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慢慢响起,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她不停地说着什么,声音轻到几乎破碎,只是偶尔从哭声里挤出几个字。白洛川听了几遍,才从这些破碎的音节中听出她在道歉,她不停地在道歉,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慌。
“你那么喜欢告状,我让你告个够!”一开始的女声再次响起,声音里透着不耐。
她应该是换了个动作,而且离白洛川很近,他能听到衣服轻微的摩擦声。随后那个被欺负的女生被摔到了地上,正好倒在那块门口的垫子上。女生不停地挣扎,落在白洛川眼里就是那块沾着血污的垫子在不停地挪动。
女生大叫了一声,她话都说不利索,一个劲地往后缩,却被人按在垫子上,根本躲不了。垫子的前边不停地往里凹陷,又很快因为弹性恢复原状,这过程持续了几分钟,女生的声音变成了呜咽,还有粗重的喘.息。
她不停地摇着头,发丝和背后的金属架摩擦,发出轻微的碾压声。
“把她的脸给我划了!”
话音刚落,刀刃破空的声音伴随着女生的凄惨的喊叫和哭泣,让体育室的氛围显得十分压抑。
白洛川觉得有点烦躁,他干脆拉开了窗户,把自己浸在月光里。他宁愿去听月亮在他耳边逼逼叨,也不想听面前的声音。
这让他觉得有点无力,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心人,但也没有冷血到面前发生这种事还能无动于衷。
月光笼在他身上,他低垂着眼,将衣袖袖口的纽扣解开,袖子往上拉,露出手腕,随后转了转手,撇过头看向了窗外。
有一束光打在他手腕上,照得那一处亮的有些反光。月亮好像真的很喜欢他,哪怕刚才被他戏弄了一番。
女生还在哭泣,哭泣中还伴随着几声低沉的吸气声。她被狠狠打了一记耳光,男生声音里的轻蔑和恼怒全都汇聚到了打女生的那一掌里。
“可恶,你敢咬我?!”
他一边骂着,一边狠命地踢女生的身体,踢打声一时盖过了耳边月光的赞颂声。女生卧倒在垫子上,凹陷下去的地方和白洛川刚进来是看到的痕迹重合。
她依旧在哭,除了刚才要被划脸而反抗了一下之后,只能仍由那些欺辱她的人对她继续实施暴行。
衣物摩擦,垫子上的痕迹发生了一点变化。原本趴着的女生应该被人拎了起来,哭泣声逐渐转成喘息,她被砸在了架子上随后缓缓跌落在地。垫子又陷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音。
衣服被撕扯了开来,声音里混杂着男生低沉又肮脏的喘.息。
他们吹着口哨,聚在一起商讨着怎么分享面前的美餐。老旧的手机快门声一声接着一声,他们拍了很久才在其余人不耐烦的催促中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行了,不要太过了。”
“回去吧,今天给她点教训,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不听话。”
“再有下次把这些照片传出去不就好了。”
他们肆意地嘲笑着,言语粗鄙,还不时泄愤一般,踢几下垫子上的人。
白洛川走到了垫子旁,他穿过了围在女生面前的人群,然后蹲下了身。手指轻轻挤压在垫子上,上面依旧很冷,还有些僵硬。
明明倾听了一场暴行,面前的一切又冷淡到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冰冷的温度似在告诉他,其实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耳边是女生微弱的呼吸声,白洛川能确定自己离她很近,近到她呼出的气能让他的发梢轻颤,近到他有一种错觉,他正在被边上的女生打量。
窗户被猛然拍了一下,这一声惊响终止了体育室里的嬉笑,他看向了门口正欲起身,手腕处却传来一阵冰凉。
有东西抓住了他,他低头看去,只看到了一圈红色的勒痕。他动了动手腕,不仅挣不开来,反倒是将抓住他手腕的手扣得更紧。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门被打开了,伴随着来人有些讶异的声音,“老师们快来了,快走吧。”
“走吧,记得把这里收拾好,别再让我们知道你去告状,你还有照片在我们这里!”
开口的人边说还踢了一下垫子,垫子往后挪了一点,女生的背撞到了架子上,她却一声不吭。
那些人哄闹着离开了,讨论起了与刚才完全不相干的话题,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他们依旧在过自己的生活。
他们像是扔掉一件垃圾一样,随意地将女生留在了这里,丝毫不去管她如今的狼狈,也丝毫不去思考将这样狼狈的她留在这间随时会有人来的体育室会发生什么。
不过是丢掉一个玩具,为什么还要去思考垃圾的下场?
