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思绪回笼,盯着周长生的表情不禁浮起几分嫌弃、几分怜悯、几分幸灾乐祸。
上辈子不可一世,拉天下人陪葬的疯子,此刻就狼狈地躺在床上,浑身散发着恶臭。
不过,知了很快就摆正心态。
以恩人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记得这份恩情。
哪怕这病凭他自己也能熬过去,她也得让他记得自己的这份功劳。
往后,她还要仗着这份功劳过好日子。
知了屏住呼吸,凑上前去,轻声道:“殿下?”
周长生费劲儿地睁开眼,眼皮好似千斤重,浑身酸软疼痛,视线涣散地来回晃了晃。
这是哪里?不是在紫宸殿吗?不是在大火里吗?
艳红的火舌倏地腾空,很快将整个紫宸殿吞噬。
隔着重重烈火,传来金戈碰撞将士嘶吼的声音。
周长生在大火里遏制不住地肆意狂笑,压抑多年的情绪彻底决堤。
他素来不是个好人,毁灭一切才是他的归途。
如今终于要结束了。
浑身火烧火燎,却很畅快。
上一刻的记忆褪去,涣散浮动的视线终于凝到眼前那张脸上。
哪怕过了许多年,他还记得这张脸。
湖水淹没口鼻,死亡即将来临,她就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这张脸更显得稚嫩,不过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快。
真好,还能再见到她。
周长生感到嘴角似乎随着愉悦的情绪勾起一丝笑,无声无息地呢喃出两个字“知了。”
知了愣住,她可不认为周长生会识得她。
知了疑惑地眨眨眼,愕然地重复了遍,“殿下,您还好嘛?”不是烧糊涂了吧?
周长生想多说些话,可喉咙干涩,只沙哑地应了声,“还好。”
身子稍微动了动,便不再动了,他身下黏腻的紧。
遥远的回忆袭来。
竟然重生到了这一刻,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候,而且还被知了见到了。
周长生紧闭双目,喉结囫囵地动了动,脸颊愈发地滚烫。
知了见状只当他烧得难受,有心关心了句,“殿下可是不舒服?”
周长生不语,只恨重生时间太巧。
知了便猜是不是他存着戒备,毕竟上一世的周长生也不是个容易相信人的主。
“奴婢是娘娘派来照顾您的。”知了先是自报家门,而后又贴心地补了句,“殿下是渴了吗?”
不愿接受现实也得接受现实,周长生心底叹息,面上轻轻颔首。
知了旋即起身去端来凉茶,喂到他嘴边,很温柔的说:“殿下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等娘娘送来热水,奴婢就给殿下擦洗擦洗。”
周长生怔了怔,垂首饮水地姿势又低了几分,愈发面红耳热。
他宁可自己苦挨着,也不愿意让知了见着自己这副肮脏的模样。
明明上一世,她不曾出现过。
有一些微妙的猜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殿下不必局促,病着的人哪里有舒坦的呢?”
她的语气还是如记忆里一样温柔。
周长生劝自己放松些。
反正再如何也是□□丢人现眼,影响不到灵魂里的自己。
“殿下,先吃点东西垫垫,把药喝了。”知了又道。
周长生乖顺地吃饭喝药,眼眸低垂着显得精神不济,一半是真的难受,另外一半是不敢和她对视。
初见不是花香肆意便罢了,竟还是最邋遢的一日,到底是意难平。
周长生下意识地握紧被褥。
哪怕回到静安帝幼年,他也还是一个要强要脸的人。
知了沉默片刻,温声安抚道:“没事的,殿下。奴婢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伺候主子是奴婢的本分。”她忍着鼻尖飘过的味道,温柔道。
周长生一句话也不想听。
“知了,水准备好了,殿下好些了吗?”
记忆里的声音穿过前世今生再次传到耳边。
周长生长睫微颤。
既是重生到这一刻,见到母亲也是必然。
上一世母亲为他付出太多,再来一次,他也想要母亲平平安安。
再不必拿她的命来换他的帝位。
那位置,他可以自己拿。
与此同时,知了很快地回应了顾美人,起身去取水,动作麻利的将一切准备妥当,才又走回周长生身边。
“殿下,热水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