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近,金色的余晖照耀米莎小镇,成群的乌鸦盘旋在小镇不远处森林的上空,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聒噪的声音。
“吱——”
拉着板车的铜制机械牛走在森林与小镇间不平的小路上,关节处的齿轮已经生锈,加上长时间没有润滑,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庞大的机械左侧是一位中年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机械牛右前腿上摇摇欲坠的螺母。
直到听到前方不远处轻快的脚步声,他才僵硬地抬起头,看到迎面走来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刚刚成年,皮肤白皙,双眼蔚蓝,柔顺乌黑的长发在身后摇曳,身上穿着小镇裁缝铺低价出售的裙子。
见到少女停在身前,中年男人先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篮子,才粗声粗气问:“特蕾莎,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你要去哪里?”
特蕾莎举起手中的篮子,轻轻晃了晃:“我在森林里救了一只小鹿,现在我要去给它喂食。”
中年人眉头拧得更紧,怎么会有小鹿的食物是面包呢?
眼前的少女一脸平静,似乎完全不担心她蹩脚的谎言被戳穿。
“你应该听说了小镇周围的事情,那些长着角、长着翅膀的——都不是热爱和平的种族。”中年男人压低声音,飞快地说说完这句话,紧张地向左右看了看。
特蕾莎点头,扬起嘴角回应:“我明白,我会尽快回到小镇——毕竟它们的确不怎么友善。”
中年男人再次叮嘱几句后,重新踏上属于他的路。
森林中树木高大,枝叶缠绕在一起,庞大的树冠遮住落日的余晖,模样怪异的鸟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走过的人。
特蕾莎攥紧手中木质篮子的提手,不自主地加快脚步。
绕过几棵模样相似的树,面前是一座长满苔藓,看起来早已荒废的木屋。
推开门是一片意料之中狭小的空间。
没有窗户,里面一片昏暗,只能勉强看到墙边靠着一张堆满脏兮兮被子的小床,以及另一边艰难容纳一人的走道。
关上门后,特蕾莎将挎在手臂上的篮子放在地上,弯腰从中摸出一盏煤油提灯,颇有些肉疼地将其点燃,然后一手提着提灯,借助昏暗的火光,向床上那堆脏兮兮的被子堆中摸去。
几秒后,特蕾莎面无表情地拎出一个黑发的青年。
青年迷茫地睁开眼睛,凌乱的微卷短发中露出两个弯弯的犄角,胸前是一个早已血迹干涸的空洞,甚至可以看到对面的东西。
在特蕾莎松手后,他盘腿坐到床上,打了个哈欠。
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着另外一种刺鼻的特殊气味从青年身上传来,特蕾莎不适应地皱起鼻子,将装着面包的篮子递给他,抱怨道:“虽然我知道你们恶魔都不怎么注意卫生,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善待一下我的嗅觉。”
青年含糊地说:“可是血已经流不出来了,另外——请不要把我和那种狡诈又恶劣的生物混在一起,我可是高贵的炎魔。”
特蕾莎点头,将原本放在地上的篮子递给青年,没有反驳他:“嗯,一只完全熄火的炎魔。”
尽管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了解,但关于“炎魔早已经灭绝”这个事,特蕾莎还是清楚的——就算世界上有野生炎魔,也不会蜗居在这种地方,每天混吃等死。
特蕾莎坐在床边,眼睛盯着煤油灯罩中跃动的光,双手托着下巴抱怨道:“你知道现在煤油有多贵吗,也不知道那些贵族老爷抽了什么疯,一夜之间,煤油的价格上升了百分之三十。”
“煤油?”青年重复这个词语,转动眼珠子,似乎在很努力地思考什么,几秒后,他自暴自弃地从篮子里掏出来一块干巴巴,如木块一样的黑面包,大口咬了上去。
特蕾莎已经习惯青年的无知,指着生锈的煤油灯解释:“一种能源,支持大部分机械运作。”
“这个我知道。”青年拍了拍手上的面包渣,指着胸前的空洞,强调道:“至于我为什么熄火,那是因为我快死了。如果是恶魔,失去心脏那一刻就会立即死亡——你们的世界里,这居然不是常识吗?”
