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三楼的女卫生间，年久失修，门破破烂烂不说，瓷砖也是东碎一块，西丢一角。
章朝云找到一个机会，把自己的手机藏在了一块破瓷砖后，只留着摄像头在外面。
前两天半夜，章朝云正想着许君逸的事情，坐立难安，难以入眠，她盯着天花板，轻轻翻了个身。
寝室的旧床一声轻响，好在没吵醒下铺。
章朝云心乱如麻，眼神没有聚焦地随便盯着对面床铺的爬梯出神。
她其实只是保持这个姿势想事情，看见的东西并没有第一时间刻入脑海。
她就这样发了会呆，忽然后知后觉发现有哪里不对。
对床的爬梯怎么是黑色的？
章朝云心底一冷，不动声色往被子里缩了缩，只留一双眼睛半眯着，想看轻爬梯上是什么东西。
月光透过薄窗帘，隐约勾勒出屋内物体的大概轮廓。窗外的柳树随风摇摆，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吊在树上。
章朝云瞳孔一缩。
那黑色的东西微微反光，像是上好的绸缎，也像是——女孩漂亮的长发。
“我知道。”
洛屿的声音响起：“你没睡。”
章朝云猛地拉起被子，向对面的爬梯扔过去，黑色的长发如虫子一样涌动，一张鬼脸突然从发丝中露出来，向章朝云冲过来。
章朝云正想从上铺翻下来，却不敌洛屿的速度，被她一把掐在床上。
血腥气扑面而来，章朝云只能看见满眼的黑色，那是洛屿的黑发，在她眼前不住地晃动。
章朝云被掐得无法呼吸，她艰难地去摸身边一切能攻击的攻击，劈头盖脸往洛屿脸上打去。
洛屿轻笑一声，居然真的松开了她。
那张布满青紫痕迹的脸不复往日的清秀，血红的眼睛从黑色的头发中向外窥视，章朝云压抑着呼吸，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面对死亡，本能难以抑制。
“你胆子很大，也很聪明。”洛屿歪了歪头，“我不喜欢，为什么你们都要让曲樱离开我呢？”
章朝云定了定神“曲樱对你那么好，你却让她变成孤家寡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友情？”
“可她答应过我。”洛屿满是尸斑的手缓缓摸过自己的脖子，“只有我一个朋友，我要么没有，如果有，就必须是唯一。”
“你不强求，却得到了唯一的朋友。”洛屿嗤嗤笑起来，眼睛里留下一行血泪，“我很嫉妒，所以我要你去死，请君自裁。”
“你凭什么觉得你会听你的话乖乖自杀？”事到如今，章朝云反而冷静下来，“你不敢直接杀我，因为我这段时间总是在提醒曲樱你的身份，如果我死在厉鬼手下，曲樱肯定会有所怀疑。”
“你说的不错，我最近一直和曲樱说讨厌你，让她离你远点，所以我不想出手。”洛屿绕着自己长长的发丝，“至于为什么你会听我的话自杀么……你和许君逸不愧是好友，问的话都差不多。”
章朝云心底一沉。
洛屿这句话一说，她就已经明白许君逸为什么会死了。
而洛屿肯定会用同样的手段威胁自己。
果然洛屿在她耳边用阴冷如蛇嘶的声音说道：“要么你死，要么她魂飞魄散，你自己选吧。”
许君逸听到这里，起身就要往外走，章朝云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我杀了她！”
“我们两个都不够她一爪子挠的。”章朝云把她硬生生扯回来，“你给我冷静点。”
“那我变成鬼是为了什么？”许君逸用尽力气压抑住自己的愤怒，“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商量后你和我一起再死一次？”章朝云反问，“我死一次你死两次，还是白死？就算我不自杀，她也肯定会想办法杀了我，我根本逃不掉，那不如用我的死换一线成功的机会。”
“你们俩真是……”岑眠雨哭笑不得，“现在的小孩真是不能小觑，过于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我也很害怕，怕得直哭。我还没考大学。没和许君逸考一个地方。我甚至……没能和爸爸妈妈说一声再见，他们一定很担心，可我出不去，他们进不来。我电话也打不出，无法告别，无法告诉他们我爱他们。”章朝云说，“但我既然躲不开，那总得利益最大化吧？”
“你是个很厉害的孩子。”镜琰忽然开口，“很聪明也很冷静，若有来生，必然能成就一番事业。”
章朝云笑了笑，又叹口气：“下辈子太缥缈了，我们俩这辈子也是倒大霉了。”
池隐舟垂眼，叹了口气。
时也命也。
章朝云继续说：“我想了一晚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去教学楼的洗手间把手机放好了。”
随后她去找了洛屿，带着她去了那洗手间。
“我不敢。”章朝云说，“你来帮我，反正遗书我也写了，一会我也会和室友说些压力太大很害怕，不想活的话。这样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什么。而你伪装我自杀假象应该不难。”
