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盘里水蓝色的粒子还在流动，李珊珊慢慢从交错的档案柜之间走出来，灰色的瓷砖地上拉出一条修长的影子。
“我找到了。”说着她走到了冉求旁边，把粗糙的牛皮纸袋递给他，转而看向有些刺眼的电脑屏。
冉求还在听戚寻自成一派的潜入方法。
“这里是海底，想要氧气足够他们的入口不可能封死，一定要和海面有链接，所以那儿的通风管应该和核电站是相连的。除非他们像空间站一样有一套独立的制氧装置。不过核电站是在空间站之前建成的，应该没有这样的技术。”说罢他抬起手托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虽然控制层的通风系统很完善，戚寻的黑发被强风吹地四处乱飞，但是他的额头上还是被闷闷的空气捂出了一层细汗。
冉求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右手搭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着。“你打算从哪里进去？”
“海下五层。”戚寻看了眼监控下电脑桌前的两个人，弯唇一笑。“不过我是去不了了，阿冉，得你去。”
“……”冉求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三分，在桌上打着拍的手指停下来，收到了膝上。
李珊珊站在一旁，见冉求变了脸，疑惑地抬起眉毛。
“不能保证反应区就一定没有入口。”冉求轻轻地叹出一口气，靠上了椅背。“让李珊珊下去查一查，如果通风口进不去只好换种办法。”
“好。”李珊珊点头应下，额前橘色的卷发飘起来露出新长里面出来的一点黑发。
这时候，核电站的晨会还没有结束，档案室门外只时不时经过一个人影，响起单一的脚步声。
冉求脑袋向右侧去对耳机那边的人说，顺带瞟了一眼已经停止运行了的U盘。“你现在下来，走道上没人，监控的位置也已经摸清楚了，回去你再把记录删掉。”说着他把U盘拔了出来，慢慢起身。“不过他们的晨会应该不会持续很久，我和李珊珊现在离开档案室，你赶在他们会议结束前回去。”
“没问题。”戚寻终于把晃在空中的腿收起，站起身来，扭了扭有点僵硬的脖子。“我现在下来。”
接着，他将连接着显示器和键盘的数据线拔下来尽数装进齐广的铝制箱里，三两步跃过狭长的横梁，从原先李珊珊进来的活板门一跃而下。
活板门通着一个垂直的梯道直达海底一层的楼梯间。戚寻落地的时候，短皮靴和水泥地撞击发出沉重的闷响，声音瞬间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回荡起来。戚寻被突然间的冲击震得有点头晕，他环顾这个灰暗的楼道，晃了晃脑袋，才慢慢推开沉重的防火门。
门缝里涌入刺眼的光束，戚寻站在暗处，确定走道上没有人之后，他快步从楼梯间走出去，背靠转角处的墙，仔细听起片区里大大小小的声音。领导激昂的讲话声被包裹在四方的双面毛玻璃里，工位上只剩下偶尔传来电脑的通知铃声。
戚寻愉悦地一笑，提着他的箱子不慌不忙地走过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右转进了电梯厅，墙上显示屏上的数字这会儿刚从4跳到了5。
电梯在戚寻按下下行键的几秒后叮地一声打开了。戚寻看着空空如也的电梯，信步走进去，按下五楼的电梯按钮后便安静地站在一旁。
电梯门准备关上，突然从一旁冒出来一个中等身材，身上的工服勒得有些紧了的男人。于是戚寻迅速将电梯的按钮从五层改到了四层。
男人皱着眉头走进来，胸前挂着的胸牌上写着“人事部副经理”六个大字。
戚寻收回手，看了一眼男人风云变化的表情后便默默地靠回他的角落。
男人瞥了一眼戚寻，转身去按楼层的按钮，伸出的手在那列按钮旁突然停下，然后猛地回头，脸上明显写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子又要去我们人事部？!”接着下一秒，人事部副经理朝戚寻瞪着他不大的眼睛质问道：“你的工牌呢？！”
戚寻愣了一秒，挂起他的职业假笑看着比他矮半截的男人。“抱歉，我不小心搞丢了。”
“你是哪个部门的？”人事部副经理开始打量起面前这个一身黑的，跟前几分钟见的财务部员工一样长得帅气逼人的男人，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戚寻听罢把手摆在了下巴上，抬起头仔细地思考起来。“技术部的。”
人事部副经理存疑地盯着他精致的脸。“箱子里是什么？”
戚寻闻言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算得上过大了的铝制箱，答道：“这个吗？里面是我们部门最新订购的处理器。”说着戚寻又是一笑。
这时，电梯到达四楼，叮地一声，门向两旁收起。人事部副经理的脸色一点也不好看，他了一眼戚寻依旧弯弯的眉眼，大跨步走了出去，嘴里边念着边环视他的办公区。
“你来人事部干嘛啊？”
谁知后面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男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还是听不到回应。再一回头，戚寻就已经凭空消失了。
