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宝儿一出内室，孙海迎上来。
他焦急问：“你为何在里面这么久？现在怎么又出来了？没闯祸吧？”
宣宝儿乖巧回答：“奴婢一直在打扇。李娘娘让奴婢先出来候着。没闯祸。”
左看看她右看看她，一脸纯良，没异样，孙海松了口气：“跟我来。”
羽林卫千户长张元德见孙海身后跟着的小宫女，眼睛一亮，上前低声问：“孙公公，里面情况怎么样？我兄长……”
他知道这小宫女一直在里面。
孙海看向宣宝儿，介绍道：“这位是羽林卫千户长张元德张大人，是里面英国公的胞弟。”
宣宝儿乖巧行礼：“张大人好。”
宫里人靠山一个比一个硬，她不愿意多生是非，但宫里最忌讳多嘴之人。
这点素养，宣宝儿还是有的。
“里面是什么情况？”见宣宝儿没打算多透露，孙海开口问。
“奴婢不知。”宣宝儿道，“奴婢出来时，诸位大人还留在里面商议事情。”
这个回答让张元德有些失望，他没打算仗势欺人继续问，抬脚正准备离开。
“不过，依奴婢看，诸位大人很快就会出来了。”
今日重点在驱逐高拱，已经拉扯很久了，相信最终结果很快分晓，她也没瞎说。
孙海略带赏识的目光，隐晦地看了看宣宝儿。
张元德顿住，心中微安，“多谢姑娘告知。”
“不客气。”宣宝儿不卑不亢。
孙海满意点头，带她回茶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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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宝儿离开后，奉先殿内陷入一片诡异沉默。
许久，李贵妃开口，“高阁老，你起来说话。皇儿，你去扶高阁老起身。”
“冯保，你也起身。”
李贵妃看向高拱、张居正等人开口：“你们怎么看？”
冯保低垂着头起身站在一边，心中愤懑，却不敢忤逆李贵妃。
“一定是神仙姐姐下凡来帮朕！”小皇帝朱翊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高拱！”那位一开始便对高拱恶意满满的身材肥硕的宗室亲王，与小皇帝的声音一同响起。
他吃惊看向小皇帝，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痴话。
李贵妃心思一直在宣宝儿身上，这才注意到并非每个人都听到了宣宝儿心声。
她不确定地看向张居正，他微微点头；视线扫过高仪，高仪同样点头，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愧色。
没有看高拱，她知道他能听见。
三位国公和几位宗亲都没特别举动，她心里有数了。
“几位王叔，三位国公爷，今日有劳了！”李贵妃客气道，“这些时日劳烦你们一同辛苦，今日就先回府好好歇息，其他的事改日再议。”
“那高拱——”那位肥硕亲王还欲再说，被身边的人拉了拉衣袖。
众人起身：“臣等告退。”
李贵妃看向陈皇后：“姐姐，您……”
“我累了，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了。”陈皇后不清楚状况，但她素来有眼力劲儿，又不愿插手政务，她看出来了，这几个人有话要说，并不想别人听见。
小皇帝朱翊钧紧张道：“母后，您哪不适？要不要召太医看看？”
陈皇后欣慰微笑，摇头道：“我无碍，歇一歇就好了。皇儿不用担心。”
“那朕送母后回宫歇息。”
“不必。国事要紧，皇儿留下。”
张居正、高拱、高仪三人六只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小皇帝朱翊钧。
明明一个聪慧机灵、仁爱心善、孝顺至纯的孩子，如何一步步带着大明走上亡国之路？
宣宝儿的话像一枚炸弹，震惊李太后、张居正、高拱和高仪，但小皇帝朱翊钧毕竟年纪还小，对年月认识有限，只觉得七十二年离现在太远太远。
陈皇后离开后，也让冯保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让锦衣卫朱希孝派人守在外面，且与内室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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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间。
其她人见宣宝儿回来，有人阴阳怪气：“哟哟，看看谁回来了，可不是我们有出息的宣宝儿姐姐吗？”
这个阴阳怪气的人正是一开始安排为陈皇后端茶的宫女。
这人也是被嫉妒蒙了心，见孙海一起来也没收敛酸言酸语。
她满心激愤，明明是她留下伺候的机会，白白被这新来的小宫女抢走了。
孙海皱眉，他认出了说话的人。
不知她什么时候攀上了冯保的干儿子张宏，性格不怎样，一遇到大场面便紧张发抖，根本没法派到主子们跟前伺候。
只当没看见孙海皱眉，她继续道：“怎么，娘娘、万岁爷没赏赐你东西？”
见宣宝儿两手空空，不由得嘲讽：“可别是闯祸了，惹主子们厌烦了吧！”
其她人站在一边看好戏。
她们这些是在宫里待了许多年的老人，因畏惧李贵妃威势，选择避开隆庆帝，才始终以女官身份留在宫中，不然就会像那些被隆庆帝宠幸过的宫女一样，被赶到冷宫待着了。
