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不通,邵野直接拎起挂在凳子上的衬衫外套,也不管打不打搅的,一路杀到了解玄家。
说是啥杀到好像也不太准确,毕竟他连走路都还一瘸一拐的。
邵野生怕解玄不愿见他,这次心急地改拍门板,动静震得屋檐下灰都往下抖。
谁曾想没敲两声,门就从里打开了。
开门的人瞥了眼旁边的完好无损门铃,已经疲于去追究这些小事:“进来再说。”
“怎么是你?”邵野熟门熟路地跻身进来,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
“解玄不在。”
邵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应当是昨天夜里就没有回来。”
解自秋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昨天就应该发现不对才是。
管家走过来恭谨地汇报情况:“都检查过了,包括冰箱留下的食材在内,所有东西都没被动过。”
一切还维持着解玄出发去星巩市之前的原貌。
解自秋紧接着又出去接了个电话。
“机场和高铁站也没有?好,我知道了。”
他皱眉,揉了揉眼。像是很早之前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邵野在一旁听得直咂舌。
解家用人脉在城南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每一处都无有遗漏,就算解玄有心玩失踪,一点一点筛查排除下来,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
这种时候邵野只能少插嘴,尽量不去干扰到其他人继续找人。
等解自秋终于挪出一部分力注意给到他:“你来得正巧,方便跟我描述一下昨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想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细节。
每逢这时候从星巩市回来,解玄的心理状态都跟坐了场过山车似的,极度情绪化,甚至很多时候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原本解自秋以为,这次会是个例外。
明明他昨天还看到,即便是在主席台对上校长,他的思维以及言语组织都是极清晰和理智的,不像是病情有反复的样子。
邵野反应迅速,他三两句说清楚情况,和解自秋看到的大差不差,只是隐瞒了最后微信的事情。
一方面,是由于难以启齿;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叫解自秋误会。他和解玄之间的事,两个人当面解开就好。
在解自秋眼中,解玄既是需要时刻谨慎观察的病人,又是他拼上全力要守护住对方安全的家人。
用邵野的话来说,他的保护欲好像过了头。
很快,电话那头又传来新的消息。
“找到了,汽车站那边的监控查到人了,他上了去往榕城的大巴。”
“大巴?”解自秋语气难以置信,“你确定吗?”
对方顿了一下,再次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虽然带了帽子,但是通过人脸特征模板进行比较相似度极高,加上他手上戴的那块腕表是我们公司的产品,基本上可以确定。”
确实,他们那款还在测试中腕表,全国都找不出几块相同的,更别在这座小城市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解自秋垂眸,一眼就看到了同样logo的电子腕表正戴在邵野手腕上。
现在,他只要想到自小没坐过几次公共交通工具的解玄,会跟着那么一大堆人在狭小拥挤的环境里忍受汗臭味和颠簸,简直比让他自己去车里挤更加难受。
看来解玄是铁了心想要摆脱他。
榕城?解玄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叫他们知道真正的目的地。
解自秋微微一叹,冷静道:“王叔,备车,把针剂也带上。我大概能猜到要去哪儿找他了。”
邵野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我跟你们一起。”
然而话未完,王叔冲他们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大少爷。”
说着他翻出手机点了几下:“现在是五一假期,高速上拥挤的交通可不会因为你开的是豪车就让行,我给你们定高铁吧。”
“好啊好啊,现在票不好买,叔帮我也订一张,我的身份证号码是xxx。”邵野立刻厚脸皮地凑上去。
“你去做什么?”解自秋对此并不赞同。
“解玄除了我,还有其他朋友吗?再说,我是那种朋友出了事后坐视不理的人吗?”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如果解玄真是因为那条短信,那他万死难辞其咎。
只有解自秋去的话,凭借两人之间复杂的病患关系,以及解玄那种抗拒心态,他很可能再次被一管子麻药送回治疗室。
无论作为医生的解自秋是如何评断的,但邵野是决计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邵野:“放心,我不用你管,咱们就只是刚巧顺路而已。”
“你敢对着你的脚再说一遍吗?”尽管邵野打一进门就努力装作并无大碍的样子,但是熟悉人体结构的解自秋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行,那你告诉我他在哪,我自己去找。”反正他决定的事,十头驴也拉不回来。
“不然的话,我跟定你们了。”
解自秋实在拿他没办法。
“叔,三点半的车是吧,我回去取个身份证,咱们等会高铁站见。”
话虽是这么说,解自秋还是让司机跟着邵野去了。与其让他带伤乱跑,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多看着点。
“王叔,你平日里纵容解玄也就罢了,干嘛叫这孩子也跟着多跑一趟。”解自秋埋怨道。
王叔笑了:“多一张票的事,这孩子要是真能把小少爷劝回来,也省得你发愁不是?”
