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或许是件好事，至少不用看着自己被虐待却无法伸出援手，想闭上眼当做没看见都做不到。
秋禾没有昏迷前的记忆，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真实的梦，梦里的自己被关在一处狭小闭塞的空间，求救不能，逃脱不能。
后来从溯那里得知自己是跟一个被沉海雇佣兵学习格斗技巧，她的话和秋禾仅有的那点记忆确实能对得上号，本以为自己只是跟着学技巧而已，顶多严苛了一些，谁能想到儿时的自己就已经进入这些异世界了。
从回溯里可以看出这个雇佣兵没有自我意识，也不是正儿八经地教学，只是一味地对秋禾进攻。
十岁出头的秋禾压根不可能是成年男人的对手，经常被他打的只剩一口气，但也是奇怪，不管多重的伤，只要进入那个曾经秋禾无数次想逃离的空间就可以恢复。
秋禾也是今天才知道，关自己灵魂的那个东西居然是木制的酒桶，想必男人应该就是被塞进这里沉的海。
对于这个男人，秋禾没有一点拿他当老师的想法，自己的一身本领是他所授，可他的行为实在令人胆寒，秋禾相信如果不是溯控制了他，并给了自己恢复的能力，这个人肯定会弄死自己。
过去的秋禾一无所知，她胆小、怯懦、弱小无助又可怜，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叔叔要如此对待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贪玩的她为何回不去家。
她拼命求饶、哭泣，却没有任何用。这位叔叔很少和她说话，每次只在一切结束时给她一把木刀，要求她杀一个人。
秋禾不敢杀人，可男人只要发现木刀上没有血迹，之后的训练就会更加无情，在这种高压之下，秋禾为了少痛一些只能听从。
在秋禾杀了第五个人后，苏家后院的人忍受不了了，他们决定直接取了秋禾的眼睛给老太爷用，不管她的眼睛是否在最佳状态。
回溯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秋禾无法改变，就在她以为会看到自己被取器官的场景时，动手术的前两个小时，有个人找了过来，此人正是烧了后院的小凡。
两个半大的女孩没有技巧也没有多少时间，但她们只用了十分钟就商量好了大致行动方案，之后分工合作，一个吸引后院看守的注意，一个放火。
秋禾之前的视角一直被迫跟着儿时的自己，这次想留下又被迫跟着小凡。
原来在放火之前，小凡曾经找到被关的女孩们，她试图说服这些人跟着一起逃出去，可没有人动。
除了思想已经被控制的那些以外，还有不少没被洗脑的，不过她们同样不同意离开，甚至开始指责小凡，说在后院有吃有喝，为什么要出去受苦。
小凡提醒对方刚进这里时的遭遇，那女孩微微一怔，反问小凡知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这一刻，小凡懂了，她以为的救赎其实在某些人眼里并不是救赎，因为被卖进来的大多数在外面过得是地狱般的生活，而来后院只需要听话就可以了。
身上有伤会影响后面的教习，所以除非特别抗拒的，不然后院的人不会轻易动手。女孩们忍过一开始，后面就有的吃有的穿，对于这些人来说，这里确实是个好去处，甚至有可能是她们此生能接触到最好的去处。
小凡清楚她们的想法，但不理解，差和更差的比，难道差就是好吗？杀人犯和抢劫犯比，没杀人的抢劫犯是好人吗？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那些女孩经历了很多苦难，这里确实是她们能接触到最好的地方。她这时候告诉她们眼前的一切只是暂时的，往后会遭遇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无凭无据，她们会信吗？
既定的未来无法改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都无法反抗，又要用什么理由号召她们？
很多话哽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小凡知道说不清，所以她不打算说清了。她不会给这些人选择的权利，她要烧光这里，逼她们迈出来。
然而事实证明小凡即使烧了后院也没多大用处，反而让苏家意识到外人不好把握，而且品质过差，与其浪费时间去改变这些土包子，不如从内部控制。
乡下穷姑娘和苏家庶出的女儿，哪个上得了台面自不必多说。
秋禾的眼睛被剜掉了，属于溯的那双眼睛移植给了苏家老太爷，让他以凡人之躯存活至今。
瞎了的秋禾被活埋，回溯到这里结束了，秋禾去了活埋自己的地方，但掘地之后只发现一套破破烂烂的衣服，想必身死的自己大概率去了别的世界历练。
就在她站在坑里发呆的时候，识海里出现了长泽的声音，问她后院的情况。
秋禾隐去了自己儿时的事情，告诉她：“沈希十几年前是后院女孩的一员，小凡放火后她曾抓着几个不愿意走的女孩逃跑，其中就有沈希。我猜她当时应该回了家，后面被苏家发现这段过往，选中做了管家。”
“小凡呢？”
“小凡死了，”秋禾道，“她放火想逼那群女孩出去，谁知很多宁愿被烧死也不愿意走，她为了赎罪，决定陪她们一起。”