“你要是不放心，就让曲樱第一个来发现我的尸体。”章朝云补充道，“我不想死，我下不去手。”
洛屿盯着她：“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谁面对死亡都会害怕。”
“我不害怕。”洛屿冷笑，“我死的瞬间，只觉得自己解脱了。”
“我不是你。”章朝云垂下眼睛，哭了起来，“而且你死后能变成鬼，我死后什么都没了！”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不会亲自出手的。”洛屿靠在洗手池旁，看着自己长长的利爪，“你自杀，不然许君逸别想活着，即使她死了，我也能让她再死一次。”
“你就是这样逼她自杀的对吗？”
洛屿笑起来：“是呀，她比你果断多了。”
“就因为我们两个察觉你就是厉鬼？”
“是，不过话说回来，我本来也准备杀了你们俩。”洛屿说道，“你俩很烦，许君逸一个小混混装什么女侠？她凭什么能这么说坦然接受垃圾的父母？还有你，你凭什么那么幸福？好友在乎你，父母爱你，学习成绩也压我一头……我真的很讨厌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今天上午你的尸体如果没出现在这里，我保证死的不止许君逸。”
门咣当一声关上，章朝云抬起眼睛，冷冷看着窗户斜上方的破瓷砖。
手机正在录像。
她设定了定点发送的短信，让许君逸来取手机。
这样她死了证据也能留存下来。
“想不到我也变成了鬼。”章朝云叹了口气，“而且最近死了的人好像都变成了鬼，只不过有人有意识，有的人浑浑噩噩，只不过是重复生前的日常。”
所以她取消了定时短信，处理了自己的尸体，拿回手机。
“加个微信。”章朝云对术士四人组说道，“我传给你们。”
池隐舟觉得这俩小姑娘挺有意思，笑吟吟托腮问道：“我还以为你会把手机拿给我看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吧老师。”章朝云叹了口气，“虽然我已经留了备份，但还是小心为妙。”
池隐舟对林鹤轩点点头：“你加小章同学。”
林鹤轩蹲在章朝云身边，加了微信收了视频，递给池隐舟看完，池隐舟长处一口气：“挺清晰的，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他顿了顿，又笑问：“你为什么没有给别人看这视频？”
“大部分人只是行尸走肉，只有我、君逸、林绩和曲樱有自我意识。”章朝云摊手，“我一靠近曲樱和林绩就会被洛屿盯上，而且我发现我无法通过网络发给她们俩，就算有一次抓到机会和曲樱独处，却发现我们无法和她说话了，任何形式的交流都不行。”
应该是被境限制了。
境里面的鬼是无法挣脱境的控制的。
“直到今天。”许君逸说，“我发现我居然能和曲樱说话了。”
“被我俩提溜回来的时间发现的？”池隐舟眼睛一弯，“老师们很厉害的，百鬼不侵。”
许君逸看了他一眼：“你看上去脾气挺好的，不怎么吓人，你旁边那位老师，明明没干什么，但是我特别害怕。”
池隐舟信口胡扯：“哎呀，这位是我们国家特级教师，你害怕是正常的。”
镜琰：“……”
许君逸：“……你真的是老师吗？”
“当然了。”池隐舟笑道，“我甚至是你害怕等这位特级教师的老师呢，别看我长得年轻，我岁数很大了。”
这次连章朝云都无语地看过来：“老师你……”
谁知道另外三位老师却齐齐看过来。
镜琰：“他确实是我老师。”
也是我老婆。
不过虽然这群孩子已经成年，但毕竟还是学生，这话还是不乱说了。
镜琰秉持着学生就要好好学习不能早恋的思想，眼观鼻，鼻观心，真有几分班主任的风采。
岑眠雨同情自己：“你们还是信了吧，他说的都是真的……虽然听上去不靠谱……”
“出家人不打诳语。”林鹤轩稽首，“虽然我们几个真要划分应该是道家的，但是借隔壁佛家名言一用。”
“我可是有教师资格证的哦。”池隐舟从手机相册里调出自己的证书照片，一挥手，手中多了个保温杯，他起身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站在班级后门窗户那里看谁上课玩手机。”
众人：“……”
糟糕，无论是人是鬼，某种dna里的恐惧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只有没经历过现代教育的妖十分淡定：“保温杯里装的什么？”
“冰淇淋红茶不另外加糖少冰加珍珠。”池隐舟说，“进境之前我装进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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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