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夫四十四
新生使徒身死,光柱即刻崩散,化作万千星芒,撒向这片遍布鲜血的土地。
这一幕既神圣又浪漫,就像仁慈的神明撒向世界的希望光辉,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爱丝特尔复制来的光异能,基础性质是攻击和净化,都带有强制的破坏性,和温温柔柔的治愈异能八竿子打不着。
对这片土地唯一的一点好处大概就是…嗯…清理一下使徒带来的邪恶力量。
当初这个异能力的原主人,可是对抗末世邪教的主力军。
也是神奇,都末世了,居然还那么信邪神,都信魔怔了,即使觉醒了邪恶向异能力,第一时间也是想着用异能力捕获更多的祭品祭祀召唤邪神。
就不能出息点,踹掉邪神自己上位吗?!
还说是一根筋,还是不忘初心。
爱丝特尔/塞露妮娅的心里默默吐槽。
还未等光辉彻底散去,塞露妮娅瞅准时机,当机立断,一嗓子喊出声来。
“神佑罗斯维尔!”
她一喊,脑子正震撼地懵着的身边人下意识跟着喊。
“神佑罗斯维尔!!”
苏珊娜震惊看她,突然福至心灵,跟着高呼——
“神佑罗斯维尔!!!”
喊的人一多,人又是从众的,接二连三喊的人就更多了。
“神佑罗斯维尔!!!!”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喊,但喊得人多了,自己不喊就不合适了。
再说,这么喊也没错吧。
神确实庇佑了罗斯维尔,否则为什么要发神威,以光柱困杀那黑玫瑰恶魔。
这样的事,什么时候见过,什么时候发生过!
“神佑罗斯维尔!!!!!”
这将会成为一场神迹,被记录在教会的文献和史书上。
“神佑罗斯维尔!×6”
“神佑罗斯维尔!×7”
在集体中,这样的认知烙印在意识里,就难以再怀疑它的真实性了。
虽然普通人压根就没有了解真相的渠道。
“神佑罗斯维尔!×9”
可那又如何呢?
他们获救了,他们幸存了。
在神的庇佑下,他们光荣地活了下来。
这是多么值得炫耀,多么值得传承的事啊。
一波三折的战争落下帷幕,伤亡惨重的格兰纳达军作为正义之师被迎入罗斯维尔城。
因为不是按照正常程序,出现了亿点点偏差,正规士兵和雇佣兵不能像以往那样搜刮民脂民膏。
况且,才刚见过‘神迹’,正是一腔热血激荡,对神的信仰上升至峰值的时刻,对物欲的渴望反而低了。
不能大肆收集战利品,心理上也能过得去。
再观罗斯维尔城居民。
如果说黑玫瑰怪物出现以前,苏珊娜找外来军队攻打自己的出生地,致使罗斯维尔城破,军民死亡,城市被外来者洗劫。部分居民从而对苏珊娜产生怨恨,从而对罗斯维尔城的稳定,苏珊娜的统治奠定不稳定因素。
那么黑玫瑰怪物出现后,这股不稳定因素就没有出现的可能了。
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任何城愿意在明面上和真恶魔牵扯上关系。
在圣教的教义和“普世价值”观下,这是极致罪恶的,比该上火刑架的异端还要可恶。
苏珊娜带来军队,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秉承神明旨意,前来消灭、肃清被恶魔和女巫控制把持的罗斯维尔城。
行为举动再正义不过了,就是出现了伤亡,也是为恶魔、女巫的毁灭,而牺牲,是值得褒奖的高尚壮烈。
罗斯维尔城民众正是恨不得和女巫、恶魔划清界限的时候。
不吝啬用最热情的,仿佛欢迎自家获胜士兵的欢呼声欢迎他们的到来。
来掩盖他们曾听命于恶魔、被女巫蒙蔽的污点。
证明他们从始至终都绝对正确的宗教立场,他们是无辜的,是无意的,不愿意的,否则罗斯维尔城接下来对外绝不好过。
即使他们在战场上怎么用刀剑拼个你死我活,自家的男人被推上战场被杀死,这会也都必须高高兴兴地采摘来罗斯维尔最新鲜、最标志性的红玫瑰花,为正义之师下一场盛大的人为的花瓣雨。
多美、多鲜红的玫瑰雨啊,很多人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鹰之团混在大部队里低调进城。
格兰纳达城主及其侍卫骑马走在前面,用温和优雅,毫发无伤的形象,矜持地向道路两旁,乃至两边楼上的居民挥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出乎格兰纳达城主意料之外,活下来的独生子和外甥女。
虽然他们看起来很狼狈,虽然他对他们仍有诸多不满,但两人能幸运地活下来,也算是个惊喜。
或许,这也是神的旨意。
苏珊娜这边,安妮侍女受伤太重,被紧急包扎,喂下助眠的药后安排到马车里休息。
在逃亡路上,这位忠诚的侍女死死将女主人护在身下,用血肉之躯挡下了绝大部分刺向女主人的攻击。
再痛苦,除了哭喊,她没有一刻放开环抱住女主人的双臂。
这也使得苏珊娜身体情况相对较好,成层叠叠的衬裙和外裙上的珠宝起到了不错的阻挡作用,大腿小腿上的伤口多,严重的却不多。
只是她精神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握着缰绳的手攥的紧紧的,指节皮肤绷紧发白,手背上青紫色血管暴起,在那宽大裙摆之下,一双缠满了绷带的腿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苏珊娜没有选择坐在马车里进城,她骑着塞露妮娅的柏加索斯,以跨坐的出格方式,下巴微抬,眼神高傲,堂堂正正让所有罗斯维尔人知道,她——苏珊娜·罗斯维尔。
