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神职人员在小镇里实在太过醒目，白洛川和伊吹仁只能绕道而行，最后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是一间位于小镇边缘的废弃小屋。小镇的边缘靠着公路的一块相对繁华，但是靠着山远离牧场的这一块却很荒凉。
这里没有什么住户，像是一块被人遗忘的土地。
白洛川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他扯了一下衣领，总算能够将脸上的笑容敛起来，顺势不耐烦地呼了几口气。
白洛川其实很不喜欢自己这个人设，天真、温柔还有些怯懦，跟他一点也不搭。不过他角色倒是进的快，可能要归功于童年一些经历，这也就让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在扮一个小孩子。
他的童年并不美好，父母在他这里几乎等于一个摆设，一年365天见到父母的日子屈指可数。等待之中，曾经一个天真怯懦的小孩慢慢成长，等到他回过神来，才恍然自己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
当突然失去了追求的东西，身边的一切也就无聊了起来。白洛川试过寻找一些刺激，可计划还没怎么开始他就被关了起来，一个纯白色的房间，关掉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是什么时候从那个房间出来的，他又为什么能够从那里出来，白洛川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日子还是一样无聊，哪怕是过着正常的生活，周围的人也没有能够和他共鸣的。
卸下了身上的伪装，他整个人都懒懒的，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像是没有睡醒。
伊吹仁就那么看着面前的牧师一秒出戏，不自觉又笑了起来。
白洛川“啧”了一声，回头看他：“想聊什么？”
“聊聊合作。”伊吹老实回答，甚至还遵守了好好说话的约定。
听到这话，白洛川一副自己好像听错了的表情，心想着这人之前还要杀他，现在聊这个多半要有什么幺蛾子。
他上下了打量了伊吹半天，就看见后者迎着他的目光，慢悠悠地解释：“我猜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个小镇到底在信什么了。”
白洛川抬了一下眼，示意伊吹继续。
伊吹看他那个样子，就觉得好笑，一半笑面前人的反应，一半笑自己。
笑死，竟然完全不想砍他。
伊吹仁：“所以我想共享一下我们之间的信息。”
“我觉得你这个因果关系并不成立。”白洛川开口反驳，“但是我可以理解为你想交换一下我们之间的身份信息。”
伊吹仁打了一个响指，指向了白洛川，嘴角上扬，一副被人猜中了心思却很开心的样子。
白洛川：“……”
没事，总比说谜语要正常。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那么你想共享的信息是什么呢？”
“小镇的恶魔。”
白洛川轻蹙了一下眉：“黑羊？”
伊吹仁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靠在了白洛川对面的栏杆上。两个人一人一边，倚在小屋的门口，像是两尊守门的门神。
白洛川瞥了伊吹一眼，下意识捏紧了藏在衣袖内的银月刃，纵然答应伊吹他也没心大到和这个前不久还想杀自己的人，心平气和地讲话。
“黑羊是其一，其二是教堂。”伊吹仁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白洛川藏匕首的衣袖，“我觉得你大可以不用这么戒备，我不会杀你。”
“这可不好说。”白洛川冷笑，“你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伊吹仁闻言笑了起来，笑声并不大，闷在喉咙里，只是肩膀轻微地抖动着，过了一会才停了下来：“我真的不想杀你了，你活着比死了有意思。”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一下。”白洛川讽刺地回呛。
“如果你想，我也不建议。”伊吹摊手，一副做好准备接受他人致谢的样子。
“……”
我现在立马走人还来不来记得？
似乎是发现话题跑远了，伊吹又将话题拉扯了回去：“牧场的黑羊并不简单，黑羊吃的看似是草，其实是其他羊类的骨头。”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白洛川想。
不过，鉴于他和伊吹仁的一些小小的矛盾，白洛川并不打算全信。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几乎次次屠队的人突然真的放下了屠刀，开始找人合作，还主动给了线索。
毕竟，他运气一向不好，所以这种事情一般轮不到他身上。
但是出于礼节，白洛川也同样回敬了一些信息：“白色的神职人员会去牧场，还有照看羊群。”
可能是之前说谎说惯了，他说起假话来一点负担都没有。
伊吹仁看了他许久，随后在某个瞬间突然眯起了眼，明明没有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说谎了。
“牧场主有看到吗？”
