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叙舟难以接受宋澜庭吻了他这件事。
他有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也考虑过对方是想帮他擦脸上的赃东西,甚至设想对方就是幼稚地开玩笑准备吓唬他,总之,非常努力把吻解释成其他的情况。
可是,当时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嘴唇的触感,两人几乎面贴面,再加上当时宋澜庭惊慌的表现,是别的事的可能性太小太小。
自欺欺人,很难。
他再怎么逃避,事情就是发生了。
他混乱到极致。
他不知道宋澜庭为什么要吻他。
宋澜庭怎么会吻他呢?他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不允许自己深层次思考对方吻他的原因。可以是恶作剧,可以是玩游戏输了的惩罚,可以是滑倒一类意外,可以是把他当做了其他人,但,绝对不可以是最常见的那个原因。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那种感情中拔出来,他已经决定要离开A市,去S市开始新的生活,不可以再突然冒出这种奇怪的感情来牵扯住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当做没发生?他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刚才面对对方时,他几乎呆住,逃似的离开了现场,他根本没法镇定自若。何况,就算他可以当做没发生,宋澜庭可以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其他人。
宋澜庭吻了他,宋姨知道怕是会气晕过去,然后整个宋家都会跟他断绝往来,他简直是忘恩负义。
商案,他怀疑商案刚才有看到,他害怕商案看到,他莫名其妙宁愿刚才是商案吻他,被宋澜庭看到。
谭一哲,这栋别墅里还有一个心眼很多的谭一哲。尽管商案说了让他不用担心,可不论如何他都不放心谭一哲,总觉得对方还是会在暗中搞鬼,刚才的事绝对不能让对方知晓半分。
好乱好乱,好难好难。
他真的很想现在就逃离这里,如今的他格外怕处理这类事,他更习惯逃离。
不行,不能再思考,再想下去,大概率想不出解决方法,但他会疯掉。
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就算睡不着,先睡再说。
易叙舟躺到床上,躺了许久,果然睡不着。不过他依然躺着,他不能起床,怕再有别的事发生,他不能碰手机,怕收到不该收到的消息,他只能睡觉,用睡觉来屏除外界的一切。
辗转反侧,心烦意乱。
不管怎样,闭着眼睛吧,总能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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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易叙舟八点过起了床。
他知道自己昨晚很晚才睡着,估计就睡了三、四个小时,而且还睡得极其不安稳,该再多睡会儿,也可以再多睡会儿,反正现在是休假。可是,他是惊醒的,不是做噩梦,而是朦朦胧胧中突然想起宋澜庭吻了他这件事,瞬间就惊醒了。醒了之后心脏还“砰砰砰”直跳,难受得很,根本没法平静,更别说继续睡觉了。
他索性起床。
洗漱期间,不由得再次东想西想。他希望其他人还没起床,或者早就起床,已经吃完饭。他一点也不想跟其他人相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其他人,想想就觉得头疼。
相当糟糕,他整个人无比混乱。
不过不能这么糟糕下去。出房门前,他告诉自己,不论谁问起,不论有没有人问起,昨晚的情况就是他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睡着了,听到宋姨的声音才迷迷糊糊醒来,他确实又累又困,所以没有吃夜宵,直接回房间睡觉。其他的,都不清楚。
整理好思绪,他下楼吃早餐。
刚下楼的时候他还庆幸没有看到其他人,可是,他刚在餐桌边坐下,宋澜庭和宋母就从外面回来了,接着,商案和谭一哲也下楼来吃早餐。瞬间热闹起来,逃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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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起来啦?”宋母笑盈盈地来了餐厅,“早餐怎么样,合不合胃口?”
