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过于疲惫，阿澜这一觉睡得极沉，直至日上三竿了才醒。
睁开眼不过片刻，阿澜便想起眼下最要紧之事，立即抬头看去。
钰卿还好好地躺在她身侧，此时正看着她，那双墨色瞳孔中满是她身影。
“你醒了。”钰卿道，环在她腰间的手上移，摸至她背心，拇指轻轻摩挲一下。
阿澜这才发现，她也还好好地待在钰卿怀中。
“你睡得很好。我没有再用法术了。”
见她怔怔地瞧着自己，钰卿接着道：“我的法力也已恢复完全，你不必再担心了。”
阿澜重新埋进她怀抱，将她搂得很紧。
昨夜入睡之前，阿澜除了期盼着一觉醒来钰卿能恢复如初，也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设想——钰卿今晨醒不过来，任她怎样呼唤都无济于事。
但万幸，她现下还好端端地抱着她，待在她身边。
阿澜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一点。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钰卿昏迷的原因尚未彻底弄清，便始终是横亘在阿澜心头的大患。因此，她也不打算取消钰卿不能使用法术的禁令，自己几乎事事代劳不说，还安顿了阿青帮她看着，以免钰卿下意识施法。
钰卿：……
她虽无奈，但更不想阿澜忧心，便样样都依了她。
午后，阿澜打算同钰卿一起去学堂书库一趟，她想着，既然其中有关于栖灵山的传闻记载，那说不定也会有其他关于半神的记述，或许可以从中找到钰卿昏迷的原因。
正准备出门时，扶宁拜访了小院。
昨日与前日她都没来，是想着生辰这般重要的日子，钰卿又精心为阿澜准备了惊喜，二人必定是你侬我侬，她过来也是多余，便一直拖到今日，才来送上迟来的生辰祝福。
见这两人互相牵着对方，一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样子，扶宁再不像以前那般一无所觉，语气促狭道：“这般如胶似漆，看来生辰过得不错。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她无意之中哪壶不开提哪壶，戳中阿澜心头的刺。
阿澜眉目低垂，钰卿看向她。
发觉两人神色不对，扶宁收起那副打趣表情，关切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二人讲了这两天发生的变故，扶宁讶然，钰卿是半神之躯，在她眼里几乎无可匹敌，无所不能，而现下却好端端的突然晕倒，实属不寻常。
“怎么会这样？”
“许是法力耗尽。”钰卿道。
“但也不能明确是否是因此。”阿澜补充道：“所以我们打算再去学堂书库一趟，找找其他关于半神的记载，或许可以弄清楚原因。”
扶宁点点头：“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再叫上些族长府的人，人多，找起来也能快些。”
她雷厉风行，小院的门都没进就又折返回族长府，叫上若干名能识文断字的家仆，跟阿澜钰卿她们前后脚来到了学堂书库。
与前次不同，此次她们所要寻找的不仅仅是一个地名，因此要查阅的书籍也就不限于各部族地方志。扶宁安排人手从不同的书架开始找起，吩咐他们看到任何神鬼志怪的记载，都要拿去给阿澜和钰卿过目。
可就算是如此，整整一个下午过去，除了那个关于栖灵山的传闻，众人一无所获。
家仆们纷纷面露难色，不知是否还要继续找下去，看向扶宁等候指示。
扶宁自己也是，能找的都找了个遍，可别说半神会昏迷的原因了，就连半神二字，都未在任何古籍之中出现。
扶宁望向阿澜那边，阿澜仍不放弃，执拗地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遍又一遍。
见她如此，扶宁暗叹了一口气，又望向另一边的钰卿。
钰卿朝她摇了摇头。
再让家仆们找下去也只是白费力气，扶宁只得先将他们遣回，自己则留了下来，陪着阿澜钰卿二人做这无用功。
她又向阿澜那边望了一眼，这一眼却叫她发现，在阿澜头顶的书架上，一摞书没被放好，此时正摇摇欲坠。
而阿澜只顾着低头翻阅，丝毫未曾察觉。
“阿澜，小心头顶！”扶宁喊了一声。
阿澜闻声回头看向扶宁，与此同时那摞书往下滑了几寸，正对着阿澜砸了下来。
下一瞬，阿澜的身体被一股力量往旁边扯了过去，而那摞书则悬在空中，几息之后才掉了下去。
钰卿一手将阿澜护在怀中，一手抬起，控制着掉落的书本。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阿澜按住钰卿肩膀，紧张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阿澜仔细瞧着她，就好像方才差点被砸到的是钰卿而不是她。
钰卿摇摇头让她宽心：“我无事，此等小法术，不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身形却晃了一下。
阿青不安的叫声再次响起，不停地绕着她俩打转。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间，阿澜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钰卿！”
