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拜师

镜琰原本以为这次前来,若是能合作,自己会多一个同盟,若是需要低头投靠,自己便多了一个首领,没想到最后尘埃落定,自己居然多了个师尊。

即便是一向风雨来去,什么事都能迅速做出反应的镜琰也有些恍惚了。

他虽在妖族算年轻,到底也加冠多年,成年后多了个师尊,还是之前没有交集,只听过名字的术士,难免有点觉得虚幻。

池隐舟带他回去耍威风,两人正无声走着,池隐舟忽然问:“第一次见面时,我见过的那两只小猫小狗,是怎么没的?”

镜琰脚步一顿,继而简短讲了一遍。

池隐舟站在原地冷笑一声:“文舆还有脸来讨说法?”

镜琰沉默片刻,忽然说道:“是我的错。”

池隐舟听他这样说,回身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两个刚出生,爹娘就没了。”镜琰说道,“皆是为族人战死,是我和族中两位长老将他两个带大。因为身世可怜,父母捐躯,我们便将他们当做亲兄弟,总是娇惯他们。”

“所以才养成了那样天真烂漫的性格。”镜琰不去看池隐舟,只垂眼看着脚下积雪,仿若那只猫妖的洁白的毛发,“他们种族本就天生亲近人族,又被我们保护的太好,一路也确实没遇到过什么恶人。不知人间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尔虞我诈。”

池隐舟安静听他说完,问道:“这两个孩子多大年纪?”

“今年刚加冠。”

池隐舟沉默片刻。

即使成年,但是才二十岁,在妖族漫长的岁月看来,甚至可以称得上夭折了。

“是我的错。”镜琰声音仍旧冷冽,但是手却紧紧握成拳,“是我的错。乱世颠沛流离,他们本不该天真,应该自幼便识人心黑暗不可捉摸,可我不想他们吃我受过的苦。”

他说道:“天真的其实一直是我。”

池隐舟忽然举步上前,手轻柔地搭在镜琰肩上:“这件事不怪你,从来不是你的错。”

镜琰正要反驳,池隐舟却拍了拍他的肩,先一步说道:“就这件事而言,错的明明是害人者,你们都是受害者,为何要从自身上寻找错误,痛苦不堪。却忘记若非那几个太虚术士无耻,那两个孩子又怎么会突遭横祸?”

镜琰抬眼,池隐舟收敛笑意,反而显得温柔许多:“是他们利用那两个孩子的善良设下陷阱,是他们玩弄人心,也是他们残害无辜。你和两个孩子有什么错?难道善良是错么?”

“你可以以后教导族中孩童,善良但留有戒心。认清这世间污浊与晴朗并存。但是不要全盘否定过去的自己。”池隐舟收回手,“毕竟你我也年轻,未来的路很长,也要摸索着走。谁能保证每件事都尽善尽美?未来这天下——必然能有一片朗朗乾坤,或许那一日很远,那就要靠我们去逐风驱云,留给后人了。”

镜琰心一跳,他看着池隐舟,一时竟觉得喉头哽咽,他看着池隐舟转身持扇,悠悠向前继续走去。那背影烙在他心底,一眼千年。

人当真很奇怪,有时候一个决定一生的念头,就在片刻间出现,至此千年不改,生死难变。

只这几句话,镜琰便下定了决心,跟在池隐舟的身边,如池隐舟描述一般,与他并肩,与他同行,与他一同破开阴霾,止息风雨,换一世海清河晏。

若是如此,后世妖、精、人、仙或许能在同一片天地下共处,日子平和安稳,再不颠沛流离,萍踪无定。

他举步跟了上去:“师尊。”

现世之中,沉眠入梦的镜琰喃喃唤了声:“师尊。”

已经醒来,被镜琰抱在怀里,安静听镜琰心跳的池隐舟听见这一声梦呓,抬眼看去,只见镜琰眉间舒展,竟有几分缱绻之色。

池隐舟轻轻抚上镜琰眉心,顺势而下,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嗯。”

镜琰动了动,抱着池隐舟的腰又紧了紧,头靠在池隐舟身侧,再次沉沉睡去。

池隐舟顺着老虎的毛,心里倒是一片祥和。

窗外应当已经天光大亮,不过这窗帘遮光,屋内仍是昏暗。

池隐舟虽说这次入睡没那么困难,但到底醒的早。他看了眼手机,分会安稳无事

失眠多是因为心病,多年离散,唯有靠近梦重山才能稍稍多休息一会,如今虽然心上人在侧,也能入梦片刻,但到底多年沉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

如今多睡这一两小时,倒是觉得清爽不少。

只是瞧着他的徒弟,还要再睡一会。他便也心安理得靠在山君身上,继续发呆。

镜琰继续在识海的过去中浮沉。

池隐舟和他回去时,已有人搬来坐榻,池眠松、商君雍和文舆都坐下,颇有三足鼎立之势。

池眠松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坐榻的扶手,不急不缓,喜怒不形于色。

商君雍笑眯眯喝着茶,时不时与池眠松低声交谈几句。

文舆沉着脸,不喝茶也不说话。

场上还有两个坐榻,池隐舟拂衣坐下,头一侧:“来,徒弟。”

镜琰亦一甩衣摆,端坐于榻上。

文舆吹胡子瞪眼睛,正要发作,池隐舟悠悠说道:“你一个副盟主,在我羁雪山装什么人上人。”

“他为何也能坐下?”文舆指着镜琰,手指都哆嗦了,“我已传信盟主,他过会就到,这是盟主的位置。”

“这是羁雪山,我要谁坐,谁才能坐。”池隐舟也端起茶盏,“镜琰乃妖族之王、白虎星君与妖王后裔、我钓烟客池隐舟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这身份可比你高贵多了。”

池眠松开口:“小舟。”

文舆心里一喜,这池眠松身为族长,到底懂点规矩,还知道喝止弟弟的无理。

谁知池眠松平静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不要随便说实话,很伤人。”

文舆:“……”

文家势弱,比不起池家,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憋住:“池眠松!”

