何必这么动刀动抢的呢。不就是当个会长嘛,我可以干呀。而且这么光鲜的工作不是很多人都向往的吗,又不是去搬砖,搞得灰头土脸那种样——”
正当袁小帅毫无尊严的发言着,大佬们都冷漠的听着的时候,对于大佬们来说意料之内却很让人厌烦的突发事件发生了。
袁小帅话音未落,忽然房间西北角爆炸了。并不是有人扔了炸弹进来,而是有什么东西从外面闯进来了。
爆炸风裹挟着灰尘、破碎的砖块、甚至是断成几节的钢筋一起以极快的速度冲进来,锁上的房门一下子就飞到了走廊里。
袁小帅被山崎渡按在了地上,防止他被砸伤。山崎渡单膝蹲了下来,一只手反手把武士刀横在身后,一只手按住了袁小帅的头,袁小帅整个人扁扁的脸朝下趴在地上。
房间的西北角彻底破出来一个大洞,此刻可以清晰的看见楼外面的景象。一架直升机坠落在地上爆炸了,很快一群学生在楼下聚集了起来仰头看热闹,还有人拿着手机录视频,甚至还有两个人在合影自拍。
屋内的烟尘稍微散去,可以看见坚硬的冰晶在屋内飘过。
本雅明让所有可能撞在其他名誉成员身上的碎屑都结成了冰掉在地上,所以所有人都保持了干净整洁,更别提受到伤害。
只有袁小帅,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
没错,不知道是出于恶趣味还是什么,本雅明唯一没保护的人就是袁小帅。虽说山崎渡保证不会让袁小帅这么离奇的丢了性命,但是最后搞得全屋里就他袁小帅一个人像是真的刚刚搬砖回来似的。
山崎渡松开了手,袁小帅站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顶着满脑袋愤怒的青筋走过去掐着本雅明左脸,压抑着怒火强挤出微笑说,“你什么意思啊?排挤我吗?”
本雅明面无表情的说,“作为这个屋子里最强的人,我以为你不需要我帮忙。”
袁小帅两手同时掐住了本雅明两边脸,伴随着怒吼声不停地使劲扯来扯去,“你TM逗我呢啊!!!强个sh*t!你没看见要是没有那个忍者大哥我就彻底飞到对面屋里去了吗?!你们至少保护一下人质啊!所以说你们其实根本不需要会长对吧?!只要金主在会长怎么死的都无所谓对吧?!!!”
对于袁小帅的控诉和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名誉会员们都默不作声,只是保持微笑,其中雷欧笑得稍微放肆一些。只有莱昂此刻正耷拉着眼皮看着旁边两个白痴耍宝。
一大片残砖断瓦堆在了屋里面,在袁小帅嘶吼的时候,那堆废墟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似的。
似乎只有伊丽莎白注意到了那微小的动静,然后她早有预料似的,从她那昂贵到奢侈的手包里拿出了手帕。
废墟的动静停顿了一会,然后一块半人高的水泥建材被推了起来扔在一边。一个梳着边缘整齐的黑色妹妹头,穿着夹克外套、宽松迷彩裤和短靴,身材扁平如儿童,长相十分中性的东亚女人站了起来。
因为古怪的突入,她浑身狼狈不堪,同时她的眼神飘忽,嘴微张着,就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她试图向前走一步,但是她重心不稳的向后倾斜,无力的驮着背,向下垂着胳膊且浑身晃动,倒退两步前进一步之后,她脸朝下摔倒在了废墟上,然后缓慢的向下滑。
离她最近的是莱昂,他看着距离自己脚面仅有一步远的这个人间垃圾,保持着刚才看袁小帅掐本雅明的那种眼神,说,“你好啊,魏小姐,这次开学你似乎是迟到了三十多个小时。”
脸被扯成菱形的本雅明还不忘了回头冷静的解释,他说,“她向我请假了,但是只请了二十四小时的假,所以还是要算在迟到里。”
袁小帅这时松开了掐着本雅明脸的手,他的脸嘭的一下弹回去恢复原状。
莱昂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地面上的魏博一说,“政教主任,你都不打算起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迟到吗?”
魏博一脸朝下趴着,假酒喝多了一般没准头的抬起一只手臂,缓慢的挥了挥,低声、口齿不清且混杂着打嗝声的说,“等……嗝,等下哈……”
莱昂过于了解这个浑娘们的尿性,他完全没回答,只是眼神处于翻白眼和普通鄙夷之间地看着她破破烂烂的夹克衫。
魏博一试图双手撑地站起来,但是醉酒或者嗑药的状态让她全身都没有准头。她的左手手掌成功着地了,可右手却试了几次都无法准确的摆出撑地的动作。于是她翻身侧过来,试图单独用左手支撑自己,可惜唯一好用的左手却被压在了身下,使不上力气。然后她就侧着身躺着,右手毫无目标但是十分挣扎的向上面的空气里够来够去。
她此刻看起来像是一条只剩下一边鱼鳍还能用的鱼。
面对这尴尬至极的‘表演’,山崎渡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伊丽莎白露出了微妙得体的微笑,雷欧捂着嘴忍笑,郎枫低头看着手机,本雅明若无其事的揉着自己被掐红的脸颊,袁小帅站在本雅明右侧开了眼界似的微蹙着眉头盯着那个奇异生物。
对于这个明明身为政教主任却还迟到、醉驾、毒驾并且在会议现场梦游的废物,袁小帅即使是第一次见到,也露出了和莱昂一模一样的鄙夷表情。
因为魏博一的突入,这里一点正经气氛都没有了。于是莱昂叹了口气,说“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如果大家没什么事的话就散会好了。”
大佬们都用表情和眼神表示没什么要说的,莱昂看到了那些信号之后就站起来,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说,“再见,各位。”
其他人也都各自站起来,准备离开。因为熟知魏博一的尿性,大家都不看她,只有雷欧回头边走边看魏博一的热闹。
通过这些人的反应,袁小帅了解了魏博一在这个学院里到底是有多么的不招人待见。而且他想到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为什么一个迷糊到这个地步,明显一脸宿醉还违法酒驾,开着飞机到处乱撞的人会是政教主任?这个地方对于纪律的定义到底是啥啊。
……她要么是有什么极为过人之处,要么其实是走了某种后门吧。袁小帅得出了这个结论。
“等下!”这时候魏博一忽然这样对着门那边喊道,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莱昂停了下来,但是没回头,他用手指扶着额头,说,“你又有什么事?”
其他的大佬们也都站在原地,回头看着魏博一。
魏博一完全靠双臂撑着地面保持类似俯卧撑姿势,她满眼血丝十分紧张,像是在等待酒精浓度测试结果的醉鬼,问莱昂说“那个,会扣我工资吗?”
袁小帅颇有些震惊的额看着魏博一,这尴尬的情况居然还想着问钱的问题?看来这婆娘比他还在乎钱啊。
莱昂背对着她叹口气,说“建筑赔偿和旷工的钱都会按照规矩记下的,别抱无所谓的幻想了。”
他说完,就向外走去。
魏博一看着莱昂的背影整个人都石化了,然后她趴在地上,一脸死亡阴霾的说,“完蛋了,这个月花吧还不上了。”
然后,众人都纷纷离开,袁小帅也摇摇头准备走。
魏博一就是有这种能力,她总能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对她不抱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袁小帅是这个屋子里倒数第二个向外走的,他正要离开的时候,本雅明还坐在原位置上对他说, “你先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