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照亮了五虎崖。
下一刻,何淳重重摔在山坡上,如破麻袋般顺着陡峭的弧度一路滚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山谷……
再睁眼,阳光已经照在他的脸上。目之所见,是沾满了淋漓鲜血的冲天石笋。
尖锐的石头穿胸而过,正正将他钉在原地。
他死定了。
何淳定定的看着天空,面色渐渐灰败。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隐隐带着些嘲弄:“你也是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没死绝。”
何淳没有扭头的力气,他张开嘴,只喷出一丛血沫。
谁?谁在哪儿?
救救我……
那声音有些冰冷和不耐:“喂,还听得见吗?”
何淳瞳孔颤抖起来。
是啊,他在想什么?
没有人能救他了。
他会死,会慢慢失去五感,静静的魂飞魄散。
可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有完成父亲的嘱托,他……
他手中被塞入了某种冰凉的东西。
下一刻,一股霸道又热烈的力量猛然顺着他掌心涌入体内,顷刻沿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
这是……灵气!
好似大江奔流,海浪吞吐,一波一波,生生不息。
何淳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片透明的湖,湖水翻涌,金光莹莹,一道道水波与金光相击,泛起涟漪,随后变成猛烈的巨浪。
**凡胎自然死无全尸,得道成仙却可神魂不灭!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修仙一途产生瓜葛了,没想到临死之际,居然……!
金光熠熠,丹田处的灵力不断凝结。
炼气一层、炼气二层、炼气三层!
身体内顿时生出无限力气,何淳双手反撑于地,忍着穿肠裂肚的巨痛,硬生生将自己从石笋上拔了下来!
“啊——!”
鲜血喷涌之时,金光大盛,他胸腹处那骇人打动居然慢慢消解融合,直至还原为一片完整的、肌肉分明的躯体。
何淳瞬间脱力,倒在地上。
他听见那声音隐隐约约的说:“找了这么久,总算赶上了……”
阳光下,何淳闭上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睁眼,从地上一跃而起。
往下一看,他胸前衣衫破了大洞,露出胸腹处紧绷的肌肉,残破之处随风摇摆,提醒着他先前并非一场梦。
此时太阳已升至头顶,整个谷底一览无遗。微风轻拂下,草木摇晃,偶有几声鸟鸣,还蛮温馨。
除他之外,再无一人。
是谁救了他?
有此能力,定然是位仙家大能!
那人虽未现身,但何淳明白他定然还在,当即拱手行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在下何淳,一介凡胎,无以为报。若有一日有需要何某之处,何某定当竭尽全力。”
那声音空谷传响,飘渺不定,缓缓道:“呵,还算识趣。上前来。”
何淳不明所以,左右环视,试探向前走了几步。
一堆巨石进入他的视线,在巨石之中,躺着一柄华贵长剑。
何淳微愣,仔细去看。
此剑剑刃明亮,剑锋纤长,剑镡处有几颗竖着排列的宝石,最下面的一颗金珠最大,流光溢彩,似琥珀或琉璃,又有宝石华彩。
这定然是一把仙家宝剑。
“……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凡胎。”那声音见他杵在原地没动静,无奈道:“我就是这剑。”
何淳睁大了眼睛,赶忙低头不再直视长剑,“何某失礼,还请剑仙大人恕罪。”
“不是剑仙,就是剑。宝剑凝聚天地之造化,久之生出灵智,便是如此。”
“宝剑有灵,何某听说过。”何淳点点头。
宝剑很满意:“小子,我乃魔尊之剑,在其斗法之时被遗落在这谷底,如今我需找到魔尊,重回他身边。你若能带着我见到他,自有万般好处等着你。”
何淳暗自心惊。
魔尊之剑?
怪不得它那霸道的灵气能一口气帮自己冲至炼气三层,还能迅速愈合致命伤口。
他垂下眼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野心。
若剑所说的魔尊并非是那些滥竽充数之辈,而是那位真正的魔尊……那他或可完成父亲的遗愿,替父报仇!
何淳忙道:“何某不过凡人,如何能见到魔尊大人?”
“自然是让你踏入修魔之途!”
何淳喃喃:“修魔……”
既是修魔,是否就不算违背父亲遗愿?
毕竟父亲当年只是让他不再修仙,并未说不再修魔。
剑以为他不愿,冷声道:“小子!魔修与正道修士并无不同。杀人炼魄,那可不是魔修,那是邪修!魔修与正道修士的区别只在灵气运转和功法上!”