此话一出，长泽那边安静了，过了一会儿，钱柔问：“那我们能做什么？”
比起十多年前，后院的一切愈发得有规模，他们的掌权者拥有从秋禾那里窃取溯的神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精准盯上秋禾，但想起溯从前说过很多事她也无能为力，秋禾大约猜到后面隐藏着什么阴谋。
现下，她们能做什么？
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来这里的她们没有接到任何任务和提示，只有依靠走图触发相应的回溯，而回溯改变不了，三人目前仅仅是根据现有的信息进行合理猜测。
“我们做不了什么，但不能不做，”长泽忽然道，“罪恶不会消失，我们要做的是让所有罪恶付出代价，让他们至少感受到这么做会得到什么。”
“很高兴你和我达成了共识，”秋禾说，“你们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们。”
钱柔：“不找芃芃了？”
“不找了，”长泽道，“秋禾，你去杀了那个老头子，他在休息。”
“你呢？”
“我……”
长泽的话戛然而止，秋禾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复，决定先听长泽的把那老头处理了。
后院不知什么时候人全没了，前院也一路畅通无阻。秋禾非常轻松地到了苏家老太爷的院子，见到了躺在床上的他。
秋禾杀人向来快准狠，她掏出匕首想要割了他的颈动脉，下手之际老爷子身上盖着的被子忽然动了一下，秋禾一惊，以为有人躲在里面，猛地掀开，在看到被子里的情况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家老太爷浑身上下只有肩膀以上的部位，以下所有脏器全摊在床上，他没有四肢、躯体，没有神经、血管、肌肉、血液等属于人类的东西，方才在被子下跳动的是他裸露在外的心脏。
秋禾愣怔了片刻，感觉来上一刀也算给老爷子一个解脱，然而在她对着那颗心脏动手的时候，老爷子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亮得可怕，眼球没有一点浑浊，那是溯给秋禾的眼睛。
秋禾非常愤怒，一想起儿时自己被挖去眼睛无助的场景，就恨不能弄死他。
带着一身血，秋禾再次联系了长泽和钱柔，可无论她怎么呼唤，那边都没有消息。
意识到可能出事了，秋禾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就在这时，她终于察觉了异常，苏家安静得可怕，既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周围的一切显得非常不真实，比过去她经历的那些世界还要虚假。
秋禾起了一身白毛汗，这时，她听到了一道声音，这道声音出现在秋禾的头顶，女男莫辨。
“你……好？”
秋禾已经听出那人的声音，她抬头看天：“沈希，你把长泽和钱柔怎么了？”
“怎么了？自然是让她们留下该留下的东西，”沈希干干巴巴地道，“她太聪明了，我们找了这么久，没想到她会选择来自于不同时间线，不同时空，不同地点的你们，还好首领早有察觉……把你们网罗到她看不到的地方用了好久，现在是时候拿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你们的东西？”秋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不会说的是这双眼睛吧？这是溯的，什么时候是你们的了？”
“溯早在远古就死了，如果不是我们通过科技把她唤回来，她有可能享受到这些吗？”
“你们新人类也是好笑，”秋禾哼了一声，“没征求过对方意愿、想不想活下来，就把她带到未来，之后控制她，利用她的能力搞什么生存游戏牟利，如今更是想把她当个物体一样物尽其用。溯宁愿成为只有一张嘴的女人，宁愿把她的眼睛、鼻子、耳朵给陌生的我们也不给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她的想法吗？”
“她什么想法不重要，我们给了她一命，她就应该把命再奉献给我们，”那人道，“你的眼睛十几年前我们拿到了，但那不是你真正的灵魂，只是溯制造的傀儡。如今你杀了那人，他的眼睛没用了，那就用你的眼睛代替吧。”
话音一落，四周房屋开始崩塌，秋禾下意识想要躲避，但顷刻间场景发生了变化，她躺在了一张床上，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举着手术刀向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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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九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