特蕾莎摊开手,理所当然回答:“我们的世界没有这些生物。”
一个月前,在陌生的房间中醒来,特蕾莎推开门看到铺砌大块石砖的道路与多为石青色砖块的矮屋,看到机械组成的庞然大物和一些尖耳朵或是长尾巴的生物后,她有了一瞬的茫然。
很快地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后,特蕾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收集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所居住的小镇名为“米莎小镇”,位于这个国家王城不远的地方,但因为面积不大、地理偏僻,所以外来人口也并不多,特蕾莎也只能得到一些过时的信息,
在此期间,特蕾莎也找到了一份工作——为小镇中的一家魔药店采集草药。
得到工作的第二天,特蕾莎背着药篓走在返回小镇的路上,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救救我,异世界的——”
针对性太强,特蕾莎不得不停下脚步。
在费了好长时间后,她发现了昏迷的青年。
盯着胸口往外滋着橙红色血的青年,特蕾莎甚至产生了一种“不如就把他扔在这里吧,看样子他活不了多久”的心态,但回想起青年的话,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虽然不知道青年怎么辨别出来她来自“异世界”,但她可不认为这是常见的现象。
扛着生死未卜的青年穿过半片森林,特蕾莎才找到一座或许是某一个猎人留下的,早已荒废的木屋,简单收拾后,她将青年安置在这里。
利用贫瘠的魔药学知识,特蕾莎借用了店里的锅炉给青年制作了治疗药剂。灌下两瓶药剂后,虽然青年胸口的伤势丝毫没有一点愈合的痕迹,但人好歹醒了。
“好心的异世界人,难道你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这个小屋子中发烂发臭吗?”青年可怜兮兮地说,闭口不谈“异世界”的事,“作为报答,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的魔法。”
犹豫片刻后,特蕾莎接受了青年的提议。早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特蕾莎就发现了魔法的存在,她虽然也尝试过学习魔法,但总是难以实施。
虽然这个老师并不是很靠谱,总是嚷嚷着“感觉、凭感觉”这样的话,但特蕾莎还是学到了一些基本的魔法。
……
“你看起来很难过,你在想念你的世界吗?”
青年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胸前的血洞因为牵拉再次渗出橙红色的血,他漂亮的橙红色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特蕾莎,等待她的答案。
特蕾莎无奈地摇摇头,回答:“当然,谁会不想念自己的家呢——不过还好我的家人都已经离开我了,我的母亲去世后,我的父亲再婚,拥有了新的家庭……虽然想念,但在这里生活也不错。”
青年微微抬起下巴,接着问:“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选择回到那个世界吗?”
特蕾莎眨眨眼,短暂的思考后,肯定地回答:“不会。”
“为什么?”
青年皱起眉,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在特蕾莎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为什么还要回去?”特蕾莎反问:“我在这里过得并不差,至少塔塔玛哈玉米不会半夜给我打电话,说它明天想结俩□□亚芒果。”
青年脸上出现空白,他将这句话在脑子中重复了很多遍,将那些陌生的词语替换为熟悉的词语,最终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回答:“那些树人一向很古板,它们很少出现在大陆,所以它们不会打电话。”
特蕾莎沉默几秒,移开了视线:“再过半个月,一个有名的牧师就会来小镇。”
“牧师?”
“我问了教堂的神甫,”特蕾莎顿了一下,“他告诉我,你受到了诅咒。”
无法愈合的伤口,是最典型的受诅咒的表现。
青年没想到特蕾莎会这么说,他盯着黑暗中昏暗的光,忽然笑了起来:“我不是说了吗,我快死了,你看——”
他拉长音调,指着胸前的空洞:“多么恶毒的诅咒,将我从里向外蛀蚀,从心脏开始——”
特蕾莎出声打断青年的话:“我们会找到治愈的方法——你之前不说想透透气吗,等我攒够钱……”
强行压下莫名产生难以言说的预感,特蕾莎飞快说道:“我们可以去炎魔的家乡,如果你是炎魔的话,那里一定会有治愈的方法……”
像是强调一样,特蕾莎加重语气,重复道:“我一定会找到治愈你的方法。”
“炎魔的家乡早就成了一片废墟。”青年低声笑起来,像往常一样,用蹩脚的方法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特蕾莎连忙回答:“特蕾莎,我没有姓,或许我以后会有——如果我能成为特质者的话。”
“特质者……原来是这样。”青年小声嘀咕几句后,平静望向特蕾莎:“等我死后,你就继承我的姓吧。”
将这句话当成玩笑的特蕾莎还没将制止的话说出口,就看到青年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她面前。
特蕾莎这时才发现青年很高,几乎比她高一个头。
或许他真的是炎魔……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接着,特蕾莎看到青年缓缓抬起手臂。
刹那间,上方出现沉重的压力,特蕾莎觉得似乎有一座无形大山压下来,她试图屈起膝盖来承受这个力量,但因为太过薄弱,特蕾莎扑通一声跪下,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地面。
沉重的力量让特蕾莎难以抬起头,她只能看到不远处青年的双脚——几近透明,金红色流光在血管中流窜,留下细密的裂纹。
青年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又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吾名萨托利亚·贝利尔·伦萨罗斯。
“吾乃魔王席之怠惰。”
眼前忽然一片红,特蕾莎的呼吸变得困难,难以感知到身体,像是从天空中坠落,又像是沉溺于深海中。
远方传来熟悉的歌声,像是一个人在耳边歌唱,又像是唱诗班呢喃,似乎还有沉重的物体涌动的声音,但当特蕾莎想要听清楚时,便开始头疼,像长针从太阳穴扎进脑袋一样。
四肢不由自主地抽搐,于是特蕾莎只好将身体蜷缩起来,她想自己这时候看起来一定很狰狞,就像是那些割断喉咙但还未死去,不断发出嗬嗬呼吸的山羊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的声音渐渐消失,粗重的呼吸声中,特蕾莎再次闻到了那股特殊的刺鼻气味。
双手撑起身子,特蕾莎艰难的抬起头,在模糊的视线中,金色的流光像是闪烁的火星,萤火虫一般扑向她。
抬眼望去,萨托利亚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在狭小的屋子中显得刺眼。金橙色的魔力流淌在每一支血管中,他的皮肤上留下像是焚烧木炭后苍白的灰,以及许多细细密密的裂纹。
耀眼的光渐渐黯淡,特蕾莎似乎听到“啪”的一声,于此同时,萨托利亚也念完了最后的咒语:“……吾之力量、吾之财富、吾之权利。”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那股特殊的气味更加浓郁。
身体变得轻盈,特蕾莎甚至可以感受到磅礴的魔力流淌在体内,她惊愕地看向靠坐在床边的萨托利亚:“你干了什么?”
