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夫三十七
开战当天，自格兰纳达城而来的大军兵临城下。
鹰之团被安排的位置比较边缘化，爱丝特尔能听见长长的号角声，对传令官阵前宣读的战书只能隐约听清几个词。
战书不长，至少不会比老板的即兴演讲更长，爱丝特尔也算久经沙场，当宣读结束的时候，竟还觉得快了。
阵前宣读战书是给城里的人下的最后通牒。
拒不投降，战争就彻底不可避免了。
算是开战前最后的一点人道主义。
守城方会退吗？
萝丝·巴托尔早就得罪死苏珊娜·罗斯维尔，就是投降了也不可能改变被死亡的命运。
既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双方都满意，那守城方的最高指挥，被城主夫人授予全权军事权力的埃德加·巴托尔就更不可能投降了。
战争开始了。
大军如决堤的洪流般汹涌澎湃的冲涌向城门前的敌军，喊杀声震天，血色雾气在两股洪流之间爆炸开来，越发的浓腥鲜艳。
鹰之团只是组成洪流的，很小的一缕细流，履行着战争赋予的短期使命，抵着敌人的刀剑和来自城墙上的箭雨，英勇无畏地冲向计划中的地点，发挥着分散敌军注意力，及为主力军争取进攻机会的任务。
爱丝特尔的白马被分身带走了，她现在骑得是自己新化的一个分身变得马匹，棕红色，普普通通，不高大威猛，在外形上也没有白色那么抢眼。
等战争结束后就可以收回去了。
某种程度上，这是爱丝特尔第一次当马，还是当第一次上战场的马。
谢天谢地她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四肢打乱直接倒下去，以最快的时间度过适应期，人和马天生一体的绝对默契便显现出来。
在外人眼中，那浑身覆盖着盔甲，就连面部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瘦小骑士胯｜下的棕色快马机灵的不可思议。
它仿佛是骑士身体的延伸，骑士和马匹的配合，默契的就像一体的半人马。
骑士在它身上如在地上那样稳定，挥舞着细剑，如战场死神般收割着面前的一个个敌人的生命。
不论他们的盔甲有多么坚硬，□□多么强壮，力气多么凶蛮，多么悍不畏死。
他们都不能抵抗爱丝特尔纤细手臂挥下的利剑。
剑刃插进他们的眼睛，贯穿了大脑。
从盔甲的缝隙直直刺穿疯狂跳动造血中的心脏。
血液顺着雪亮剑刃滑落，被抽出来的瞬间像是捅破了灌满水的气球，自敌人心脏的热血喷在她们的盔甲上，鲜红与银白对此的那样强烈。
血雾迷人眼，爱丝特尔不在意，敏锐的战斗意识让她反手一剑，狠狠划过身后冲来的敌人脖颈的大动脉。
那敌人痛苦的捂住脖子，眼前一黑，无力的从马上摔下来，被四乱的马蹄踏成一地血骨泥。
有灵性的马儿不只会跑，还会帮助主人杀敌。
更别说这还不是真正的马。
爱丝特尔做马也是拼尽全力，在保证不把自己甩飞的情况下，不停地用后腿去踢踹别的马的头和腿，马的腿很厉害，同时也很脆弱，只要断了，就只能等死。
有人类思维的马儿用这一招阴了不少马匹。
杀戮与浓浓的血腥气激起人的兴奋，越杀越兴奋。
让爱丝特尔想起她的化身们在原世界无数次上战场的体验，从一开始的恐惧、不安、自我道德谴责，到后来的平常、麻木、兴奋。
啊，真痛快啊。
就好像所有的憋屈不满都通过‘合法’杀戮倾泻出去了。
如果不是身边有同佣兵团的战友存在，爱丝特尔都要笑出来了。
鹰之团的诸位都是见证过爱丝特尔在训练时的疯狂的，尊敬的副团长阁下仗着有复活他们的能力，把他们血杀了一遍又一遍。
对方的能力和杀戮欲他们再清楚不过，完全不担心爱丝特尔会不会落入下风，或者被敌人杀死。
格里菲斯团长最近多次被爱丝特尔副团长逼到‘杀死’对方，对方总能在中了致命伤后迅速恢复，一次比一次快。
有了盔甲遮挡视线，肆无忌惮使用力量恢复自己，她才是这个战场上最不用担心会死的那个。
他们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杀死敌人，拼尽一切杀死敌人。
从上到下，从团长到每一个佣兵。
他们是一个整体，一只尚且弱小，锋芒毕露、杀意腾腾的杀戮之鹰。
少少的三百人化作战场绞肉机，抛弃对生死的一切迟疑畏惧，在格里菲斯的指挥下，疯狂绞杀被卷入进来的一切敌对生命。
其他佣兵团的战友见了他们斩杀敌人的厉害，认可他们强大，又觉得他们为了那么点功绩和佣金就这么拼，实在不值得。
敌人因他们悍不畏死的英勇和迅猛如鹰的攻击力而胆寒，本来就对罗斯维尔没什么忠心的佣兵绕着他们，犯不着为了罗斯维尔拼这么大的力气。
罗斯维尔的士兵不能不为了自己的家乡拼命，但他们的决心不够，对罗斯维尔的忠诚和对巴托尔兄妹的不满交织在一起，使得本就不如鹰之团的战斗力更难以发挥出来，被鹰之团众人化作的绞肉机绞缠进去，然后杀死。
城墙上的埃德加·巴托尔当然看到了这一处的异常。
但他理智地选择搁置。