罗斯维尔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回来了。
她不坐别的马,方才死里逃生,唯有这匹护着她活下来的马才能给她安全感。
她独自一人坐在上面,塞露妮娅就在身边为她牵马。
情况紧急,营地被毁得太严重了,尤其是中央地区领导阶层的帐篷几乎被夷为平地,带来的东西除了小件金属制品,衣物、器具,基本上无从幸免。
除了简单的清洁和包扎,她们没有机会和条件完全洗去血腥,更换衣物。
偶尔视线转移,就对上了队伍另一边的,同样骑着马的克里斯托弗的视线,对方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脸。
没有一丝阴霾,只有视线突然相对的惊讶与欢喜。
这绝不是偶然,能这样准确的,一次就视线相对,可见这一路上,克里斯托弗有多少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多到她只要一次回眸,他们就能四目相对。
下意识地,苏珊娜转移了视线。
她还记得危险解除,找到一片土地休整的时候,克里斯托弗提着剑,慌乱焦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寻她,看到她生命无忧又伤痕累累的样子后,如释重负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从未看到过他这样。
克里斯托弗在苏珊娜眼中一直都是优雅的、体面的、温和的,爱好和厌恶的东西在男人之中很特别。
喜欢旋律优美清澈的音乐、诗歌、文学作品、喜欢花朵,不喜欢习武,甚至连男人最喜欢的社交游戏——狩猎,都不常去,面对她的时候,更像个漂亮安静的女孩子。
不像现在这样狼狈的,脏兮兮的,衣服破破烂烂,上面都是土和血,有别人的,更多是他的,右手臂的形状有点怪,是左手拿着细剑,跌跌撞撞的向她奔来。
格兰纳达城主总说他懦弱胆小、优柔寡断,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原本苏珊娜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当他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知道她大错特错了。
他哭着,没有了往日丝毫优雅的样子,粗犷得像个野蛮人。
可谁能说这样的他是懦弱胆小的呢?
不过,她不讨厌就是了。
“我去找妳,没有找到妳,我很抱歉,我没有保护好妳,但好在——”
他来到她面前,眼里全是她的倒影。
“妳活下来了,苏珊娜,这真的太好了。”
那一刻的感受,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但要说就此喜欢上,似乎也不对。
克里斯托弗见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心中不免失落委屈。
但转而便调整好心态。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经历了惊心动魄,失而复得的这一切,跨过了勇气的那道坎,一次小小的失落,反而不觉得让人有多难过。
苏珊娜虽然仍旧不喜欢他,却也没过去那样排斥他了,这很好。
他从来都不是容易着急的性格,从来都很有耐心。
苏珊娜是他的未婚妻,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他们会在神的面前宣誓成为夫妻,会是城主和城主夫人。
他们会有一生的时间,去明白‘爱’这个难题。
进入城堡,一群人才知道萝丝·巴托尔消失了,连带着还有她的女儿,丽兹·罗斯维尔。
所有人都倾向于她是带着女儿用邪恶的魔术逃走了。
一个女巫,在败局已定,亲哥哥被神罚处死,会这么做一点都不奇怪。
或许,和她哥哥一样,在不知情的时候被神罚处死了也不一定。
没人想去证实萝丝·巴托尔到底是生是死,这样也好,她离开了,他们不用再面对一个真正的女巫。
此外便是,按照圣教在普世的影响力,以及对异端的强打击程度,利兹·罗斯维尔将会以女巫之女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废掉继承权的合法性。
即使利兹·罗斯维尔还能在母亲的帮助下重归罗斯维尔,她也不可能再有任何继承罗斯维尔城的合法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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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毒夫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