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降临,白洛川站在窗台前,抬头看着天边无垠的墨色。身体上的痛感已经在系统的作用下逐渐麻木,这间房屋并没有外人,是伊吹仁之前无意间找到的空屋。
说实话,在这个小区还有无人的房屋这件事,倒是挺令人吃惊的。
兴许是之前“睡”的太久,白洛川现在完全没有睡意。
夜晚的小区格外安静,明明小区内也设置着路灯,但是没有一盏亮起。街道上,停放在路旁的汽车,在月光下只剩下暗淡的色彩。
白洛川指尖点了点窗框,像是听到了召唤,天边的圆月渡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不知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信徒,还是太久没有得到召唤,白洛川从天边那抹银色的月光之中,感受到了一丝喜悦。
“帮我探查一下现在小区里情形。”
话音刚落,天边的圆月就被云层笼罩,寂静的小区内响起了孩童空灵的歌声。
白洛川垂下了眼眸,看着窗外空寂的街道,路灯随歌声亮起,苍白的灯光在地面拉出一条漆黑的人影。影子的比例十分奇怪,硬要说的话更像是被远光灯照出来的,而不是路灯。
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出现在了视野内,她两手各牵着一个人影,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之前路灯下被拉出来的影子,就来自于楼下的小女孩。白洛川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晚上10点,硬要说的话,早就超过了父母带孩子出门饭后散步的时间了。
月光透过雾气描摹着楼下行走的3人,白洛川抬起了手,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传来彻骨的凉意。他挥了挥手,月光悄然流转,与街边的路灯混为一体。
女孩抬起了头,在头顶那片漆黑的窗户中,看到了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漂亮的脸庞。她动了动手臂,想要摆脱两旁人影的牵制,可是等她从“父母”怀中脱出来的时候,窗边那张熟悉的脸庞早已消失不见。
“你要出去?”在白洛川即将打开屋门的时候,伊吹仁拦住了他。
他半靠在卧室的房门上,脖子上架着白色耳机,耳机里的音乐声音很大,即使白洛川在门口依然能听到内里流出的古典乐曲。他们并没有开灯,只是借着从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在无边的夜色中,安静地注视着彼此。
之后,白洛川张口回道:“嗯。”
伊吹仁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嘲讽,他眼底闪过了一抹猩红,和以往要召唤恶魔时的神情一样。
“就你现在这身体?别让我发笑了!”
白洛川转过身,手搭在木门的把手上,没有回答。
伊吹仁不耐烦地别过了头,耳机里的音乐随着他的心境逐渐转变,原本悠扬的古典乐逐渐刺耳尖锐,像是一把又一把利刃,要将人的耳膜刺破。
之后,白洛川打开了房门。
“伊吹,今天的月色不错。”说着,他回过了头,露出了一个笑。
“什……?”
“明天早上见。”
说完,白洛川迈步而出,关上了房门。
话音还在耳边回荡,刚才的一幕和久远的记忆重合,伊吹仁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看着楼下白洛川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之中,一如以前记忆里那些场景。
“那就明天见。”
*
清晨的钟声响起,玩家再次在杂乱的出租屋内醒来,经过3天前的变故,现在玩家之间已经近乎是一种水火不容的态势。他们在绝对的死局中寻找突破口,每个人都神色疲惫,除了伊吹仁和安筱筱。
徐伦沉着脸看着伊吹仁,在伊吹仁杀了白洛川之后,他确实觉得这人简直无可救药了。换作从前,伊吹仁虽然也会因为某些可有可无的理由杀玩家,但是他总会留下通关主线任务所需的人数。
这也是徐伦在伊吹仁杀死王家海之后,对他放下戒备的原因。
可谁知道,他竟然还会下手,还是对一个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的人下手!
