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岑眠雨摸了摸头,“我来给老大你送你要的资料,这个资料有点久远,只有纸质版。”
池隐舟瞧他还盯着那幅画,笑道:“资料放下吧。怎么,你喜欢这画?”
“我刚才其实就想问……”岑眠雨眼睛一亮,“老大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垂月先生啊!就是钓烟客他老人家!”
钓烟客他老人家本人悠悠笑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你刚进屋坐下去喝茶的时候露出了手串。”岑眠雨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那串飘花翡翠。”
池隐舟撸下手上的飘花翡翠手串:“这个?”
“这可是垂月先生的标志之一啊!”岑眠雨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传说他老人家永远都带着一串品色上好的飘花翡翠珠串,而且其中有四颗翡翠珠子被他赋了咒术,能储存他一部分法力。若是遇到生死关头,那珠串能救命。不过据说他只用过一颗珠子。珠串原本108颗,那次之后就剩下107颗。”
池隐舟盘手串的动作不停,一颗一颗摸过去:“你还真是清楚。”
“嗨,垂月先生的粉哪个没有个翡翠珠串,这也算他的周边了吧。我也配过,但是没有你这品相好。”岑眠雨眨着他那小狗一样的眼睛,满眼放光,“垂月先生的珠串要是留下来,可能就是这样的吧……不过老大你这个珠串是不是少了几颗?”
“我这里只有100颗。”池隐舟竖起食指,转着那价值连城的珠串,“凡事不必强求,少几颗就少几颗,也不必强行补齐。”
“对对对,当初垂月先生用掉一颗珠子后,他的哥哥也要问他为什么不续上,他也是这么说的!”
池隐舟看着青年,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吊儿郎当:“这你都知道……不过一串翡翠手串不足以证明我是池垂月的粉吧?”
“你的字画的笔锋和垂月先生很像啊。”岑眠雨说道,“可以以假乱真了,我专门研究过垂月先生传世的字画,我们圈里还有位太太也学的很像,不过你比她还厉害,练了很久吧?”
池隐舟想起幼年时他哥给他请的那一堆字画先生,生生把他从不想学逼得书画都十分拿得出手的可怜日子,深以为然:“确实练了很久。”
“你居然是我同担,这也太幸福了吧。”岑眠雨整个人都飘忽忽地,“不过我还是妖王镜琰的粉,老大你——”
“没事。”池隐舟眼睛一弯,“我是cp粉,我更喜欢镜琰。”
“哦哦我也是哦。”岑眠雨一拍手,“不过我们这个圈有点乱,所以我得问问。梦女有点多,还有人觉得说垂月先生和妖王是gay是对他们的侮辱,玄门早就可以同性结婚了怎么还有人恐同我不理解……”
他一停,斩钉截铁说道:“反正我觉得他们俩必然有染!论据如下——”
池隐舟肃然起敬,盯着岑眠雨看,把可怜的史同男看得汗如雨下,都忘记自己的cp小论文该怎么说:“怎,怎么了?”
池隐舟意味深长:“我一直觉得你对八卦有天生的敏锐,你一定是个做情报的好苗子。”
岑眠雨:“?”
“小五啊。”池隐舟单手支头,慢条斯理问道,“你想没想过,我姓池,有翡翠珠串,字画和垂月先生相似是因为——我就是钓烟客池垂月呢?”
岑眠雨一怔,继而哈哈笑开了:“怎么可能呢老大,别闹了。”
池隐舟一挑唇角:“为什么这么说?”
“先不说别的。垂月先生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岑眠雨如数家珍,“咱们术士因为有神仙血统,确实活的久一些。但是至今为止最长寿的记录也不过300岁左右,平均寿命在260岁到270岁之间,这还是能从战场上活下来,颐养天年的情况下。”
“古代时局动荡,战争连年,人世战乱不断,玄门也受影响,没有消停日子,多少人年纪轻轻就死在玄门争斗中,迭代极快。无论怎么算,垂月先生也绝对已经仙逝千年了。”
池隐舟垂眸:“说不定有什么机遇呢?”
