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野剩下的那两圈一直跑到天色全暗,但他居然心里生出哇靠我居然能全部跑下来这样的感慨。
所以尽管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但依然有一种胜利者的成就感。
他一手按住腹部,上气不接下气地询问解玄:“怎么样?还可以吧。”
要知道原主身体素质是真不咋样,能撑下最后两圈全靠自己的意志力在强行驱使,最后那500米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再次灵魂出窍了。
“肚子怎么了?”解玄瞧见他的手一直就没放下来过。
邵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跳,有点尴尬:“岔气了。”
解玄怔了一下,随即蹙眉道:“你多久没运动了?”
在对方挤出一个心虚的笑容之后,解玄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行了,别编了,我大概已经清楚你的情况了。”
“什么情况?”邵野自己都很懵逼。
总计12圈半的路程,他一上来就能跑完7圈,这已经算是完成一大半的要求了吧。
“你再跑两步,让我看看你的姿势。”解玄并不急着下定论,而是决定再仔细近距离观察一下。
邵野手也不捂肚子了,依言摆起臂膀迈开腿跑两步给他看。
“步子不要太靠前,注意脚的落点是在身体重心下方。”
邵野边跑边低头观察,发现居然真的如解玄所言,自己原先落地的地方永远在身体前面一点。
“胳膊肘朝着后上方扬起,膝盖保持住弯曲。”邵野再次变换姿势重新跑回来,停在解玄面前时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了。
“用你的腹部呼吸,而不是依靠胸腔或者张大嘴巴。”解玄的手只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小腹,临到跟前堪堪又撤了回来,眼神躲闪了一下。
邵野:为什么感觉注意完所有的问题以后,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跑步了。
解玄有些惊讶地看着邵野现在每跑一步不是这不对就是那不顾,一副提腿都快有心理阴影的架势,只得无奈地摇头。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要纠正长年养成的身体习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解玄对比了一下腕表自动记录下来的数值:“体能糟,速度慢,耐性差。”
他得出最终结论:“你真的不考虑换种方式达成你转班的目标吗?”
虽然他自认为表达得已经够委婉了,邵野还是被他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他咳嗽了好几声,又从解玄手里接过拧开盖的矿泉水顺了好几口,这才缓过劲来,但还是被喉咙深处溢出来的铁锈味给恶心到了。那滋味真是又腥又甜。
“还是呼吸方法的问题,用嘴巴呼吸的话,让会空气直接进入喉咙,自然就会导致咽喉部位的不适。你第一步要学的就是用舌头轻微地抵住上颚,掌握用口鼻同时呼吸。”解玄没再说让他放弃的话,而是对现有的状况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长期缺乏锻炼,突然间进行剧烈运动,又或者是运动强度过大致使远超身体超负荷,都会给咽喉带去负担。等下去食堂借点盐,化在温开水里漱漱口会好受一些。”不得不承认,邵野这个教练还真是请对了。
在进行了一系列简单的放松拉伸之后,邵野因为长跑产生的短暂不适,已经缓解了很多,而随着松懈下来之后,身体的饥饿感反倒愈发强烈。他很久都没这么饿过了,好像能吃下一头牛。
“也别去食堂了,我看要不咱出去吃火锅!”一提到吃,他兴致就出奇得高。
“火锅?”
邵野闭着眼都能听出解玄语气里的不赞同。
“我请客,谢谢咱们解师父的辛勤教导。”邵野生怕他不乐意是因为自己偷懒,“我保证,等填饱了肚子,我一定把那剩下的几圈都补回来。”
他现在只要一回想起那个味道,嘴巴里就忍不住分泌唾液,馋得不行。
解玄:“晚上不用加练了。”
邵野:好耶ヾ(*^▽^)ノ
“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再跑三圈第二天我怕见不到你来学校。”
这话多少就有点伤人了。邵野坚信,只要他腿没断,明天爬也会爬来的。
“至于火锅,”解玄对上他亮晶晶的大眼,轻易而残酷地否决掉这个建议,“你现在不能吃这个。”
为什么?
