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刹那间,明哲下意识地侧目看向别枝。

在场众人都不曾见过秦骁,也不曾听闻过他的声音,在场的同门中,只有她是刚刚暗中护送其出京。

眸光相对间,别枝微微颔首。

门外的男子,确实是大理寺少卿秦骁没错。

明哲解开身上挂着的襜衣,示意众人噤声后拉开微许门扉,侧身走了出去。

见状,别枝和方听稚对视了眼,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别枝走时,还不忘拉上寂然。

“不知秦大人前来,我家师傅恰逢要事出门,不知何时归,大人若是不急,可改日再来。”

“无妨,我只是来买个消息,你可转告你的师傅,此后就看你们接不接。”

“这— —”明哲迟疑须臾,总不能对外言说闲云楼中的分工,道:“大人请说。”

“此前离京月余中,跟在我身后的暗卫。”秦骁淡淡道,目光定定地凝着对面的男子,“我想知道他是谁。”

明哲怔了下。

院内的别枝也愣在原地。

跟随秦骁出门的暗卫不少,其中不乏王府派出的暗卫,可能够叫他寻上门来的,只能是他意料之外的人。

而此人,只能是她。

别枝还是头次遇到寻上门来的,左看看方听稚右看看寂然,无声地问:“找我做什么?途中我也没有伤过他的人啊,一路上也替他收拾了不少的刺客……”

“你别紧张。”

秦骁嗓音循风而来。

“他送了我份大礼,按理来说我该回礼才是。”他道。

方听稚皱眉:“你给他送什么了?”

“送了几个人。”别枝也是听命行事,她离京前青杉传来的命令中,就有这一点,转念一想,也就放心了,“只要不是来寻仇的,一切都好说。”

余下的话,她不想知道了。

不过方听稚对此倒是很有兴致,挥挥手示意。

别枝见状,回身看向寂然,眸光流转,她步伐不由得怔了住。

男子的眼眸深处,夹杂少许的若有所思,衬得他的眸子愈发得幽邃难懂,少了几许不谙世事,多了几分凛冽。

别枝眨眨眼。

眼眸再掀开时,面前的男子神色恰如往常,再怎么端详都看不出半分淡然,仿佛刚才的瞬间不过是她的错觉。

也是,他一个常年听不见声音的人,怎么会在此刻有如此翻涌的情绪。

她看着寂然神情中扬起疑惑。

别枝摇摇头,看了眼他身后的垂垂夜幕,“太久没睡好,看花眼了。”

闻言,傅淮卿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他余光睨向微启的门扉,扬起的薄唇往下沉了几分,搭在别枝手背上的指腹慢条斯理地敲了几下。

别枝垂眸,又抬起:“嗯?”

少女瞳孔微瞪,烛影坠入圆溜溜的杏眸中,平增了道别样的斑斓色彩,水汪汪的眼瞳扬起,就这般望着。

傅淮卿目光微滞,半响才佯装狐疑的模样看她。

别枝一看就知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图,但见他没有别的事情要说,牵着他往回走,叹了口气:“你要是听得见就好了。”

傅淮卿不置可否。

话虽如此,可若是知道自己听得见,她定然会一跃三层高,惊得四处乱蹦。

傅淮卿甚至都能够想象得到那个场景。

他眼睑垂下,低低地笑了声。

喑哑低沉的笑声入耳,恰似撩拨草丛的火苗,激得别枝身子颤了下,她惊诧地回身。

映入眼帘的,是男子忍俊不禁的神情,微微克制的笑容叫人半点儿也挪不开眼。

美色,确实勾人。

就连嗓音,也带着撩拨之意。

别枝喃喃道:“真好看。”

“确实好看。”师姐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她也只是听说小师妹醉心个聋子,思来想去都不知聋子有哪点能吸引她家小师妹,现下看来— —

“不怪你如此着迷。”她顿了顿,视线掠过寂然眼下的疤痕,道:“他这道疤极深,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就算是神医现世,怕也是难以消除。”

“听五味铺的掌柜说,是他十岁那年翻秽物时被客栈内醉酒的厨子伤到的。”别枝心知多年留下的伤疤难以消除,深深地叹了口气,惋惜道:“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我还可以带着他流浪。”

她偷偷闯入后厨翻秽物时,没遇上这些糟心事儿。

别枝无法想象,听不到声音的寂然弯身翻秽物时,大抵是听不到身后的动乱,等他意识到危险来临之际,迎面而来的就是刀锋。

傅淮卿攥着她掌心的指腹颤了下。

“要说没志气,当属我们小师妹了。”端着最后一道吃食出来的景清笑道,他眸中笑意带着微许揶揄:“不想着带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就想着带人流浪。”

“我是没志气。”别枝大剌剌地认下,跟只小松鼠一样嗅着沁鼻的香气而去,“我就想着有点小钱,揣着银票过上高雅世人唾弃的日子。”

她就一俗人。

平等且庸俗的爱钱。

“你现在也挺值钱的。”偷听回来的方听稚挑眉。

别枝:“他出多少?”

方听稚比了个四的手势。

别枝眼瞳亮了几分:“四十?”

“四百!”方听稚激动得嗓音都破了,“他竟然开价四百两!”