门再次被关上,白洛川回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垫子,拉着他手腕的手并没有松,反倒还往上攀了几分,将他的衣袖往上翻,露出一截小臂。
“不要走……”
女生呢喃着,垫子上传来摩挲声,她坐了起来,慢慢松开了握住白洛川的手。手指意犹未尽地在他的手臂上勾了一下,指尖的温度激得他下意识收缩了一下肌肉。他的触感并没有恢复好,皮肤还十分敏感,被握住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
“我知道你一直在这边。”
白洛川:“……”
他没有回话,只是慢慢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先前有些烦躁的情绪逐渐平静,他看着那张空无一物的垫子,等待着女生的后续。
“为什么不帮我?”
“为什么就只是看着?”
“我难道不可怜吗?”
她自顾自在那里笑,明明看不到人,但是白洛川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她的视线透着怨恨,只是被看着都让他本能地警惕起来,但是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甚至因为这突然的变数,白洛川觉得有趣。
明明应该彼此不能接触,但是女生不仅碰到了他,还知道他的存在。
女生慢慢站了起来,一下子就到了他跟前,扯住了他的衣领。她近乎完全靠在了白洛川身上,白洛川却感觉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气息,他只感到了一片冰冷,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你看,他们好过分,帮我杀了他们好不好?”女生松开了手,帮他理好被她扯乱的衣领。
她明明是在询问,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语调。周身冰冷的气息如潮水一样,给体育室蒙上了一层水雾,头顶的灯光都变得分外朦胧。
白洛川慢慢拉下了被女生拉起来的衣袖,嘴角微微上扬:“你那么恨他们,却让别人动手报仇?”
话音刚落,空气就变得黏着,这感觉就像是他前面在月光下打开了手机的灯光。
女生又凑了上来,她冰冷的手握住了白洛川的脖子,只是轻轻用力,就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痕。白洛川被迫抬起了头,朦胧的灯光打在他脖颈上,勾出一道模糊的线条。
女生没有回答白洛川,只是一边掐着他的脖子一边笑,过了一会她松开了手,随后房间里的潮气散了开来。体育室又恢复了原样,只有那张被踢歪的垫子昭示着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伸手扶了一下脖子,脖子上仍旧残留着冰凉的触感,指尖触碰到皮肤的时候,喉结不禁滚动了一下。他干脆自己扣住了脖子,手掌上的温度驱掉了残留在表面的寒冷,但他仍然生理性打了一个寒颤。
他轻轻笑了起来,手慢慢松开,垂在了一侧。
啊,有趣。
明明被掐着脖子,但是那一刻白洛川却感到了诡异的畅快,他在享受被人威胁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持续到现在,让他有些贪恋。
他转了转脖子,走到垫子边上,将被踢歪的垫子摆好,象征性地朝着垫子拜了拜,告慰一下在这里的女生的怨念。
也不知道女生到底走了没,不过不管走没走,都不能阻拦他做事。
白洛川还记得刚才这些人进来前他正打算拉桌子的抽屉,他揉了揉湿漉漉的发尾,头发沾着浓重的水汽贴在头上,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他甩了甩头,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洒落了一两点,在灯光下泛着亮光。
他的视线顺着水珠落到一旁的架子上,刚要伸手去勾架子上的东西,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停在他身后,有一股视线落在他背上,那视线里的怨气过于强烈,一瞬间就点燃了他全身的细胞,让他本能地警觉起来。
他半侧过身,不出所料,身后除了一个放满了东西的架子什么也没有。
白洛川:“你还在啊。”
依旧没有回应,就好像之前女生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在对另一个人说。如果没有女生靠在他身上做得那些动作,他真以为是后面又来了一个人,正在和女生对话。
女生往前靠了靠,架子和架子之间的过道不是很宽裕,原本白洛川和她就隔的不是很远,现在她几乎是贴在了他面前。
她身上水汽非常重,水珠一滴一滴滴落,触地的声音在室内听起来格外清晰。她没有再做别的动作,就只是安静地站在那边,站久了甚至都能遗忘她的存在。
可惜,白洛川现在想忘也忘不掉。
周遭的水汽全都糊在了衣服上,将外套和内里的衬衣浸湿,他后背原本就有之前留下的伤疤,现在被衣服这么糊在上面,让他觉得像有好几把刀在他背上扒拉。疼痛让他不经意间加重了呼吸。
他咬住后槽牙,手默默握拳忍着后背的疼痛,喉结滚动了一下,痛感让他的大脑昏沉,于是他干脆靠在了架子上。架子层与层之间的间距还算大,靠在上面反倒比较轻松。
白洛川:“老这么玩没意思,要不让我看看你?”
他的嗓音因为忍痛而有些沙哑,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示弱。
体育室里依旧寂静,只能感到女生又往前走了一步,现在两个人完全贴在了一起,白洛川都能感觉到她湿漉漉的头发蹭到了他的下巴。衣领吸饱了水,慢慢塌了下来,又被女生拉住,以一种滑稽的样子立在那里。
她好像是找到了一个玩具,手指从白洛川衣领处往下滑,滑到第二颗扣子的时候,体育室的门又被人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