与宣宝儿一同被选过了的另外五个人，都一脸好奇，又有些羡慕的看向宣宝儿。
【来了，来了，职场勾心斗角来了！】
宣宝儿内心摩拳擦掌，实际低头认怂。
她嘴拙，以前与人发生矛盾，只会阿巴阿巴阿巴……
“住嘴！”孙海呵斥，“你们没事干？都站在这里看什么热闹？”
众人连忙收起看戏的心思，该晒茶的出去晒茶，该烧水的烧水。
可欣这才起身，迎上来，笑道：“宝儿辛苦了，快坐下歇息。”
孙海维护的态度太明显了，她又不是傻子。
宣宝儿道了声谢，毫不客气坐下。
她刚刚偷偷吃了系统给的解药，暂无生命安全之忧，又真的被累到了，只想好好歇一歇。
可欣脸上不悦一闪而过。
孙海看在眼里，神色冷了下来。
明明知道是自己护着的人，可欣还如此不能容人，看来她们都不看好自己能进司礼监了。
“公公可有吩咐？”见孙海还没离开打算，可欣问。
孙海恢复一副老好人样，笑说：“我过来告诉可欣姑娘一个好消息，宣宝儿以后去乾清宫伺候万岁爷。”
“什么？”
“她是皇上主动开口要的人，皇上让她先来这边候着，稍后会有人来传圣谕。”
尤嫌消息还不够劲爆，孙海继续说：“以后宣宝儿就是乾清宫三等宫女了。”
可欣脸上既震惊，又难堪。
孙海这是在嘲讽她！嘲讽她苦心经营只不过还是奉先殿一个小小五等掌茶宫女，而宣宝儿只在万岁爷跟前露了一面，便被万岁爷看中。
她一直巴结的人是司礼监或有机会进司礼监的人，却忘了宫里最大的主子是皇上，即便他只是十岁孩童。
茶水房里不只有可欣一个人，还有其她看起来忙碌实际在偷听的宫女，她们都被这消息砸得愣在原地。
她们实在想不通宣宝儿有何过人之处能进乾清宫。
那个被宣宝儿取代的人，更是恨得牙痒痒，认为宣宝儿抢了自己的天大机遇。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向宣宝儿道喜。
宣宝儿无心树敌，笑眯眯道谢，露出两只小酒窝，一脸无害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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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先殿内室。
高拱提出辞官回乡。
小皇帝朱翊钧受李贵妃影响不怎么喜欢飞扬跋扈的高拱，可这次听到宣宝儿心声，知道将高拱驱逐出京城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他内心纠结。
李贵妃想得更多。
驱逐高拱，虽是冯保冲在前面，但毕竟是自己与张居正定下的计谋。
虽为公心，如今看来结果却不如人愿。
张居正一开始不为所动，但那句未亡国的亡国之君，对他刺激太大。
要知道他不单单是内阁大学士，还是小皇帝的老师。
从宣宝儿的心声中，他无从知晓是自己的缘由，还是小皇帝的缘由导致走向亡国之路，但宣宝儿对高拱却是抱有好感。
“不如我们问问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高仪开口，“既是误会，高阁老也不要放在心上，陛下和朝堂还是需要您。”
“问不出口。”高拱冷哼，“方才我试过，除非她主动说。”
张居正点头，“我也试过。”
高拱和张居正当然十分急切想知道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当他们想问宣宝儿时，他们像得了失语症，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们无法表达出来。
“陛下，老臣年事已高，请您让老臣回乡吧。”高拱再次说。
小皇帝朱翊钧受宣宝儿影响，知道高拱虽然说了冒犯自己的话，但根本没有冯保状告的那么严重，于是也不转弯抹角，很直白：“高阁老，朕不生你气了，你也别再生气。”
高拱没想到自己听到这样回答，一时羞恼，老脸发红。
稚子纯真，他的狂妄之语的确不妥。
张居正接话：“陛下圣明。”
高拱深深看了一眼张居正，撇过头。
见张居正表态，李贵妃思索片刻，很快开口：“高阁老，皇儿年幼，还请你看在先帝份上，多操劳几年。”
高仪看出高拱保住首辅之位，不再犹豫，也劝道：“高阁老，你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如何能辜负先帝托付呢！”
回忆起先帝，想起他临终前枯瘦的手紧紧握着自己，高拱不由得看向小皇帝，撞进一双清亮期盼的眼睛，心下一软，坐回原位。
小皇帝笑了起来。
李贵妃等人暗暗松了口气。
五人又就如何听见宣宝儿心声，听到了哪些内容进行了沟通，结果正如张居正判断那样，小皇帝最先听到，听到的内容最多。
宣宝儿来路不明，古人敬畏天地鬼神。
众人商议之后，决定按兵不动，不能让宣宝儿知道自己心声能够被他们听到，并且依照原安排将宣宝儿留在小皇帝身边，但要时刻注意宣宝儿一举一动，若她有任何不妥当举动，立刻将她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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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