那一刻的徐伦直接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和伊吹仁打了很久,却还是技不如人败下阵来。但是,之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伊吹仁这次的行动太过奇怪了,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如此想来,梁勇也有问题。
徐伦想不通,这个玩家口内的“老好人”,为什么要妨碍他取回人偶。
于是,在诸多不明的因素下,徐伦选择了单独行动,他要独自整理自己的思路。
也因此,剩下的2个人也就自然而然分开行动了起来。他们每天早晨会在出租屋见面,见面之后却又各自一言不发,直到有人耐不住寂寞,率先离开出租屋。这个人多半是伊吹仁,他总是不耐烦于这屋子里的猜忌,况且这里最该让他在意的人不在了。
随着伊吹仁离开的是安筱筱,到这个地步,安筱筱也不屑于掩饰她跟伊吹仁在一条船上了。
然而,这一切在白洛川死后,或者说副本陷入僵局之后的第3天,被打破了。
出租屋被人从外打开,正常来说,这个点原房东张远还没有来,而跳楼的余姚也不过是在上楼的阶梯上。
那么来开门的会是谁呢?
所有人都警惕地看着门外,防盗门被人从外打开,走进来的是脸色有些苍白的白洛川。
梁勇立时睁大了眼:“怎么可能?!”
他声音太大,伊吹仁被吵得皱了一下眉,转过了头。
“早上好,诸位。”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只是这一切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现在不止是梁勇了,就连徐伦以及路知知都满脸惊讶。因为在这之前,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已经死去的玩家,再次“活”过来的情况。
徐伦知道副本会掉很多珍贵的道具,只是他还没有遇到过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道具。
这不得不让他思考,现在站在门口的,到底是真的人,还是一个假象。
梁勇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打量了一眼白洛川,现在的青年将身上所有的伪装褪下,游刃有余地关上了房门,靠在门上玩弄着自己一侧的发丝,随后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露出一丝不带任何温度的笑容。
就像是之前在雾气里,青年用匕首挡下他的突袭,之后不带任何留恋地离开。
那一瞬间,梁勇突然懂得了自己的队长,为什么会痴迷于眼前的人,哪怕那份迷恋不过是来源于一个副本的彩蛋,一个关于面前青年的彩蛋。
梁勇扯了扯嘴角,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你来做什么?”
白洛川轻笑:“我来带各位做主线。”
他说着看向了伊吹仁:“如何,伊吹?”
短短2句话,将现有的局面全部打破。
伊吹仁冷笑了一声,闷声道:“随你。”
他不像是那种会妥协的人,甚至不是会带队友过主线的人,有伊吹仁在的副本往往其余玩家基本都处于被动状态,而他也只有在解决完一切之后才会“好心”地出现在其他人面前,耐着性子纡尊降贵地和他们玩游戏。
但是现在,伊吹仁竟然罕见地处于了被动,哪怕对方还在询问他的意见,但是语气里也多半是不容他拒绝的坚决。
不仅如此,最为罕见地是,伊吹仁竟然分外老实!
徐伦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怎么可能啊?
他是伊吹仁啊?!
徐伦深吸了几口气,将心头这些异样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说来,我比较想知道诸位这几天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白洛川往前走了几步,顺势坐在了伊吹仁旁边,而他对面是一脸好奇的安筱筱。
“唔……说是有用,也不过是想问问,你们找到安安的房子了吗?”
这话听着很正常,但是更像是在嘲讽。因为他们真的没有找到,甚至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安安。小区内的一切都按照最初的那一天的轨迹运行着,除了安安,那天之后他们像是从小区里消失了,一切关于安安的线索全部都被抹去,就连社区中心前的车祸都没有了踪影。
他们苦苦寻找了2天,彻底陷入了僵局。
在白洛川的话语下,梁勇嗤笑了一声:“想不到你死了一次,回来倒是变得胆大了不少。”
白洛川勾唇浅笑,不甚在意地道:“也许是,死过了,看开了。”
伊吹仁扫了他一眼,不作评论。
徐伦看着可以说是坐在一起的3个人,某一个瞬间,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一点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但是,那个时候,他的心境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若真要找一个形容的话,更像是在追寻一个希望。
一个离开系统的希望。
徐伦被自己内心涌上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移开了视线,缓缓道:“那么,你知道在哪里?”
“对,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解决一下副本的异变,以及——”他看向了安筱筱,随后目光又转向了厨房,“以及,解几个迷。”
话音落下,窗外传来沉闷的落地声。谁都能想到,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再次跳了下去,明明是生命的流逝,现在却更像是一场探索的开幕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