“嗯,好吃。”商案最先开口,“我特别喜欢这个蔬菜卷,外软内脆,口感刚刚好。”
“今天的黑米粥熬得很香,里面的山药入口即化。”易叙舟正拿勺子舀了一勺粥。他一直告诉自己要表现得正常些,因此商案说了话,他也赶紧说话,没想到他说得还挺顺畅。
“对,我也觉得粥特别香。”谭一哲顺着易叙舟的话说道,“凉拌素什锦和粥一起吃简直开胃,第一口还没咽下肚,就急着想吃第二口了。”
“喜欢就好,慢慢吃。”宋母听着三人都喜欢,十分开心,“今天你们去跃途那边玩吧,室内高尔夫、台球、保龄球什么的,那边都有。等休息得差不多,之后还可以玩冲浪、攀岩一类。”
“谢谢宋姨。”商案随即回应,“我记得跃途那边的室内冲浪设备很不错,夏天最适合玩冲浪。”
“我一直想学冲浪,看来有机会了。”谭一哲笑着附和。
“澜庭和叙舟也喜欢,到时候你们可要玩尽兴。”宋母嘴角的笑意更浓。
“今天我想再休息一天,你们先去玩吧,我后天再去。”易叙舟思考了好一会儿,终是开了口。虽然他表面是镇定的,但心里还是不想面对其他人,尤其是宋澜庭,现在仅仅是坐在这儿吃早餐他已经如坐针毡,要是一起出去玩,他还不得方寸大乱。而且,他昨晚没睡好,今天也不适合出去玩。所以,能回避一天算一天。
“来这儿是休假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宋母看向易叙舟,“叙舟最近瘦了,肯定是太忙,你要觉得累,就多休息几天。”
“好,先休息一天看情况。”易叙舟随即顺着宋母的话说道,“最近真的挺累,来这儿坐着看看风景就特别舒服。”
“累瘦了,光休息肯定不够。”宋母眼里透出心疼,“我调整一下菜单,这几天好好给你补一补身体。”
“不用那么麻烦,饭菜已经很丰盛,很补身体了。”
“不麻烦,就调整一两道菜,你们年轻人都该补补,你们愿意吃养身的饭菜我还开心呢!”
“好,谢谢宋姨。”
“别跟宋姨客气,那你们先吃饭,我和澜庭上楼去一趟。”宋母说着用眼神招呼其他人,然后转身和宋澜庭一起离开。
宋澜庭看起来还算正常,依然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可惜平静只是他的外表。
宋母跟其他人说话期间,他看向餐桌边吃饭的几人,却一点也不敢把目光落在易叙舟身上。他听着其他几人聊天,却不敢一起讨论,他不想开口,不希望其他人把话题扯到他身上,最好连看都不看他。他非常努力表现得正常,却明白在易叙舟眼里他不可能正常。
他是奇怪的,即使不说话,就默默站在一旁也是奇怪的。不论他如何伪装,易叙舟只要看他,一定能发现他的奇怪。可是他不得不装下去,他除了假装,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其实易叙舟并没有看宋澜庭,不说观察,连余光都是尽量收起来的,因为他也在逃避。为了逃避,而后他甚至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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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父在晚饭前到达避暑别墅。
早些时候,结束工作的宋父一时兴起,晚上想喝酒吃肉,于是打电话问宋母晚餐能不能准备点烤串。
宋母向来倡导养身,尤其宋父应酬不少,她格外注重宋父在家里的饮食。不过,这次度假为的是放松,宋父难得想吃烤串,而且年轻人也喜欢,偶尔吃一次倒也没什么,她便答应了。
宋母很快张罗起来,并且依然尽可能让晚餐健康。
于是到了晚上,众人先在餐厅吃了点正餐,然后才转移到室外吃烤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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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移到室外时有个小插曲。
易叙舟到室外的时候,商案、宋澜庭和宋父已经坐下,六人座的长桌,宋父坐在单人座的那一边,宋澜庭和商案分别一左一右坐下。按理说他该坐宋澜庭身边,然后谭一哲就坐商案身边,宋母不吃烤串,剩下的一边正好留着上菜用。
可是,因为昨晚的事,比起商案,他更不想跟宋澜庭坐在一起。而且,今天他虽然在逃避,却也想明白了一点,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一定要给对方一个明确的拒绝态度。对方昨晚是偷偷吻他,不论是一时兴起还是按捺不住,只要是偷偷的,就说明对方也知道那个行为是错误的,只要给出生气的信号,然后闭口不提,这件事应该可以悄悄过去。
他想过单独坐一边,但那样太奇怪,容易引起其他人的猜疑,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别人对他和宋澜庭之间起疑心。
权衡过后,他索性装作忘了还有谭一哲这个人,拿着手机边看资料边坐到了商案身边。假装注意力在手机上,没太注意现场的情况,有空位就坐下了。
易叙舟坐下后最惊讶的是商案,不过他当然愿意易叙舟坐在他身边,反正只是吃个烤串,随意坐也正常,他甚至还有点窃喜。
宋父来之前从宋母那里听说了商案和谭一哲只是普通朋友这点,如果当中再有别的弯弯绕绕也正常,年轻人想法的确会复杂些,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在意。
宋澜庭是难受的,他不认为易叙舟的行为是巧合,对方的意思非常明确,也跟他预测的差不多。今天早上他就感受到了一些,到了晚上,他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他不会将难受表现出来。
最后到达的谭一哲先是疑惑,接着暗暗不悦。他一言不发地坐到宋澜庭旁边,没有刻意看易叙舟,余光却瞥了对方好几次。
夜色渐浓,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