池隐舟抬眼皮吊眼看他:“你算什么东西,直呼我兄长大名?”

池眠松按住他,淡淡道:“您老人家愿意的话,也可以给盟主让位以示忠心。”

“就算让,也是你这小辈让。”文舆冷笑一声,“你只是护法——”

“有没有可能,羁雪山不缺坐榻?”池隐舟打断他,“盟主来了,再搬一把似乎也不费事吧?”

镜琰嗤笑一声,平静地翻了个白眼。

羁雪山离太虚总部不近,但盟主“恰好”在不远处。

太虚盟主是隐家家主,单名一个麓字。

隐家世代占星,最擅观命,很会蛊惑人心。更是五族中司祭司一职,地位奇特。

而隐麓是集玩弄权术,故弄玄虚,神神叨叨集大成者。

隐麓半个时辰后到了雪竹林,六人围坐,身后太虚的人马也泾渭分明,妖族仍旧严阵以待。

“如此说来,世侄是打定主意,要收妖王为徒了?”隐麓摸着胡子,呵呵笑道,“镜琰血统确实特殊。但——他与太虚结怨已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池隐舟漫不经心地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直接说要求罢。”

“不如我们详谈?”隐麓笑着看了一眼镜琰,“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池隐舟起身:“那就去盟主落脚的地方罢,这样盟主能安心些。”

隐麓也不似文舆瞻前顾后,有贼心没贼胆,带着他们就齐齐走了。

镜琰看向自己的族人,池隐舟知他隐忧,便叫妖族上山等候。

到了隐麓的别宫,一番扯皮后,隐麓摊开筹码:要妖族一部分宝物、要金银、要妖族丹药、只保证镜琰的妖族安全,其他妖族镜琰不可维护、妖族必须隐世而居,低调行事。不可对外宣扬今日盟约,以免影响太虚的威严和名声。

在给哪些宝物上,池隐舟大杀特杀,讨价还价的本事让镜琰叹为观止。

他知道肯定要大出血,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想不到他的便宜小师尊,硬生生把价格压到这种程度。虽然也让妖族损失不少,但是可比镜琰预期好太多。

隐麓自然不满,池隐舟直接从羁雪山库存中搬了几样灵宝补上,并且应允,不主动和太虚为敌。太虚若有难,他也会视情况去救。

只不过这两条约定水得很,满满都是虚情假意,完全是最终如何做如何解释,全靠池隐舟那颠倒黑白的伶牙俐齿。

而太虚从此不再追杀镜琰麾下,允许他们选一处灵地休养生息,承认镜琰妖王和星君后裔身份,也允许他拜师,跟着池隐舟修行。

最后双方定下契约,各回各家。隐麓带着文舆离开。

池眠松临走前递给池隐舟一份地契:“相胥替你们选好的地方。是商家的地方,送你了。”

池隐舟桃花眼一转,风华流转,他没立刻接过来,只是看向商君雍:“相胥今天真够大方的。”

他以前喊商君雍的时候都吊儿郎当的调子,今天忽然语气严肃起来,倒是带了点探究。

镜琰不明所以,便安静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多说,免得扰了池隐舟的思绪。

商君雍微笑道:“我今日送,你改日还就是。”

“是我还,还是我哥还,相胥得说清楚了。”

“你且先看看我送你的地是哪里。”商君雍仍拢袖笑道,“至于你们兄弟两个谁还,届时看我需要什么再议。”

“不必看了。”池隐舟说道,“你送的是霁芳谷。”

商君雍笑问:“那垂月你要不要?”

池隐舟看向池眠松,池眠松无声点头。

池隐舟收起那地契,也笑起来:“我还真不敢随便收相胥兄的东西,就怕还不上利息。”

“我对你兄长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商君雍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扇子,轻摇了摇,“连带着你,总会有点真情的。你这样说我,我可太伤心了。”

“既是借我哥的面子,这人情我不用还了?”池隐舟立刻一拜,“多谢雍哥了。”

商君雍轻巧一躲:“那也看我心情,更看云侣能不能哄我开心了。”

池眠松道:“别闹了,相胥,我们走罢。”

他深深看了眼镜琰,镜琰稽首一礼,池眠松拍了拍他:“你且安心跟着小舟,莫要多担心。”

这操心的兄长停了停,到底不放心:“吾弟娇纵,口无遮拦,你做他徒弟,要多担待。”

池隐舟:“……我才是师父他是徒弟,哥你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池眠松对他扯了扯唇角,拉着笑眯眯摇扇子的商君雍走了。

池隐舟挑了挑眉,转头看向镜琰:“走罢徒弟,去看看你族人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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