“没有，我也只是看到了一瞬，并不能排除是我自己看错了。”他这话真假参半，还给自己留了余地。
伊吹点了点头，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他们都没有看对方，因而将这份沉默烘托得更加寂寥。小屋前的杂草茂密，风一吹过，草叶晃动，带起一串摩挲声，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淅淅索索的比身后的小屋热闹的多。
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洪亮的钟声穿过小镇为数不多的高楼，越过繁华的接到，准确地落在了两个人商谈的废弃小屋院内。钟声悠扬，敲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白洛川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捐赠品：“如果没什么别的信息的话，我要先离开了。”
伊吹仁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一点什么，就那么看着白洛川离开，最后身形一转，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内。他看了许久才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远处教会高耸的钟楼，一时烦躁。
可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想了许久，他觉得果然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他有很多情绪貌似都是被对方牵着走的，这让他觉得很不爽，可能自己烦躁的点也来自这里。
留着固然好玩，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个隐患。
果然，还是杀掉才好。
*
白洛川回到教堂的时候，教堂里多了一些人。他们个个都穿着黑色的长袍，聚在一起跟在威尔的后面。
威尔原本要带他们去后花园，正巧看到白洛川回来，便停下了脚步，像之前一样对他表示了关心。教堂里的人都清楚，威尔对于自己这个新来的学生有多上心，他就差把自己所拥有的全部知识都惯给对方了。
白洛川停下了脚步，将手里的捐赠品交给威尔，说明缘由。
威尔思索了一下，对着身后的人群比了一下手势，人群自动往前，朝后花园走去。他们从威尔身后而过，后排的人经过时，其中一位成员好奇的回过了头，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牧师，然后思索着回过了身。
等人都走后，威尔才缓缓开口：“是我大意了，最近情况特殊。”
白洛川不解地抬眸，对上威尔满是笑意的眼神：“工作守则全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他乖乖回答。
威尔：“受到捐赠时，应该给奉献者什么？”
白洛川：“圣餐。”
威尔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白洛川去了另一个方向，那是教堂后勤的地方，所有人员的住宿、饮食等活动都在那里一块，当然，墓园也在那附近。
整个生活区域都靠在西边，这个位置虽然相较于教堂整体来说有些偏，但是相对离牧场近一些。白洛川今天早上观察过，大清早会有其他人员驾车而出，大概半小时后满载而归。车上装了几个奶罐，这里没有牛，所以里面都是羊奶。
他想到牧场那位顶替了牧场主的玩家，如果有机会，今天礼拜的时候可以向其询问一下情况。
两人走了一段路，在食堂门口停了下来，威尔让白洛川在这边等候，自己则走进了食堂，没过一会就拿着一个小托盘走了出来。托盘里放着一块面饼，还有一杯红酒，是很标准的圣餐配置。
不过，碍于这个小镇奇特的信仰，白洛川觉得这个圣餐里也许有点文章。
威尔：“虽然很想让你将这份馈赠给到旅馆那边，可是这么出去的话会让其他镇民不满。”
他说着还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自己的学生，他的学生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可偏偏现在是特殊时期。
要是再早来一会就好了，这样就能单独给他完成礼拜，他也能跟其他人一样，享受更多主的恩惠。
白洛川抿了抿唇，他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威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我只能换一种方法了。”
他说着将托盘递给白洛川，人也往前了一步，将面前的人完全笼在自己的影子里：“这一份就给你，你乖乖吃了，然后带着我的祝福，去旅馆主那边，明白吗？”
他声音轻柔，循循善诱，让人忍不住就想跟着他的话语走。
红酒香醇，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只是闻着都仿佛能让人沉醉。
白洛川看着面前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威尔，暗暗咬了咬牙。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