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装修奢华的房间角落里,一个穿着精致衣服的小男孩蹲在墙角抽泣。他金色的卷发乱七八糟的,不停流下来的泪水打湿了膝盖上裤子的布料。
“奥托,”五岁的莱昂用有些哑的童声说,“奥托,我不想走。”
一个比他大七八岁的少年站在他旁边,少年灰蓝的眼睛非常静,好像没什么情绪。那是少年时期的奥托·本雅明。他个子比同龄人高,像个大人一样穿着白衬衫和黑长裤。他浑身散发着异样的冰冷气息,但是他仍然稚气未脱的脸一下子就会暴露年龄。
“我爸爸要把我过继到郎贝尔伯伯家去,因为他们不想让亚历克斯当继承人。”莱昂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啜泣,他把自己缩成一团。
少年时代的奥托·本雅明蹲下来,说“我会和你一起去。”
这句话能给莱昂的安慰太少了。而且从来都是,得到了关心后他只会哭的更厉害,他几乎是哭喊的说,“我不想和妈妈分开!”
那时的勒菲弗尔家主,朗贝尔·勒菲弗尔翘着腿坐在早餐桌边看着书,完全没看坐在对面的侄子莱昂。
朗贝尔的头发是勒菲弗尔家族里少见的棕金色,在以“黄金的颜色”而闻名的勒菲弗尔家族里,这是个新闻。大家都安慰朗贝尔说他是继承了一部分祖母塞西尔的棕发基因,朗贝尔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实际上心里觉得很羞耻。
朗贝尔总是将头发向后梳得整齐贴合,尽量让他的头发少占一些别人的视野。他衣着漂亮而矜持,复古但不死板。他白皙的肌肤、修长的身体和美丽的五官可以驾驭任何颜色,但是他唯独从来不穿棕色系。
棕色像是来自祖母的诅咒,朗贝尔不仅继承了她的发色,也继承了她的植物类型神赐天赋。
几千年来,勒菲弗尔家族遗传的神赐天赋一直以精神控制类型为主,直到朗贝尔的祖父莱昂内尔·勒菲弗尔迎娶了来自英国的祖母塞西尔后,家族后代的天赋就全部被塞西尔篡改成了植物类。
牺牲之血,心源诅咒,无谎之舌……那些勒菲弗尔家族大名鼎鼎的精神控制类神赐天赋开始断代。
勒菲弗尔家族在祖母塞西尔之后的两代人里,没有一个人拥有这类型的天赋。
在朗贝尔这一代的两男一女里,甚至都没人觉醒 ‘魅惑’。‘魅惑’虽然没有什么用,但那是纯正莉莉丝后代的证据,也就是纯正勒菲弗尔后代的证据。
金发和魅惑是勒菲弗尔家族的两大勋章,没有这两个标志的孩子,往往在家族中都不受重视。
若非家族的孩子集体出现了偏差,两枚勋章都没有的朗贝尔几乎不可能成为继承人。
朗贝尔讨厌自己的神赐天赋,讨厌自己棕金色的头发,讨厌自己没有‘香气’的眼睛,他期待自己的孩子能够重新觉醒他们古老的基因。
所以,当他看到他妻子的新生婴儿有着浅金色的头发时,他极度惊喜。但是等到他的孩子睁眼时,他看到的是一双普通的绿色眼睛,那里面没有莉莉丝的魅影。
于是,朗贝尔知道,大局已定了。
虽然他是这一代的家主,但是他的孩子亚历山大没有继承资格。
这一代的莉莉丝血脉是他弟弟的孩子——那个有着灿烂金发和天生魅惑双眼的孩子,莱昂。
朗贝尔的孩子出生时,他的侄子莱昂已经三岁了。每个人都能看出来,莱昂和他的曾祖父莱昂内尔的画像长得几乎一摸一样,他几乎就是幼年版本的莱昂内尔。
之后,经过了朗贝尔三姐弟长达三天的商榷,他们决定了下一代家主继承人的人选就是莱昂。
接下来他们会按照传统给莱昂在民间找一个有强大潜力的孩子做他的帮手,一旦这个帮手表现出了‘驯化’,他们就要将莱昂从亲生父母那边过继到朗贝尔家里,让他开始准备成为下一代家主。
朗贝尔以强烈的责任心做了一切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之后顺利与否,就要看运气和天意了。
金发和魅惑并不是选择家主的传统方式,曾经所有孩子都是金发魅魔的时代,他们只选择嫡长子作为继承人。但是在祖母塞西尔之后,他们也只能根据这两个特征来判断哪个孩子拥有更多的勒菲弗尔基因。
所以实际上,他们都是在赌博,自欺欺人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朗贝尔和姐弟三人都很焦虑,他们很担心莱昂只是在表面上长得像莱昂内尔,实际上内里并非如此。但是他们别无他法,起码,和英明祖先相似的外表本身就是一种服众的武器。
在莱昂四岁半时,家族为他搜罗来的‘骑士’终于表现出了顺从。
拥有元素系顶级神赐天赋‘极北之地’的奥托·本雅明终于愿意接受自己作为勒菲弗尔家族未来家长永久保镖的新身份了,于是莱昂正式过继的时间被定在了半年后五岁生日的时候。
穿着白衬衫和背带裤的小莱昂坐在朗贝尔对面。在从窗外投过来的阳光下,他的头发很耀眼。莱昂瑟缩着身体,手里拿着叉子一直无意识的戳着煎蛋,十分钟过去一口也没吃。
他不敢抬头看朗贝尔伯伯,和爸爸随和的笑脸比起来,伯伯的严肃太可怕了。
朗贝尔伯伯一直也不说话,他没吃饭,只是静静的翻书。屋里面的几个仆人都不敢出声,奥托也不在屋里,这里的安静让莱昂想哭。
在此之前的人生里,他都是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中度过早上的。
莱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他绞尽脑汁,终于胆怯的抬头问,“那个,伯伯……”
“什么。”朗贝尔没看他,翻了一页书,声音也不带感情。
莱昂鼓起勇气,又带着一丝期待的问,“那个,张犀阿姨今天会来吗?”
