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临是在一个雨夜潜进来的。
浓重的血腥气混着泥土的潮湿,被雨幕冲淡了许多。
他庞大的蛇躯伤痕累累,悄无声息地强行爬入了相府最偏僻的西厢院落——庶女沈归宜的居所。
这里杂草丛生,且树木高大,荒凉僻静,正适合他藏身。
朔临是一条妖,而且是条道行不浅、心性狠戾的蛇妖,他们这类精怪,若想有朝一日蜕凡成仙,便不能轻易沾染人命因果。
若非被那几个难缠的除妖师围剿重伤,急需精血续命,他也不会冒险潜入这座府邸,将这院落厨房外豢养的几只鸡鸭牲畜吃了,好在虽然少了几只活物,但在这深宅大院,只是引起了下人们一点无关痛痒的闲谈。
但次日,便有除妖师循着微弱的妖气踪迹寻上门来。
老夫人居于主院正堂,老爷住在东院,管家、丫鬟、下人、护院等都住在北院,少爷小姐们则分住在西院,唯独沈归宜,身为相府二小姐,母亲早逝,在府中素来不得老夫人待见,被安置在偏僻的西厢院落。
那人在沈归宜冷清的小院外逡巡,沉声询问府中仆役:“你们可曾见到过一条受伤的白色大蟒蛇?”
众人听后都连连摇头,面露惶恐不安。
沈归宜也没瞧见,在这名道士询问过后就回了院子,但她敏锐的瞧见了自己的书房边上,多了一瘫染血的鸡毛。
她心头猛地一跳,一个荒谬又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不会真有蛇爬到书房里面去了吧。
可是刚才那个道士说是一条很大的蛇,但这书房已经有很久没用了,上着锁,那蛇如何进的去,她安慰着自己,心中却十分害怕紧张。
想着蛇一般不会主动咬人,且若是真有,就喊丫鬟来。
她紧紧捏着胸口那枚暖阳玉佩,咬了咬牙走进屋子。
但刚踏进昏暗的书房,沈归宜便瞧见了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着素白锦衣的男子,面如冠玉,眉宇间凝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清冷疏离,如同谪仙入世。
然而,嘴唇毫无血色,身上还有几处明显被剑气所伤的伤痕,几缕被血染湿的墨色长发黏在光洁的脸颊边,更添几分脆弱。
沈归宜心头惊疑不定,这偏僻废弃的书房,怎么会凭空出现这样一个身受重伤、气质非凡的男子?
她强压下慌乱,小心翼翼地靠近,蹲下身,迟疑地伸出微颤的手指,轻轻探向他秀挺的鼻尖。
“公子,公子?你醒醒,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不安。
不一会儿,
男子原本紧闭的眼睫猛地一颤,他脸色骤然剧变,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紧接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流转着光泽的白珠子,毫无预兆地自他微启的唇间飞出。
那珠子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未等沈归宜看清其模样,便落入了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口中。
沈归宜惊得捂住喉咙,只觉一股灼热的异物滑入腹中,紧接着,一股奇异的热流自小腹升腾而起,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让她浑身滚烫。
与此同时,朔临霍然睁开双眼,他捂住胸口,面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瞪着沈归宜,那张俊美如谪仙的面容此刻因震惊和暴怒而扭曲,隐隐浮现出巨大狰狞的蛇影。
他那颗用以疗伤保命的妖丹,竟因方才妖力震荡意外离体,瞬间被这凡人女子吸入腹中!
“吐出来!”朔临的声音嘶哑狠戾,带着妖族特有的阴冷,说话间,他眼中浮现杀机,指尖妖力运转,指甲瞬间变得尖长锐利。
沈归宜吓得面无人色,连想起刚才出现的道士,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男子并非是人,而是一只吃人的蛇妖!
现在恐怕是想要剖腹取丹!
生死关头,沈归宜反而被激出一股狠劲,她急中生智,声音虽然有些发颤却字句清晰:“你若杀了我,妖丹或许能取出来,但我的尸体怎么办?这么重的血腥味肯定会引刚才那个道士的注意!那个道士还未离开沈府,我若是死了,你一个重伤未愈的妖怪,带着一颗刚离体的妖丹,能逃到哪里去?”
她强迫自己直视着朔临那双充满暴戾的竖瞳,小心翼翼提醒道:“留着我,至少我还能帮你遮掩一二!”
朔临死死盯着沈归宜,权衡利弊,这女子的话戳中了他的死穴。
最终,他的手缓缓放下来,但面容依旧紧绷,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很聪明,但是最好记住,别再我眼前耍花招,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对她道:“现在,你得帮我疗伤。”
妖丹离体,对朔临是重创,对沈归宜亦是负担,那灼热的异物感日夜折磨着她,让她气血翻涌,浑身滚烫,只有触碰这蛇妖才能减轻几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