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宇走后，我和他面对面傻站了会儿，我挪动了下脚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点不自在，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紧。
“那个，你想吃什么?”
“不用，不是多大事，你不用记在心上。”
“走吧，正好我也没吃晚饭，这个时间附近应该也找不到什么好吃的，要不我们去吃火锅？”
他没说话，而是盯着我手上的东西在看，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那几份每样都尝了几口的小吃仿佛在嘲笑我方才撒过的慌。
“那个……确实没来得及吃。”
他笑了声，不再拒绝，“那就火锅吧。”
于是我们就近找了一家火锅店。
冬天吃火锅真的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我被店里浓浓的热气包裹，身上的寒意也被驱散而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心情格外的好，这也让我有了想好好吃一顿饭的**。
后来，我们等餐的时候聊天，他问我，“你放假没回家？”
他说我记得你家不在源城。
我说：“是，找了奶茶店兼职，过年的时候回。”
“那住宿舍？”
“嗯。”
“你呢，是家在本地？还是留在这玩几天？”
他说他家就在这里。
“你家是在南城对吗？我记得那天林晓眠提了一嘴。”
“是，南城。”
“那不远，打算订哪天的票？”
“十六号。”
“下个月？”
“嗯。”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天我们在火锅店待了快两个小时才离开，他将我送回学校，一直送到宿舍楼下。
我们挥手再见，我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风中，他拢着火点了根烟，当我已经走的很远，透过宿舍的玻璃门，还能够看到他模糊的身影，那一刻，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当晚我便做了个梦，梦里的场景不停的切换，从高中到大学，梦中出现的人，一会儿是江启秋，一会儿又是他。
在那样割裂又破碎的梦境中，我如同溺水的人，不断的挣扎，直到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
手机在枕头旁边嗡嗡作响，是闹钟的声音，时间是八点钟。
我拿着手机犹豫很久，才拨通一个号码。
那个人我已经久未联系了。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祝好？”他有点不确定的问。
“嗯，是我。”
“最近怎么样，很久没联系了。”
我沉吟许久，才说：“我又梦到他了。”
“小秋？”
“嗯。”
他静了很久，才叹息着说：“都过去了祝好，人应该向前看，他如果地下有知，也希望你能忘记他，好好的活。”
我想到我连江启秋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想着他的脸，想着他的声音，想着他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祝好，祝你一切都好。
他还说，你要好好的活。
是啊，他一定是这样希望的。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好好的活呢？
我不知道。
电话对面的人，听出我压抑的哭声，叹了口气，“我了解小秋，他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但最仗义，也最善良，我相信，没有人会比他更希望你好，祝好，我比你俩都大，作为哥哥，劝你一句，放下吧。”
人人都说放下，可放下何其容易。
这些年，我看似一直在往前走，可灵魂却始终被困在过往。
我何尝不想放下呢，可真正的放下是什么？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人可以选择删除记忆就好了，那样我该活的有多轻松呢。
可是过往的记忆太沉重，像是重重的壳，伏在我的背上，也是枷锁，牢牢地困着我。
……
因为离学校太近，受到假期的影响，奶茶店的客流量并不大，据老板说，店里在这个时候招人，是因为恰好上一个店员赶在这个时候辞职，他一时找不到稳定的员工，只好先招短工顶一段时间。
于是，我才能捡漏来这工作。
说实话，这工作蛮轻松的，做几杯奶茶几乎没什么难度，一天当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发呆中度过。
老板不在店里，他有别的事情做，从我来这的第二天，就将店交给了我，事情也不复杂，他在这盯了一天后，就说我完全能胜任，于是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怎么来过。
这样也好，我反而轻松了不少。
门口风铃叮叮咚咚响起，有人进来，我听见了脚步声。
“欢迎光临。”
抬起头一看，竟然是裴烜赫。
我见到他有点惊喜，“你怎么找来这的？”
“你说在学校附近，这附近就这一个奶茶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外套，下面是一条军绿色的工装裤，外套很厚重，可他穿着却并不显笨拙。
“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他趴在柜台上，看墙面上的饮品介绍，粗略的扫过去，皱起了眉，“这名字看的我眼花缭乱，你随便帮我做一杯吧，什么都行。”
“杨枝甘露可以吗？”
“行。”
他在店里转悠了一圈，然后随便找了个靠近柜台的位置坐下看我，我被他盯得手忙脚乱，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找一些话题聊。
“你怎么过来了？”
“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
“闲？我听说你在筹备工作室。”
“哟，我的事情，你知道还挺多。”
这些都是林晓眠在宿舍里念叨的，我也就是听了一耳朵，这不是没话找话么，让他这么一说，好像我多关注他一样。
我脸一红，赶紧辩白，“也不多，就知道这么多了。”
他笑着，身体靠在后面桌子上，两条长腿伸出来，大刀阔斧的坐姿。
“那还想知道别的吗？”
“不想。”
“为什么不想？”
“没有为什么。”
“但我想知道的还挺多的。”他突然起身走过来，趴在柜台上看我，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就那样近距离的盯着我，我的每一个表情，都无法逃脱他的视线，这想想，就让我心慌。
“想知道什么？”
“比如说，你现在想谈恋爱吗？”
“啊？”
我被他的问题惊了下，手上一乱，切水果的刀差点切到我的手，这时候，店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来。