扶宁被连着吓了两跳，赶忙来到二人身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钰卿，还好吗？”
钰卿紧蹙着眉，掩在袍袖之下的手握紧，关节发白。
只一瞬，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耳边二人的声音似是在离她远去。
痛苦自精神海中蔓延开来，意识出于自我保护，正于体内封闭。
钰卿对抗着这一过程，却终究是无济于事。
她歉疚地看了阿澜一眼。
阿澜双眼红红，不断对她说着什么，可钰卿却听不到她声音。
又要叫她难过了。
这是钰卿昏倒在阿澜怀中之前，最后一个想法。
-
帮着阿澜将钰卿送回小院，扶宁瞧着她通红眼角，暗暗叹了一口气。
阿澜望着床榻之上的钰卿，很久都没有作声。
“阿澜。”扶宁拍了拍她肩膀。
“她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阿澜突然道。
“不论这次，还是上次，若是没有出手保护我，若是没有为我去学那长寿面，她也不会因法力耗尽而昏迷。”
她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
她此时无比恼恨自己。
“别这样想，阿澜。”见她这样自责，扶宁心中也跟着难受起来，安慰道：“钰卿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责怪自己。”
她想了想，接着道：“更何况，这次钰卿只是施了一次法，又怎会到法力耗尽的地步。如此看来，钰卿昏迷的原因，也并不一定跟施法有关。”
经她此言，阿澜这才稍稍从自责的情绪中走出。她方才关心则乱，没有想到这一点，只觉得钰卿昏迷前所说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而逞强。
可不是施法所致，那又会是什么呢？
“而且有一点，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扶宁道。
“什么奇怪？”
“我一直以为，钰卿是半神之躯，法力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可听你们说了之后才知并非如此。可就算是这样，你不觉得，钰卿的法力有些过于容易耗尽了吗。”
“阆城的两次狼袭，还有咱们之前在西南峡谷中遇险的那次，都是钰卿出手解决，这些必定都会比平常的小事要更加耗费法力，但钰卿也未曾出现眼下的这些状况。”
随着她话语，阿澜想起钰卿曾经的样子，初遇时，她立于湖面之上，手指轻抬便救下自己；西山之上，钰卿也是轻而易举便将怪物击杀；而在峡谷之中，她更是可以击碎巨石，生生将大河扭转。
她本应那般强大，是从什么时候起，又是因着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阆城城破那次，钰卿不敌，是因对手过于强劲，还是……
这般回想起来，阿澜才发觉自己真正忽视了什么：“钰卿的法力，好像在减弱。”
她因她的温柔和强大而被吸引，却也因着对她的爱恋之心，逐渐将她的脆弱视作理所应当。
她与钰卿的距离比任何人都要近，见过了每一面的她，心中便觉着，就算是钰卿，也会有弱点，也会受伤，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反而忘了，她是命君，本就是比凡界一切都要强大的半神，所以她的受伤，她的疲惫，才真正是有违常理之处。
“所以我想，主要症结应是在此。”扶宁思索着道：“若是能查明钰卿法力减退的原因，或是想办法让她的法力回到原来的水平，她昏迷的问题应是也会迎刃而解。”
回到原来……
阿澜心中有了想法。
一个她从前不愿面对，现下却是唯一出路的想法。
扶宁又在这里陪了她一会儿便回了族长府，临走前不忘再三嘱咐阿澜，有事随时叫她。
送走扶宁，阿澜回到房中，阿青站在床头，见她过来歪着头看了看她。
钰卿仍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只是单纯的睡着了一般。
阿澜瞧着她，如往常一样，满怀思慕地瞧着自己的这件珍宝。
可方才她恍然惊觉，这件珍宝并非真正属于她。
她不过是短暂地拥有了她，最终却还是要将她还回去。
“阿青。”阿澜出声：“倘若回到栖灵境，她便能好起来了吗。”
阿青啁啾一声，不知是回答了“能”，还是“不能”。
阿澜和衣缩在钰卿身侧，抱紧了她。
这章写了阿澜的一个因过于珍视钰卿反而忽略钰卿的真实能力的心态，我们澜宝常常会因为自家命君大人过于可爱而忘记她本来是一个实力恐怖的半神（笑），不知道蠢作者的这个破文笔有没有好好地将这一点传达出来orz
爱会让人盲目，而像扶宁就会很冷静地分析现状，之前扶承也是，他会理所当然地只看到钰卿强大的一面。
不过我们澜宝现在毕竟只是一个刚过19岁的小菇凉，之后也是会渐渐成熟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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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