岑眠雨叹了口气:“先生说过,道法自然,随遇而安。人生最痛苦莫过于独自长生,白云苍狗,世上只余一人,举目无亲。故而求长生的帝王都可笑极了。他最不喜欢长生,即使有机遇,他也不会去做的。”
“是啊,多孤单啊。”池隐舟看着自己的画,轻声笑道,“到最后无论是镜琰还是他兄长池眠松都走了,朋友也尽数战死,这样的长生是折磨。”
岑眠雨看着池隐舟,小心翼翼说道:“老大?没事吧。”
一瞬间池隐舟又笑起来:“没事,我有点累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这孩子确实有些单纯。池隐舟想着:还挺可爱。
他溜达出去,他们四个会长都有自己办公室,但是这一层还有一个大工位,正对着投影。随时可以当小型会议室用。
左边放着太虚的监控仪器——新时代,科技进步,术士们也开始用仪器监控各地的妖气鬼气有没有超标。
几位分会长似乎更钟情小会议室当集体工位。闻祈正安静地看着文件,林鹤轩一边泡咖啡一边和闻祈聊天。闻祈虽然话少,但也都有回应。
看上去到时候一片合乐。
岑眠雨给池隐舟看了下自己的工位——各种垂月先生摇摇乐和立牌,还有一面墙是吧唧。
由于垂月先生本人没有留下画像,所以这些立牌摇摇乐都有一个特点——都很好看很可爱,就是和本人毫不相干。
甚至不同画师笔下的池隐舟也长得天差地别,池隐舟看着五花八门的自己,眼神却被一个白虎立牌吸引过去。
“哦对,你最喜欢镜琰,镜琰的周边我还没整理完,所以没摆那么多。”岑眠雨拿起那个白虎立牌,“这个镜琰的摇摇乐我还有一个新的没拆封,老大你要么?”
池隐舟摸了摸那副张舞爪威风凛凛的亚克力,笑起来:“那就多谢你了。”
他顿了顿,看向岑眠雨:“我和钓烟客是本家,恰好有点他留下的东西,你若喜欢,我送给你,就算这立牌的回礼。”
岑眠雨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这不值那么多吧!太贵重了还是算啦。”
“没关系,在喜欢的人手里那些东西才有价值。”池隐舟轻描淡写说道,“我还有很多,留着也没用。”
毕竟他现在活蹦乱跳地,随便写个1 1=2都算钓烟客亲笔。
他回去找了一张以前画的画,上面有他当年的印章。岑眠雨拿到后激动地挂在办公室门前,一日三炷香,瓜果不断,要不是闻祈武力威胁,他甚至想选个良辰吉日,焚香沐浴,对着那幅画吹个唢呐。
池隐舟借着自己的光迅速成为岑眠雨心中心软的神,又选了一天和林鹤轩喝了场酒,送闻祈一本他这几年自创的法术笔记。
成功在七天之内和三个副会长拉好关系。
池醉和商听竹提前一天来找池隐舟做准备时,就看见池隐舟和林鹤轩勾肩搭背互相说着垃圾话,时不时回头指点一下闻祈法术运行的关键点,并且把正在焚香的岑眠雨揪出来逗着玩。
商听竹毫不意外:“小叔一直都很擅长和别人打好关系。”
池醉没什么表情,一副冰山脸:“意料之中。”
“毕竟是能把差点成为问题少年的你养得苗正根红的他。”商听竹笑着走过去,“小叔,我们来了。”
终极上司空降,还是一起空降两个,在场人除了池隐舟全部立正。池隐舟笑了笑,拍了拍林鹤轩等人的肩:“我明天和后天要休个假,辛苦你们三个帮我盯着。”
说完就对着池醉和商听竹摊开手:“哟,这是我家两个崽吗?”