邵野动作很快,回去一趟只拿了身份证和钱包,外加给他妈留了个条儿,说自己到朋友家住几天。
等他再去到高铁站的时候,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有个染着金色头发,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在同解自秋搭话,看样子两人似乎还是认识的。
“秋,你的甲状软骨上端前角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察觉到男人不加掩饰的眼神,解自秋很想立刻就将领口扣紧,但他没动。
那样气势上就输了。
“谢谢。”他咬牙切齿地回应,“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很高兴你喜欢。”金发男人信以为真的是他的夸赞,湛蓝的眼睛几乎要透出光来。
“所以你是想被挖下来给我当作标本吗?”
金发男人打了个寒颤。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在学校实验室里,有段时间解自秋完全醉心于各种人体标本研究,如果不是法律禁止任何形式的买卖,他都担心解自秋会把那些全部据为己有。
解自秋占据了主场之后反过来质问他:“金,你怎么会来城南?又怎么会刚好在高铁站?”
甚至还没有出站就碰见了他们一行人。
“你弟弟,”被叫做金的男人想了想,“是他告诉我你们最近放假,我是专程请假过来找你的,你曾经说过欢迎我随时过来做客。”
这人像是分不清什么叫做客套话。
“你来得不巧,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离开,没时间招待你了。”解自秋就差亲自送客了。
“没关系,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反正假都批下来了。”金完全不介意,“而且无论什么,我都能帮你。”
对方如同一只热情的大狗,如果长了尾巴的话,现在一定呈旋风状摇摆。
解自秋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
金有两个最大的特点,一是缠人,尤其在他面前极为厚脸皮,永远不知后退;二就是太过纯良,等解玄在他面前适当的表露一下病人的脆弱,这人到时候就会主动上前来制止他的“暴力”疗法了。
此举可谓是一石二鸟。
像这样的麻烦,却不止他一个。
解自秋瞧见跟过来的邵野以后,丢给他一只就近从药店买到的脚腕护具:“穿上,小朋友下次不要这么任性了。万一瘸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这位小朋友的脚是受了伤吗?我最近正好跟你们的中医师傅新学了一套正骨按摩的手法,非常适用你现在的情况哦~”金迅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找到了合理赖在解自秋身边的办法。
邵野:“我不是小朋友,我现在去找解玄,也不是那种不经大脑思考所做的决定。我会注意好我的脚的,感谢你的护具。”
至于金,邵野完全被他的热情震撼到了。
他摆手表示婉拒:“也多谢你的好意,但现在可能已经没有多余的车票了。”
“原来是找弟弟啊,这我更得要帮忙了。”金若有所思。
他顺势瞄了一眼邵野手上蓝底黑字印着的地名,而后快速行动起来:“正好有人退了一张,点击确认,好的,我已经支付完成了。”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他运气好得令邵野瞠目结舌。
见证这一幕的解自秋暗暗头疼。
估计解玄也是看中了这家伙的行动力,才专门派来纠缠他的吧。哪怕不靠好运,金也有一百种方法到达路迁市。
等等!路迁市?
邵野揉了揉眼睛,脸都快要撞到金的手机屏幕上了。
没错,手机和他手里的票都是同一个终点,路迁市火车站。
邵野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形式重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