朗贝尔的脸立刻蒙上一层厌恶和怒气,周围的仆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莱昂触碰了什么禁忌一样。
莱昂被朗贝尔的样子吓到了,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这时候,经验老到的中年男管家走过来弯腰在莱昂耳边小心的说道,“以后请不要在勒菲弗尔先生面前提起张犀夫人的事情,在夫人面前更不要提起她。”
莱昂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清楚的看到了伯伯脸上越来越严重的怒气。因为自恃身份的矜持,朗贝尔没有发作,但是他的样子就像是要杀人似的。
管家提醒过莱昂后就快速且谨慎的退开了,莱昂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可能是犯错了。
朗贝尔有些坐不住了,他放下了书。
“与其想着一个外人,你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当家主吧。”
朗贝尔留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那眼神和语气吓到了五岁的莱昂,那是在此之前他从未受到过的责骂。眼泪在莱昂的大眼睛里转圈,他不理解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伯伯远离的背影。
“什么东西呀?!”地下书房的袁小帅不可置信的站起来说,“我亲妈和莱昂那个被刺杀了的大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这不是这段的重点,”萨特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想在这里给你讲那么多和你关系不大的事情,你不如以后自己去问莱昂或者你母亲。”
“不是、我靠!你这是承认了啊?!而且这和我关系不大吗?!我知道我是虚拟的,但是她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亲妈诶!我需要知道这些事情吧!这不是我捕风捉影,我真的感觉有个狗血故事在里面啊!喂!你理我一下啊!流氓软件!喂!”
萨特完全不理袁小帅,他将那本名为《王子》的书翻了一页书,继续讲述:
相处的第一天就奠定了不好的基调,加上莱昂本身是个很敏感的小孩,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莱昂几乎每天都因为各种事情哭个不停。
走廊里,朗贝尔的妻子佐伊面无表情的从卧室门外看着莱昂躲在角落里哭,她的眼神里有冷酷和厌恶。
佐伊是个高挑纤瘦的女人,橘红色短发,面容优雅但刻薄,她喜欢穿职场女人的西装套装和高跟鞋,看起来毫无母亲的慈爱。
她很讨厌莱昂,原因很简单,原本属于她的孩子的继承权居然莫名其妙的被莱昂这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抢了。而且,莱昂还是个烦死人的哭巴精。
照顾莱昂的事情佐伊从不过问,一切交给仆人来做。但是除此之外,她即使有再多恶毒的想法,也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佐伊来自法国边陲一个小神仆贵族家庭,而勒菲弗尔家族在神仆世界里几乎是皇族。她的娘家太弱,她的神赐天赋也不值一提,所以她的一切都只能任朗贝尔摆布。
即使朗贝尔在继承权上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她们母子,她也只能记恨在心里,丝毫没有能力反抗。
她知道,就是因为她的弱小,朗贝尔才会娶她——他是一个受不了被女人压制的心胸狭窄的男人。
佐伊一想到她的家人在得知她要和朗贝尔·勒菲弗尔结婚了之后那极度惊喜的市侩表情就想杀人,他们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但实际上,她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
“我要过去,请让开。”
感受到左边的空气似乎变冷了,佐伊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那个跟随着莱昂一起住进这个海上城堡的下等人男孩。
此刻这个天生能控制严寒的少年正手里端着餐盘,仰头用平静但是颇有些凶气的眼神看着她。而且,他对她说话的语气里毫无敬意。
佐伊知道,按照传统,这个少年以后会成为下任勒菲弗尔家主最信任和依赖的帮手,他的地位将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此刻,佐伊只是带着极端鄙视的表情和语气,用棕红色的眼睛向下斜昵着少年时代的本雅明,说,“我可真是凄惨啊,居然连吸毒□□的孩子都敢来命令我了吗?”
本雅明脸上毫无波澜的仰头盯着佐伊,他那种沉静但逼迫的气势让佐伊更觉得侮辱。
她没办法再看着本雅明,就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说“你就等着照顾他一辈子吧!”
本雅明完全没在意佐伊的态度或者话语,似乎只要佐伊不挡着他进到卧室里面,他就不在乎这个女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