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萨托利亚将一条腿曲起,看起来十分悠闲:“我要死了,特蕾莎,你不需要难过,百年前,或者千年前,我就预感到了这一天。”
随着嘴角的抽动,白色的灰烬从萨托利亚脸上落下,消散在空中。
萨托利亚仰起头,望向屋子的天花板:“炎魔的生命漫长到可怕,那是人类难以想象的长度,所以对我来说,死亡不值得害怕。”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扭头看向特蕾莎:“就当是这段时间你照顾我的回报。所以,从今天开始——”
“你,特蕾莎,就是魔王了!”
特蕾莎呆滞在原地,她想知道萨托利亚口中的“魔王”与她认知中的“魔王”是不是一个意思。
还没来得及思考,特蕾莎就看到萨托利亚皮肤上细碎的裂纹发出金橙色的光,亮得耀眼,但在片刻后快速黯淡。
萨托利亚看向自己的掌心,又看向特蕾莎,皲裂的脸上露出一个可怖的微笑:“再见,特蕾莎。”
“轰——”
伴随巨大的响声,无数金红色的火星从萨托利亚胸前飞散,形成火龙卷,环绕在萨托利亚周围,将他与特蕾莎隔开。
热量一阵阵袭来,金红色的火星布满视野,特蕾莎艰难地像火龙卷中心看去,高大的身影霎那间分散成无数亮点。
不久后,红龙卷无声无息地消失,矮小的木屋早就随着火龙卷化为乌有,特蕾莎站在一片废墟中,半晌,她弯腰捡起滚落在废墟中的煤油灯。
特蕾莎用袖子将玻璃灯罩上的灰烬擦干净——里面的灯火还未熄灭。
提着手中的煤油灯,特蕾莎穿过黑黢黢的森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回去的路要长很多,也暗很多,只有手中的提灯让她微微安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特蕾莎才回到来时的小路上。
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夜幕中央是一轮仿佛染上血的圆月,冰冷地洒下邪恶的红光,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甚至听不到一点虫鸣。
有点冷。
特蕾莎停下脚步,将提灯抱在怀里,希望能从微弱的光中汲取一点温暖,又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信封凭空出现在眼前。
四周没有其他人,特蕾莎犹豫几秒后,将飘在眼前的信封拿在手中,疑惑地来回翻看。
白色珠光的信封摸起来十分有分量,美丽复杂的暗纹若隐若现,正面是一块红色的火漆印,上面印着一个长着犄角的恶魔。
当指尖触碰的火漆印时,淡淡的蓝光像四周流动,显现的魔力沿着封皮上的复杂纹路扩散,在魔力将羊头纹章完全注满的瞬间,火漆印消失,信封脱离从特蕾莎手中脱离。
强大的魔力喷薄而出,金色的字符在空中组合:
“怠惰席 特蕾莎·贝利尔·伦萨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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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役千金不入爱河》文案:
耶利亚穿进了自己玩过的乙女游戏中,成了陷害女主的恶役千金。
面对霸道而柔情的帝国二皇子、跌下神坛大祭司、温柔但失控的商会会长与绿茶却忠犬的护卫长,耶利亚想到了自己被刺杀、被砍头、被下毒、被流放的结局,沉默了。
为了自己的明天,也为了女主的爱情,深思熟虑后,耶利亚决定自己远离感情,帮助女主角走皇女线成为女皇!
看了看进入皇女线的条件,耶利亚:懂了,端水就行了吧!
于是耶利亚努力地创造条件与机会,让女主与各个男主偶遇。
在共通线结束,到剧情分支时,耶利亚做好准备迎接皇女线与自己的未来的到来——
耶利亚:人活着就是为了看到女主走进皇女线.jpg
——卧槽,女主怎么变成男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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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继承与开始(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