来了一个顾客。
他见此，退后一步，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
“你好，帅哥，想喝点什么？”
“你现在做的这个叫什么？”
“杨枝甘露。”
“行，那给我也来一杯这个吧。”
“好的，您稍等。”
等待的过程中，这个帅哥问：“以前来这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店员？”
“嗯，假期兼职。”
“你是大学生，在附近上大学吗？哪个学校的？”
“源大。”
“我是江大的。”他笑着说，还有点莫名的激动。
他这杯杨枝甘露做好以后，我拿给他，他接过付了款，然后像是有点不大好意思的问我，“咱俩能加个微信么？学校离的挺近，以后可以约着一起出来玩。”
“嗳，我那杯什么时候做，等不及了。”
裴烜赫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蜷着手掌敲了两下柜台。
那个帅哥见此，赶紧说：“那你先给他做，我不着急，可以等会儿再加。”
“不好意思，我不太方便加微信。”其实刚才就想拒绝的，只不过被裴烜赫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给打断了而已。
帅哥遗憾的“奥”了声，拿着饮品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裴烜赫的目光还一路追着他，等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他才转过头来，“你怎么见谁都叫帅哥？嗯？”
"？"
“我哪有？”
“你刚刚叫他了。”
“别的店员也会这样叫，帅哥、美女，很正常啊。”
“那你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叫。”
“……”
“来，叫一声听听。”
知道他在故意逗着我玩，我翻了个白眼，不准备搭理他。
他笑了声，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柜台，看上去心情不错，隔了一会儿又问我，“几点下班？”
“九点。”
他看着腕表说：“还有四个小时。”
我把他的那杯杨枝甘露做好，推到他的面前，他说：“我去附近体育馆打会儿篮球，九点来找你。”
他说完摆摆手就走了。
九点钟，我将店里的设备都检查一遍，拉好电闸，关上灯出门的时候，才看见门旁立着个人，他人高马大的站在那，冷不丁看一眼，还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不进去？”
“抽了根烟，散散味儿。”
确实能隐约闻到一股烟味儿。
我转头去锁门，把钥匙放进背包里，然后看着他，“你……”
其实是想问，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但又没问出口。
直到他自己说：“没吃晚饭吧？”
“嗯。”
“想吃什么？”
我脸上有疑问，他推着我往前走，说：“上次去的那家店，火锅不好吃，汤底味道不正宗，我带你去一家。”
“去哪啊？”
“跟我走吧。”
他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就带着我来到了十公里外的一家正宗川味火锅店。
“天很冷啊，要不要喝点酒驱驱寒？”
其实我酒量不算很好，通常情况下，我对酒都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但听到他问，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什么酒？清酒可以吗？”
我觉得对我来说，酒这种东西，都没什么差别。
反正都不太好喝就对了。
于是就没什么意见的点点头。
他说也别喝太多，驱驱寒就行，想必是体谅我是女孩子，又或许是因为他见识过我的酒量。
但我发誓，我真的只喝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而已。
可我还是醉了。
火锅的腾腾热气在我们中间盘旋，我双手托着脸，隔着这层热气看他，他也喝了一点酒，但脸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变化，灯光在我们的头顶上，于是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像盛装着一片深潭水。
我好喜欢他的眼睛。
桃花眼，深情，不用动任何声色，就能勾的人想要靠近。
他见我在看他，也放下手里的杯子，回看我。
我勾勾手指，轻声说：“你过来一点。”
他很听话照做，当那张脸靠近的时候，我遵从本心，用手指碰了碰他的眼睛，他被我的动作驱使着闭上了眼睛，我的指尖滑过他的睫毛，在眼角停留，又去摸鼻梁，然后是嘴唇，他的唇形很好看，和江启秋不大一样，江启秋的唇很薄，尤其上嘴唇，听人说，这样的人，都薄情，可那家伙，却又最重情意。
也不知是不是正因为他逆了“天道”而行，才会落得身消命陨的下场。
唇上的温度很热，我刚碰到，手腕就被捉住了，他睁眼看着我，不说话。
眼神的波动却又告诉我，他的心，并不平静。
吃完饭，他要送我回学校，这个地段不好打车，于是我们走了一段路。
我在酒精的作用下，整个人都处于很飘忽的状态，大脑空白，思绪被控制，一句话也不想说，至于他为什么也沉默，就不得而知了。
我跟在他高大的身影后面，一跌一撞的，终于撞到他的背上去，他突然止步，我向后退一步，他转身将我拉近，低头看着我，路灯下，我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点红，面色有点紧绷，像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可我分辨不出，只那么呆呆的看着他。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带着我向前走，一段路后转弯，走了一个胡同，那里漆黑一片，是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忽然将我带到身前，我被他抵在墙上，心跳开始狂躁。
他呼吸渐重，低下头，鼻尖贴着我的鼻尖，在往下，寻到了我的唇，没有任何犹豫的贴上去，我的心，在那一刻直沉到底。
他吞噬着我的呼吸，从温柔转而暴戾，像什么要吃人血肉的凶兽，我感觉到我的唇很疼，舌尖也痛，可那痛感又让我觉得沉、迷。
我抓着他的衣襟，他扣在我腰上的手掌在渐渐收紧，我整个身体都被他紧紧扣在怀里，我感受到了他外套内的温热气息。
那是我第一次接吻。
就算当初我和江启秋感情最好时，他也只是拉过我的手，亲过我的额头。
我始终觉得那样适可而止的亲密，是存留在我生命中最大的遗憾。
那样为了我的一个人，那样把生命都献给我的人，我却什么都没有给他。
他给了我后路，给了我未来，他却赤身而去。
我亏欠他太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chapter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