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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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在来白家前,就听说了这位五年前从白晴纱手里接过白家的新任家主的不少传闻,

有传闻说,他样貌极丑,所以才会总是以黑布裹身外加一块黑金面具的模样现于人前,

他身上从不带任何的配饰,就连象征着白家家主的白玉扳指都是让身旁的管事和小厮收着,

从不参加任何宴席,就算偶尔坐着轿撵去巡店,也不轻易露出真容,

人人都说这不吉利,像是个活寡夫。

还有人说,那本该与他成婚的管事姑姑,因,偶然撞见他剁了位铺头管事娘子的手脚,直接疯癫,甚至不惜连夜出逃,回了乡下的庄子,宁愿隐姓埋名的种田去,也不再回来白家享受荣华富贵。

更甚者,还有传言说,这人应该是出卖灵魂给了地府的十二鬼差,

不然如何能解释白家的生意版图能在短短五年的时间扩展至原来的两倍都不止?

总之,五年过去,坊间茶肆里,仍是能听到与新家主相关的传言,

可没有一条传言告诉阿泰,

这家主是个不能走路的瘫子。

直到将人抱紧轮椅,又和其他三位同样裹了严严实实黑布的小厮一起拿了干净的长条布巾将人里里外外擦干,绞干头发后,

阿泰才终于看清了男人的相貌,原来传言是假的。

阿泰还从来没见过像眼前这个男人这样好看的人,

如墨瀑一样垂落的乌发,只用一根黑色混了金线的发带松松绾上,

他身穿玄色暗纹敞衣,皮肤雪白,衬的眉心那小小一颗红痣格外妖治,

男人斜靠在轮椅上,目视前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宽大的扶手,像是沉醉在庭中抽芽的花枝里,

脚边,两位小厮正蹲在地上仔细地给他穿着鞋袜,

比起男人柔若无骨,很像是用白玉雕刻而成的纤纤玉手来说,他的双足更甚,

或许是不常见到光的缘故,它们被“乖巧”地搁在两小厮裹了黑布的掌心,更像是一对正在被老师傅悉心对待的温润老矿籽料,

淡青色的血管隐在白皙剔透晶莹肌肤下,像极了那满是翠绿的山野里隐匿的一方清泉。

阿泰见过不少瘫子,有些是不慎从马车上滚落撞坏了腰的,有的积劳成疾,有的是一出生得了怪病的,但这些人的腿脚无一例外都变得极其难看,

有的软弱无力到像是根面条,有的直接扭曲成团,哪里还看得出是腿脚的形状,还有的会直接肿胀成像红薯外皮的颜色,

让人只消看一眼便要恶心地挪开眼睛,

可家主不是,

他的脚骨长得同他地几乎一模一样,完全没有肿胀变形,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两条不能走路的瘫腿。

阿泰看得有些入迷,并没有听到有人在喊他,在加上才改名字没多久,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幸得有长生在一旁及时提点,

“喂,愣着做什么呢,没听到家主唤你吗?还不快去推轮椅。”

阿泰如梦初醒,连声道歉后急忙上前,握住椅背后的握把,

方才在朱贝屏风后看的不真切,直到上手后才发现这轮椅竟也大有乾坤,

或许是用了上好的木头,鼻间竟时时有木香缠萦绕,只消片刻,刚才还浑浊发懵的脑袋此刻竟变得无比清明,很是奇妙,

这木制轮椅宽大,上头还铺了厚厚的软垫,阿泰本以为推起来会笨重无比,但其实,真正推起来却异常轻巧,

尤其是转弯,更是顺滑。

“家主,咱们……去哪。”

“书房。”

“哦。”阿泰呆呆地应和,随即便推着人离开浴房,穿过平坦的连廊,行至一处陌生的小花园时,阿泰才后知后觉,他此前从未进过家主的序涧院,哪里知道会书房在哪,

阿泰本能地想开口询问,但脑海中随之而来的的告诫让他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他迅速辨别周围的事物,最后大着胆子择定了一个方向,

可还不等他调转过过来,

男人有节律敲击轮椅扶手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

完了,

选错了,

阿泰心猛地一路下坠,握着推杆的手也不受控地开始抖动起来,

他知道这个手势代表着男人此刻心情不佳。

尽管只在后厨呆过两日,可阿泰却听那群帮工们讲了不少经验,其中就有几招辨别家主生气的方法,

家主有节律地拍打木扶手便是心绪平静,若是突然停下来就代表有让他烦躁的事发生,

倘若只是停顿,就还有救,因为最糟糕的开口纠错,还尚未发生,

阿泰见状毫不犹豫地立刻朝着反方向推去,果然,那令人心安的敲打声又重新响起。

一开始,阿泰并不明白为什么家主开口说话是最糟糕的,与说话难道不是人的本能吗?

直到孙厨娘告诉她,家主不爱说话,若非一些特殊场合,他甚至可以呆在书案前看上一整天的账本,不讲一个字,

除此之外,孙厨娘还叮嘱他,要想能在序涧院长长久久地呆住,就一定要学会不说话多做事,学会揣摩家主的心思。

【相处久了你就能发现家主其实很像小朋友,其实很单纯的,很好猜的。】

单纯,好猜?