别枝噌地下站起来,撑着桌案道:“我接了。”

“不准抢活!”方听稚白了她一眼,“人家是打探消息,又不是杀人放火。”

“他打探我的事情,找我不正好。”别枝耸耸肩,不过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活若是闲云楼真接了,也是要归属到山居的,“可惜了。”

余光瞥见仰头看着自己,神情中夹杂着少许惊讶困惑的寂然,她坐下拾起竹箸给他夹了一大块肘子,摇头道:“这要是给我,我直接给他写一册我的起居注,他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我都写给他,必然叫他物超所值。”

也管秦骁要不要,给他就是了。

傅淮卿:“……”

她看上去就不像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没多久,明哲也回来了。

方听稚按耐不住,特地换了个位置,明目张胆地打探消息。

别枝身边的位置空了不过一瞬,就有人补上,与寂然小声低语的她察觉到周遭传来的气息,侧眸往旁看了眼。

“特地给你带回来的。”景清拎起手中的酒壶,给她倒了小盏,“潭县闻名天下的醉花酿。”

刹那间,别枝的注意力就被醉花酿吸引过去。

她端着酒盏,闻着循风飘来的香气,清爽的酒酿中带着少许的花香,无需入喉就叫人心醉。

潭县醉花酿,难得之处不在于千金,而在于工期,能够得上一壶,怕是要等上一年半载。

别枝询问着来由,景清道是他离京途径潭县,提前跟潭县的酒家预定了一壶,回京时再去取的。

景清说着,又倒了盏清酒,越过别枝递给眸光定定凝着自己的寂然,问他要不要喝。

傅淮卿不疾不徐地抬手。

酒盏还没有落入他的掌中,就被半路杀出的别枝给夺走,“他不会喝酒。”

别枝夺过酒盏还给师兄,还不忘回头瞪了寂然一眼,“不会喝酒还喝,明天头昏欲裂你就知道难受了。”

傅淮卿收回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薄唇微抿,静静地望着她。

看着眼前的男子,别枝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流浪时遇到的大狗,毛发如同松软的棉花般,叫人忍不住上手。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般做了。

“好乖。”

少女清脆嗓音溢出的刹那,傅淮卿身形僵了一瞬,神情中的不可置信于黑夜中一闪而过。

他呼吸窒了窒,又想起此刻自己的身份,心情稍微平缓了几分。

眼瞳微掀的别枝瞥见男子眸中闪过流光溢彩的光影,清隽俊俏棱角分明的容貌也在闪烁着光芒,她嘴角弯了弯,心情特别得舒畅。

入口的醉花酿都比上一盏香甜不少。

香甜可口的酒酿恰如清爽汁水,一盏接着一盏,不经意间别枝就饮尽壶中酒,再也倒不出酒酿来时,她才隐隐意识到醉意。

别枝眼睫颤动着,歪头:“我们走吧。”

傅淮卿一听,就知她醉了,嗓音中都带着平日里没有的粘腻。

不过他现在是个聋子,自然不能回应她。

稍稍醉了几分的别枝后知后觉地想起寂然听不到声音,牵过他的手倏地站起来,对众人道:“时候不早,我们先走了。”

“这就走了?”方听稚落下竹箸。

景清也看向她,微微皱眉。

别枝手心落在胸前,小幅度地挥挥手,“我们还要去朱雀门。”

方听稚:“送他回去?”

“嗯。”别枝颔首。

景清起身,睨了眼她身旁的身影:“我替你送他— —”

“不麻烦师兄。”别枝不等他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拒绝,替寂然道:“他甚少接触其他人,怕生。”

话音落下,她也不等众人多言,牵着寂然往外走。

余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中都掠上了些许意味深长,师姐朝着方听稚挑挑眉:“咱们小师妹好事将近?”

方听稚下意识地看了眼景清师兄,对上他稍凛的目光,垂眸道:“没影的事,就是朋友而已。”

师姐啧了声,不太信。

清风拂过,醉意浓了几分。

稍稍有些头晕的别枝挽着寂然的胳膊,全身的力量都落在他的身上,时不时地看这里,偶尔又看看别处,跟好奇心拉满的兔子般,圆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她也算不上醉,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止不住地想说话。

“今晚的月儿真的好圆啊,跟我师傅书房中的圆盘有得一拼。”提到今日缺席的师傅,别枝一肚子苦水想吐:“好不容易大家伙聚在一起,好死不死的,又被那个罗刹叫走。”

“我本来打算今晚磨磨师傅,让他去罗刹面前帮我说说好话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果然是没有成家的老男人,大晚上的还把人拉去讨论公事,难怪他至今没有妻子,也是可怜。”

她垂头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回也不叫阎王罗刹了,一口一个老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身旁的男子面色黢黑,眉心突突地跳。

傅淮卿眼眸微阖。

他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掌心抬起,精准利落地斩向别枝的后颈。

别枝眼前倏的一黑,晕了过去。

霎时间,四下静谧无声。

傅淮卿揉了揉右耳,清净了不少。

傅淮卿:太吵了[问号]

被敲晕的别枝:[闭嘴][闭嘴][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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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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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摄政王诈骗后
连载中弦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