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看到来人是黎休，易叙舟不仅惊讶，而且有点惊慌。因为屋内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刚才还在嫌弃黎休，双方见面，恐怕不会太融洽。
“我带了点吃的来，一起吃个夜宵？”黎休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和一个保温盒。
“今天是除夕夜，你家里……”易叙舟疑惑又担忧，毕竟今天是格外特殊的日子，和家人息息相关的传统节日。
“年夜饭吃过了，我父母习惯早睡，不会特意等着新年，我就来和你一起。嗯……是不方便吗？”黎休已经看到客厅里还有人，即使心里疑惑，表面依然十分得体。
“哦，没有，你先进来吧。”易叙舟一边让黎休进屋，一边垂着眼眸思考该如何解释商案和宋澜庭在他家这事。大年三十，该和家人团聚的日子，那两人却来找他，真不好解释。要不，不解释了。
宋澜庭看到来人是黎休后用口型对商案说了三个字——乌鸦嘴。不过当黎休进入屋内，他立刻站起身用礼貌的态度跟对方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黎休淡定地和宋澜庭打招呼。其实他见到宋澜庭和商案后有点惊讶，不过他不会多问，因为易叙舟想解释就会解释，不想解释的话他不会让对方为难。
对比宋澜庭的得体，商案不想装，直接甩脸色，没有起身，没有打招呼，还用不怎么友善的目光打量黎休。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区，非业主不能随意进入，访客也是要登记的，黎休能随时来就说明对方是经常来，不然不可能如此通畅。他非常不爽，以前就讨厌黎休，现在更是厌恶。
黎休感受到商案的敌意，但他一点都不惊讶，神色如常，他一边看向易叙舟，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你现在有胃口吗？要不要吃点？”
“呃……我……”易叙舟并不饿，可现在的情况，他更不想面对客厅里的两人，于是颔首道，“吃点吧。”
“虾和花甲是店里打包的，保温盒里是我包的饺子，冬菇鲜肉，你上次说好吃。”黎休轻声跟易叙舟说话，然后看向客厅，用正常的音量说道，“一起吃点吧！”
商案本来就对黎休的随意感到不满，对方还像主人一般招呼他和宋澜庭吃东西，他更不满了，站起身走向餐厅：“好啊！没想到黎总竟然如此贤惠，还会包饺子，我们可得好好尝一尝。”
“我不饿，你们吃吧。”宋澜庭礼貌地回绝，然后再次坐下，继续待在客厅里。
黎休只笑笑，手上的动作没停，不紧不慢地把袋子里的食物全部摆到桌上。
“我去拿碗筷。”易叙舟转身进厨房。打包袋里有筷子，但只有两双，显然不够，有碗也更方便，而且气氛太诡异了，似乎有火药味，他被夹在中间快透不过气，他想逃离一下，喘口气。
“叙舟哥，我帮你！”商案掠过餐桌，走向厨房。
“不用！几个碗而已，我自己来！”易叙舟立刻扭头拒绝。
商案看明白了易叙舟的眼神是真不想他帮忙，于是识趣地转身回到餐桌边。不过他没有坐下，他要先等易叙舟坐下，然后他坐易叙舟旁边，今天这顿夜宵，他必须坐易叙舟旁边。
随后，易叙舟拿了碗筷过来，继而就近坐在靠近厨房那一方的座位上。
商案毫不避讳地先一步走向易叙舟旁边的那个座位，即使黎休离那个座位更近，黎休还让了他一下，他毫不在意，心安理得地坐下，这个位置就该属于他。
黎休看起来并不介意，从容地坐在了易叙舟对面的位置。
所有人坐定后便开始吃东西。
香气四溢的奶油虾和捞汁花甲商案就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劲儿地吃黎休做的饺子。他觉得味道非常一般，甚至多吃会觉得不好吃，可为了不让易叙舟吃，他硬塞也要把饺子全部塞进他的肚子里。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要夸赞黎休的：“黎总的手艺真不错，不介意我多吃几个吧？”
“请随意。”黎休淡淡一笑，他正好剥完一只虾，他将剥好的虾放到了易叙舟的碗里，“你要喜欢饺子的话，我下次再做就是，反正我们都在S市。”
商案听着黎休温和亲昵的话，看着黎休温柔体贴的行为，瞬间觉得嘴里的饺子不香了，他收回半空中准备夹饺子的筷子：“黎总作为合作伙伴，这是在贿赂合作伙伴吗？太过了点吧？是不是越界了？别因为叙舟哥善良，你就得寸进尺。”
“公私分明，现在是朋友的身份。”黎休脸上毫无波澜，“又拿起一只虾，仔细地剥起来。”
“你不用给我剥，我自己来就好。”易叙舟在吃花甲，看到碗里的虾，赶紧抬头看黎休，他的目光直直的，没敢看商案。
“听见没，不用你剥。”商案放下筷子，拿了手套，准备戴上手套剥虾。
“没关系，反正戴了手套，顺便了。”黎休没什么表情，继续剥虾。
商案瞬间放下手套：“那黎总也顺便给我剥几个呗！”
“商案！”易叙舟本不想计较商案幼稚的言行，因为他知道黎休不会太在意，可是，商案不依不饶，他不得不开口。
“嗯，知道了。”商案嘴角一弯，没有被训斥的难过，反而得意洋洋地朝着黎休挑眉，“这种时候通常都是管教更亲近的人。即使错在外人，一般也只会打圆场。”
易叙舟无奈到叹气，他盯向商案，目光凛冽：“要吃东西就安静地吃，不吃就去沙发上坐着。”