阿泰一想起半个时辰前险些喜提十大板以及传闻中动不动就砍人手脚泄愤的事,

怀疑孙厨娘应当是说了反话。

将人推到书房后,阿泰就在叶长生的示意下退了出来,

可不等他刚踏出书房与花园相连的拱形门,就被五六个小厮拽了过去,

他们将他围在中间,像是在看街头杂耍娘子在逗弄她那只能听得懂人话的猴子一样。

“不是吧?阿泰你当真就全须全尾的出来了?没受伤?没被骂个狗血淋头?”

阿泰点点头,家主不光没有骂他,还点名调他到跟前伺候,并且还随手赏了他和孙厨娘一人一把金瓜子,

这在小厮们看来,这简直就是阿泰祖坟上冒青烟般不可思议。

“我的天神奶奶啊,这可真是神了!阿泰这么蠢的人都能在碰到家主禁忌后存活下来,难道说运气当真如此重要,改个名字这么灵的吗?”

“倘若改名真的灵的话,我也能改,别说是清风了,就算是北风,西风,南风,东风我通通都能改。”

说这话的是在方才在屏风后伺候男人沐浴的小厮,当他隔着朦胧水雾,瞧见只抿了一口茶水后就变脸的男人时,

心几乎都要揪到嗓子眼。

“听我说,听我说,人阿泰是因为命中有贵人相助罢了,就你们?没那个运气再改什么都没有用,只是白折腾罢了。”

“为什么?难道就只有清风才有用吗?”

“对啊!想知道原因吗?”来人故意买了个管子。

“因为让咱们家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就和这清风寨有关。”

*

“呵,给人直接改名来躲避惩罚,你倒也真是会想。”

书房里,贺恒之一把将手中书卷拍到书案上,冷言讥笑,

原来,他一早就看穿那位帮工小厮本名并不叫清风,这只是叶长生为了护着他而“做”的一张附身符罢了。

“作何要护着那小厮?背着姑母在老家的私生子?”

“家主愈发地会开玩笑了,不知道若是少主在这会不会被逗的哈哈大笑呢?”

“叶、长、生!你再提她一次试试看呢?”

最近一段时间,叶长生仗着姑母临终时遗言,近来真是越发大胆了,放肆了,

他明知道什么是不该做的,明知道什么是他的禁区,偏要去踩,去碰!

“但家主还是放过他了不是吗?只是听到两个字和天生力气大,就忍不住对号入座,对人立刻温柔了起来……”

叶长生的话还说完,一柄准到不能再准的飞刀擦着他鬓边发丝而过,直插入他身后的敞口细颈青瓶里,

瓷瓶应声而碎,

瓷片落了一地。

或许是瓷器碎裂的悦耳清响令贺恒之气消除大半,贺恒之再次拿起书卷,

他面无表情地警告叶长生:“再口无遮拦,下次便不仅仅是碎一个花瓶那么简单了。”

叶长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瓷片,这可是卫地的徐管事为了庆贺家主生辰特意遣人送来的卫地青窑瓷瓶,

还说是什么加了特殊工艺,比一般的瓷器要耐摔,结果竟连五天都没撑过,

也不知道这一生气就喜欢砸东西的坏毛病跟谁学的,

不过这张臭脸的来源他倒是一清二楚,

叶长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管贺恒之承认也好,不想承认也罢,

总之就这张臭脸来看,他与微安真是越来越有妻夫之相了,

瞧瞧,就像现这样,简直像是天神奶奶比照着一比一捏出来的一样。

不过,比起那种粉饰太平,脾气越来越坏倒不是什么坏事,他更担心的是贺恒之会步入他姑母的后尘,

他早就说过,

这白家的位置并非像外人看上去那样的光鲜,它更像是一种诅咒,需要心力异常强大的人才能背负,

不然就只能像妻主一样,因愈发分裂致使绪崩溃,再到出现幻听幻象,最后只能忍受不住带着痛苦逐渐枯萎死去。

临走前,叶长生故意停在门口许久,他还有个十分重要的事没对贺恒之说,

这消息他早就该说的,被传信人标定为紧急,

不过,从昨晚现在,他特意留到了最后,因为他想为其留出足够的时间看戏,

他可以笃定,不管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哪一个贺恒之,在听这个消息后的脸色都会很好看。

“家主,在下只是稍作提醒,微安少主在几日前就已经从川北顺利返回扬州,估摸着是要带寨子去参加下月的争霸赛,倘若想去见她话,可要抓紧了。”

“哦对了,去时记得打扮的好看些,最好戴上上月从西域得来的异域脚链。”

预想中的追问并未到来,可随即落在身上,挪不开的灼热视线便说明了一切,

他在意,

他在意死了。

“家主想知道在下为何要如此提议吗?”

“说说倒也可。”

“因为……少主这次川北之行,护送的不是货物,而是个美艳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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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美强惨夫郎狠狠缠上后(女尊)
连载中是草头王的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