商听竹上前抱了下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行花影那件事有眉目了。”
“双喜临门。”池隐舟笑起来,“一会详细说说。”
他家两个崽跟着他回家,刚一进屋商听竹就将先前查到的事情都告知池隐舟,
那个组织真正名字应该是——封序,至于为什么是这么别扭的两个字,池隐舟评价为:“反派一般都喜欢凹个造型,起个奇奇怪怪的名字,中二病嘛,也算正常。”
这个组织之前名不见经传,很是低调,溯源最早创立于民国时期。过去百年间没做过好事,也没做过坏事,但是他们确实招揽过一些妖族,那些妖族加入封序后,也没什么大动作。
封序就这么仿佛不存在地隐居了百年,近些日子不知道是换了首领还是首领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就开始埋雷了。
“我特意查过封序活动的范围。”商听竹打开平板,点卡一份资料递给池隐舟,“它是s市本土玄门组织。只在s市活动。”
“地头蛇啊。”池隐舟半躺在摇椅里,逐字看下去,夕阳透过落地窗,映得他侧脸多了几分柔和,“还挺恋家。那以前s市发生过类似案件么?毕竟厉鬼本身就可能滥杀无辜,以前的案子很有可能忽略它背后真相。”
“我问过你的前任分会长。”商听竹的手指轻轻敲在平板的屏幕上,“他说他管理的这五十年以来,一般都是寻常案件。只有一次案件有些不普通——大概是三个月前,也是厉鬼伤人,他们前去镇压时,厉鬼一边攻击抵抗,一边做了一个向外拿东西的动作。然而没等那厉鬼拿出东西,行动组的法术已经命中它。厉鬼消亡时,自它身上掉落了一些纸灰。”
“什么样的纸灰?”池隐舟抬眸看他。
商听竹平静地说道:“符纸燃尽后的灰烬。”
符纸燃烧后已经难辨其原型,究竟只是厉鬼的鬼画符还是行花影变体禁术,就不得而知了。
前任分会长也觉得奇怪,但是纸灰随风而散,厉鬼也死无对证,之后也没再出现过类似的事件,所以最终也没有定论。
“那厉鬼生辰八字,前任分会长还记得么?”
商听竹点开平板上的一张图片:“他记得,给你写下带来了。”
池隐舟一扫,心中一算:“这人的命格能合上,若是他被施以行花影——当是被授予迎春花。”
他将平板还给商听竹:“我会多留心。”
商听竹应下,这一件事了,池醉开口问道:“明天的事情准备怎么样了?是不是除了人手,还需要些符纸?”
池隐舟懒洋洋起身,带着他们去书房,一进门就发现书房里里都摆着符纸,上面朱砂画符,隐隐透着金光。
“符我都画好了。”池隐舟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神情,难得正色,“这些符能使梦重山中的法力不外露,你们俩带人来了吧,给他们分发下去。届时打开镜琰的封印,需要我们三个同时注入法力。”
“问题在于,封印是你的一缕魂魄。”池醉开口,目光沉沉,“我和听竹要如何保护你?”
“以外力解开封印,我魂魄必然受到震荡。”池隐舟看向池醉,“小醉,你来护住我的魂魄,用我之前教过你那一招。”
池醉点头。
池隐舟又看向商听竹:“我魂魄震荡瞬间,法力必然减弱,但封印下还有我设下的诸多保护镜琰身体的法阵,需要小竹你去破解。”
“我知道。”商听竹应下,“破解之法我已牢记于心,小叔放心。”
池隐舟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忽然觉得心跳如雷,竟有些心神不定。
他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脱离掌握。
都言近乡情更怯,他苦熬千年,只为再见镜琰一面。千年等待中他无数次期盼这一天,这一天到了,他居然有些不安。
能有什么意外,梦重山里的封印连接他的魂魄,被外力攻击或是破坏,池隐舟必然会知晓。
池隐舟揉了揉眉心:“明天晚上子时,梦重山。”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把镜琰带回来。
毕竟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已经逆天而行一次,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呢?
翌日子时,梦重山峰。
阴云蔽月,四时主妖。
池醉和商听竹带来的人守在山下,手持符纸,以防法力外泄伤及无辜,也阻止外人擅入梦重山。
因为这算是家事,所以跟着来的人都是池家和商家的族人心腹,虽然本也是太虚成员,但这一次却是以同族长行动的名义,来陪池隐舟接人回家。
人虽不多,但都是可靠的精英。
池隐舟向他们道过谢,便领着池醉商听竹上山。
梦重山上水光一闪,三人已然站在一块石碑前。
石碑百年一开,除却池隐舟和池隐舟允许的人外,无人能靠近。
而池隐舟本人,也只能每隔百年才能打开一次。
池隐舟手指拂过石碑,石碑应咒而开,露出身后封存百年的幽深暗道。
顺着暗道前行,便是梦重山腹地。
那是一处洞天福地,墙壁上的夜明珠千年后仍闪烁温润光芒。灵气四溢的山洞中,有一处玉床。
千年前便受雷劫殒命的妖王镜琰,便安睡其中。
原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