“吃！当然要吃！”商案喜眉笑眼，易叙舟不仅没否认他的话，还继续跟他说话，他自然不能走开，开开心心地拿起手套，如果黎休再剥虾给易叙舟，那他也剥，不能输。
餐厅热热闹闹，客厅里除了电视的声音，再无其他。
独自坐在沙发上的宋澜庭看似在看电视，实则心不在焉，他有时用余光关注餐厅的情况，有时走神思考。
他没有办法像商案那样不管不顾。首先他一定会考虑易叙舟的感受，他清楚在他和商案在场的情况下，黎休突然到来，易叙舟绝对会尴尬。所以他想尽量减少这种尴尬，少接触就是最简单的方法。
可是，看到现实中餐桌那边的情况，他忽然觉得也许太在意他人的感受也没那么好。易叙舟是聪明人，必然能看出他是故意善解人意，双方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尴尬肯定是无法完全消除的。
好像，还不如不按常理出牌，随心而动。
似乎，又争又抢挺好的。
可是，要做到太难。
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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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夜宵时间结束，接下来是相对安静的看电视时间。
这份安静不仅是因为大家看明白了易叙舟的脸色，还因为其他三人想说的话都只想说给易叙舟听，他们想要的都是独处，现在有其他人在，不如不说。
四人共处一室，默默看春晚的场面有些怪异。
易叙舟坐在单人沙发上，其余三人坐在多人沙发上，宋澜庭和黎休分坐两端，商案大模大样地坐在中间。所有人的目光皆放在电视屏幕上，可电视上的内容没有一个人感兴趣。
四人皆是不自在的。尤其是易叙舟，他宁愿跟其他三人单独相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怎么都比现下的场面自在。其他三人因为易叙舟在场，所以可以努力屏蔽其他人，安静待着。
怪异的氛围凝固在空气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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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凌晨时，黎休望了望客厅的落地窗，然后和易叙舟对上了视线：“你这儿或许可以远远看到君九河的跨年烟花，要不要到窗边等等？”
“或许……远远……”商案撇嘴嫌弃，小声嘟哝。
“好。”易叙舟一口答应，站起身的时候目光屏蔽商案，直直看着宋澜庭，“澜庭，要一起吗？”
“嗯。”宋澜庭点头，随即起身。
“看就看吧，等就等呗。”商案也跟着起身，仿佛刚才的嫌弃并不来自他。
还有好几分钟才到凌晨，四人慢悠悠地从沙发移动到窗边。
窗边真的可以远远地看到烟花，凌晨之前烟花就开始了。四人的目光皆被烟花吸引，尤其是易叙舟，甚至看得有些出神，忘记了周围的情况，似乎眼前只有烟花。
璀璨夺目，转瞬即逝。
“新年快乐。”当电视里新年的钟声响起，三人不约而同望向了易叙舟。
回过神来的易叙舟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的目光，他的眸光微微颤动却没有看另外三人，依旧望着远方，他淡淡一笑：“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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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易叙舟送走了所有客人。
家里恢复安静，他立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这晚，他很晚才睡着，不过睡得还算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十分短暂的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大学时期，A大有一条梧桐道，他慢悠悠地走在这条路上。阳光明媚，路树成荫，清风吹来，树影婆娑，斑斑点点的阳光在地上跳跃，一切都非常美好。
走着走着，背后忽然有人叫他，他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一回头，涌动的人群中果然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涌动的人群异常模糊，但那个人无比清晰。
两人相视一笑。
然后，他醒了，却记不清那个冲他笑的人是谁。
有一小会儿的怅惘，不过，很快回到现实世界，很快回归平静。
新年的清晨总是喜气洋洋的，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分外温暖。
他好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