何淳反应过来,忙道:“有成仙之机,何某自然感激不尽。”
只是这剑,怎么好像很急切的样子?
莫非这剑选中自己……另有所图?
罢了,他如今也没有拒绝的能力,走一步看一步吧。
剑勉强满意:“算你识相……不过在启程之前,我允许你先处理了你的私事。”
“……私事?”
“你总不会是自己想不开,从山崖跳下来的吧?”
何淳微愣,抬头看向头顶山崖,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不错,他正是被人陷害至此。
于情于理,他都得问凶手要个说法。
整顿一番后,一人一剑开始寻找出谷底的路。
何淳自然有佩剑,只是他落崖时剑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只能脱下外袍裹着这把有灵仙剑,藏起剑锋,不至于吓到路人。
在路上,他向剑解释:
“在下隆正镖局镖头,昨夜走镖途经此地,遇袭,力竭,被人偷袭推入崖下。”
可惜他并未看清推自己的是谁。
剑问:“何谓‘镖局’?”
何淳答:“回前辈,简单来说……便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哦,所以你是杀手?”
何淳想了想,“不尽相同。镖系众多,我这单走的人身镖,便是拿钱护人。”
“为何会有不同,若无人杀他,他又何须保护;若有人杀他,你们不杀了那些人,又如何保护?”
何淳答:“镖队不善正面交锋,若是想保护某人,震慑或寻求庇护,都是上上之举。”
剑问:“那你昨日遇袭,不正说明此法无用?”
何淳双眼微垂,“不,不是此法无用,而是我的队里,出了奸细。”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找出那人。
沿西翻过五虎崖便是落虎镇,他找到路后,脚程极快,居然半点不觉得累,在午后便入了镇。
由于既没有外袍,身前又破了个洞,穿着太过清凉,袒胸露腹,屡屡遭人注目,在剑的反复要求下,何淳先行去布庄换了身完整的衣服。
结账后,何淳道:“幸好钱袋子并未随我佩剑一同遗失……前辈,我为您打个剑鞘吧。”
剑重重哼了一声:“我本就无鞘,是能养在修士识海中的法宝。再好的鞘也配不上我。”
何淳委婉道:“任前辈举世无双,在下佩服。只是凡人行走,多有不便,求前辈体恤……”
“罢了,等此件事毕,你快些修炼出识海吧!”
听它同意,何淳松了口气,比照着剑的买了把杉木剑鞘。
镖队行动有规定路线,有间相距镇南门不远的驿站,乃他选定的镖队落脚地。
何淳来到驿站外,在暗处小心观察了一会儿。
驿站往来人数不多,马槽栓着镖队的马,正甩着尾巴吃食。他如今耳聪目明,一眼便看见趟子手郑小甲正在边哼歌边喂马,顺便给马梳毛,好不惬意。
剑嘲笑:“你无故失踪,队伍甚至不曾费心寻你,我看这奸细可不止两三人。”
何淳仔细观察了一番,皱眉说:“马匹数量不对。”
这一趟他们走的是路途遥远但速度很快的人身镖,买镖的是当朝正三品大员大理寺卿,出手阔绰,给每个镖师都配了匹马,让他们将他护送至皇城。
此处少了五匹马和一辆马车。
“此事应当另有隐情。”
别人不说,但郑小甲是他看大的孩子,与他极为亲厚,绝不可能对他的死讯熟视无睹。
正当何淳思索时,剑说:“小子,这是你的私事,我本无意插手,但你要做什么最好快些。有两个炼气期二层修士进了镇子,正在朝这边来,恐怕一盏茶的功夫,你们就得撞见了。”
何淳有些惊讶:“炼气期修士?”
对大部分人来说,修士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就算真的有,也只会出现在望京那种修士云集的大城池。
怎么会来这偏僻的落虎镇,还一下子来了两个?
何淳当机立断,舌尖一卷,双指探喉,吐气便是一声尖锐哨音。
喂马的郑小甲顿时警惕转身,见到角落里的何淳,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随后忙收敛了表情,看看周围,才迅速绕了个弯跑过来。
年轻人十分机灵,拉着何淳藏进暗巷中才开口:“大哥!你怎么回来了?陈哥不是说你先走了吗。”
何淳微愣:“陈壮说我先走了?”
“是啊,陈哥说你担心还会碰见昨晚那样的突袭,所以先行探路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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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