邵野没直接问,而是退而求其次:“那炸鸡?实在不行就十块钱一碗的麻辣烫也成。”要求已经降到最低,是口吃的他都认了。
解玄还是摇头:“不行。”
“你训练的长跑是耐力性项目,运动完之后的这一餐最为重要,一般情况下要减少脂肪含量的摄入,通常占比在10%左右就可以了,至于碳水跟蛋白质,两者的比例应介于3:1~4:1之间,也就是60%的碳水和30%的蛋白质。”解玄轻拨着腕表屏幕上显示的最佳配比,说给邵野听。
普通人的生理需求,在他眼里被同化成了像这样黑底白字的数据,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
可叹邵野并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机器人,他比那些板硬的家伙可生动得多。
他尝试着讨价还价:“今天只是牛刀小试,吃一顿好的也无妨吧。”邵野被他那一套又是碳水、又是蛋白质的理论绕得云里雾里。
然而解玄仅仅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让邵野在这场吃与不吃的博弈中败下阵来。
邵野:我是个没有信念感的家伙,我是罪人orz
他现在知道解玄是怎样一个自律的人了。
……
亏得这顿算得上原汁原味的晚餐,邵野连做梦都是拔了毛洗得干干净净的白斩鸡。
梦里那只鸡疯狂地啄他,啄他的胳膊啄他的腿,一边啄还一边发出“还我鸡胸肉”的尖叫声。邵野被他啄的无处可逃,刚想大喊一声“谁稀罕你那点鸡胸肉”,结果那鸡的身体突然跟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涨大成原本的数倍,然后像彗星撞地球一样匡地把邵野死死地压在身下。
再然后他就醒了。
四肢百骸都有一种被那只鸡碾压完之后无比真实的疼痛感。
肩疼腰疼胳膊疼,腿疼胯疼屁股疼,就连他那九九归一的腹肌都没能幸免。
他甚至想起来临到终点之前解玄无情的嘲笑:“你这跑得比我走路还慢。”
诶,昨天是谁说爬也要爬去学校的来着?
于是走起路来堪比“海的儿子”一样痛苦的这位,果不其然迟到了。
好在他对正点到校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强的执念。
邵野在校门口的保卫室签完迟到人员的班级姓名,之后又十分艰难地爬完五楼。本以为迎接他的必定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可一转过弯教室门口乌泱泱的人群吓了他一大跳。
尚未排列整齐的队伍呈不断扩散的态势,逐渐往邵野待的走廊上蔓延。
“大清早的,这是在干啥?”邵野问的当然是解玄,现在他已经对十三班的人不怎么感冒了,能说得上话的有且只有解玄一人。
解玄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POLO衫,此刻正停在队伍最末,且跟他前一个人足足保持了一米的间距。
挺拔的背部线条让他看上去十分优雅得体,已经不是最开始的时候邵野刚遇见的那种防备姿态了。
如果那头蓬松糟乱的头发能够剪掉的话,他一定是人群里最受瞩目的,但同时邵野也分外清楚那层屏障对现在的解玄依旧不可或缺。
解玄瞥了他一眼,说:“换座位。”
对于他的迟到,解玄根本不足为奇。他也不是没看见邵野堪称怪异的走路姿势,只是懒得问。
人多时候的解玄总是更加沉默寡言。他会明确地划分清楚和人之间的距离,好让自己像是落在水中的一滴油,彼此之间格格不入。
不过邵野是个特例,但这不代表他不讨厌当下这种环境。
邵野这才想起来上次月考之后貌似还没有重新排座位。现在他包还没来得及放下,看来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说到换座,也是十二班的“风俗”之一,按照成绩从高到低拥有优先选择权,被叫到名字的人可以先一步进去教室选择自己心仪的座位。
那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以邵野那个成绩,只能等旁人挑剩下的。
解玄看上去和他一样淡定,想来他俩的宝座应该没有什么人会觊觎。
解玄的名字比他靠前,没多久就被喊了进去。邵野只好靠在墙边等,他现在无论干啥,全部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干脆就当个不会动的木头人最好不过。
“邵野。”被班长叫到名字的时候,除了他以外走廊就剩下四个人了。大家都是差生,互相之间面面相觑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这时候其实坐哪都已经无所谓了,继续宣判也不过是丢人和更丢人的区别。
“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了。”邵野走得很慢,这样可以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胳膊腿儿还是连在一块儿的。
这次他一进教室就发现了变化。
旁人倒无所谓,都是些与他无关紧要的。
只是解玄,除了高一初来学校报道时老师固定排座的那次,他从没离开过最后一排的那个位置。
是他眼花了吗,邵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解玄怎么跑到他前头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