有限的兵力和火力应该集中抵抗敌人的主力军队，而不浪费在边角，骤减火力，中了敌人的计谋，给了敌人一拥而上的可乘之机。
罗斯维尔的军队人数，尤其是雇佣兵的人数将将与格兰纳达持平。
士气、凝聚力与忠诚度却远远不如。
统帅与主力军将士之间的关系微妙，统帅无法使对主力军如臂指使。
没有了主力军的绝对支持，各雇佣兵也得不到很好的控制，想借此伸手抢功的佣兵团比比皆是，任务做得乱七八糟。
一支军心涣散，不服指挥的军队，对着一支高忠诚度，高执行力，人数也拉不开绝对差距的军队。
若是没有办法扭转军队的心态，战败几乎是既定的预言。
这是所有人都意识到的。
坐镇后方听军情的阿道夫·格兰纳达笑了。
笑昔日强大的罗斯维尔军队也会有如今这样的实力。
他们该做好准备了。
今晚会有特别的‘客人’到访，这会让他们胜利得再快一点。
他再一看身边杵着的，脸色苍白瘦弱的唯一的一个儿子，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
默默把视线转回去，喝一口银杯里的石榴酒。
早一点结束吧，军费真贵！
埃德加·巴托尔几乎绝望。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的妹妹和外甥女该怎么办！
或许他该想想别的办法，保住她们母女的生命，把她们从罗斯维尔……送走。
夕阳西下，一天的战斗结束，收兵回营。
结束一天的疲累和血腥，埃德加·巴托尔匆匆交代好手下，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堡去见萝丝·巴托尔。
他心知，以目前的军情，城破只在时间问题，他不关心罗斯维尔最终是个什么结局，他只关心他的妹妹和外甥女的死活。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妹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
“不！我不能走，我不能走！”
萝丝·巴托尔的嗓音尖锐起来，她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军队是死的吗？！
花那么多奥里斯是养着他们，就养出这么一群家伙！
慌张中紧抓住哥哥的手臂，十指深深掐着皮肉，指节泛白，埃德加·巴托尔就好像感觉不出来似的，纵容着萝丝·巴托尔伤害自己。
“埃德加，我不能走。我好不容易才坐到这个位置，我忍了七年，好不容易才坐上这个位置，你让我就这么离开了，我怎么甘心——！！！”
最后一声声嘶力竭，萝丝·巴托尔怒吼出声，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通过嘶吼全部宣泄出来。
“利兹也是城主的血脉，也有继承权的！”
“利兹已经坐上这个位置！凭什么还给一个失败者！我不服！”
“城主夫人的位置难道比妳的生命更重要吗？醒醒吧！萝丝！”
埃德加·巴托尔抱住妹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长发，安抚她的情绪。
萝丝·巴托尔把脸深埋进哥哥的胸膛，眼泪淌湿了对方的衣襟，哽咽地呢喃：“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妳还有利兹，她是妳的宝贝不是吗。”
“走了就不再贵族夫人，连以前都不如，我会落进泥地里，变得很狼狈。”
就像枝头开得最盛最美最芬芳的玫瑰花，落进泥沼里就坏掉了。
“即使这样，妳也是活着的，活着就有希望，这比什么都重要，亲爱的。”
他双手捧起妹妹的脸，目光直视对方盈满泪水的目光。
“罗斯维尔撑不住了，在城门被攻破之前，妳必须离开，带上利兹，她还那么小，那么柔软，还不会叫妈妈不是吗，妳忍心让她去死吗。”
“利兹……”
提起利兹她就心如刀绞，她如何能坐视利兹去死。
现实的逼迫加上孩子的生死，萝丝·巴托尔心中的天平倾斜。
但她仍是矛盾的，下不了离开的决心。
她不去回答，转移了话题。
“我走了，你怎么办？”
“埃德加，你能离开吗？”
“不必担心我。”
埃德加·巴托尔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把她抱进怀里，不去看她的眼睛。
“不要担心我，萝丝，我会想办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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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毒夫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