男人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气急败坏地原地转圈，然后冲向一旁的楼梯间，猛地推开门。楼梯间的灰尘被一下子卷起来直冲男人的脸，里面依旧昏昏暗暗，空无一物。
而这时戚寻早已高兴地乘着电梯下到了海下五层。
路上，左耳的耳机里传来几声轻轻的笑，有意压低的气息带着温度冲上戚寻的耳蜗。
“别笑了。”戚寻被那声音挠地有点痒，蹙起眉把头向左边歪了歪，笑道。
耳机那边很快没了声音。一出电梯，戚寻便与游荡在一旁的李珊珊碰上了面。两人对视一眼后一声不响地转身往权限管理室走。
戚寻若无其事地靠着门边的白墙，挡在门口，看着李珊珊用那蜘蛛模样的钥匙迅速把门嗞地一声打开，又目不斜视地跟着后脚走了进去。
外面巡逻的员工疑惑地看着他们悄然经过又消失不见，刚准备松懈地转回头，嵌在耳朵里的通讯器便突然间响了起来。所有穿着防弹衣端着枪的巡逻员猛地一惊，立刻慌乱地奔向了权限管理室的门口。但那扇沉重的防火门早就被戚寻用门闩在里面上了锁，任外面的人怎么拿枪托撞都纹丝不动。
戚寻无视了门外惊天动地的动静，率先找到了摆在房间中央的用于权限登记的机器。那台庞大的机器就像房间的承重柱一般连接着地上灰色的瓷砖和天花板表面煞白的漆，柱体四面嵌着相同的显示屏和红外键盘，电脑和柱体连接的地方则布着数不清的铜管。那些铜管似老梧桐树的枝干一般蜿蜒而上，在天花板上结出了四个球型的摄像头。这是一台管风琴，如果冉求在的话他一定会这样想。
戚寻绕着这个巨大的机器走了一圈，接着随便挑了一面操作台启动了机器。李珊珊则站在防火门附近，右手握着左臂，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扇深灰色的门剧烈地晃动。
“被他们察觉了？”
戚寻撑在显示屏旁，开始懊恼地调取机器里的系统界面。“正好被一个人事部的副经理撞上了。”
“那我们一会该怎么出去？”她双臂交叉转过身来看着面前正弯腰输着程序的戚寻，问道。
戚寻看起来又十分轻松地敲着代码，用余光看了一眼门口的局势，想了一想。“先把他们引开。”说着，抬手拖着鼠标，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显示屏。“到时候我先出去，我们分头行动。反应区外的巡逻没有权限，你可以先进去，再找机会躲开里面的人的追捕。”
李珊珊一边听着一边走近戚寻，观察起那台像极了管风琴的机器，一手握着腰带上挂着的细长的弯刀。
戚寻终于是找到了权限资料的存储系统。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把箱子甩上承接红外键盘的方桌，再把那几条五颜六色的数据线都插进了机器，然后示意李珊珊站到摄像头的底下。
李珊珊安静地照做，看着戚寻在他的机械键盘上敲敲打打，另一个显示屏上飘着无数个她看不懂的单词。
门外的撞击声维持了五分钟后渐弱下来，世界好似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李珊珊疑惑地盯着齐广从仓库里翻出的那根已严重变形的门闩，推测外面的人或许已经准备动用专业工具了，内心不由得紧绷。
就在这时，随着嗡嗡的机械声，李珊珊面前，无数根大小不一的铜管同时交错着运行起来，头顶的摄像头随即投下一束锥形的红色光束，瞬间把李珊珊罩在了里面。
戚寻转头看了一眼被淹没在了红色里的李珊珊，开始饶有兴趣地观察起面前这个八音盒一样的机器。
“它的权限是根据3D模型建立的，运行起来视觉上很像你们空间站上的芯片识别系统。”戚寻趴在桌子上，看着显示屏不停地跳出一行行摄像头读取到的信息。
李珊珊在红光里听着，抬起手臂，低头看皮肤上要十分仔细地分别才能注意到的，不停变化的粒子点。“嗯……听说大陆上大部分机密场所安装的都是这种识别系统，之前……”
轰！
李珊珊的话音未落，门外便猛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冲撞声，门闩扭曲着与厚重的防火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片刻后，冰冷的门板与白墙之间霎时冲入了一道焰色的刀刃，将四周的空气都灼烧地浑浊的像蜡一样滴滴欲坠。
权限管理室在下一秒被切断了电源，红光瞬间熄灭，无边的黑暗取而代之。
显示屏随即关闭，戚寻立刻警戒地回头，只看到远处的一束火焰和围绕在防火门四周的暗淡的光线。
“这里是Criss核电站警卫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立刻出来配合警方调查。”门外一时间传来人声撞击门板的闷响。
戚寻从箱子里拿出那支破烂的手电筒抛给李珊珊，然后低头快速操作起自己的电脑。“权限数据还没有录入完整。去找房间的备用电源，这里是核反应区的区域，都会有应急装置。”
接着，又两个小一点的显示屏由两只细长的机械臂牵着从电脑屏幕后面张牙舞爪地伸出来。
手电筒被砸进了怀里，李珊珊持着一束单调的白光冲到了电闸箱旁，往里照了照已经熄灭了的电路，没有发现额外的开关，又皱起眉环顾起四周。
“我再说一次！请立刻出来配合调查，不然我们将执行强行突破！”
整齐排列在房间里的机器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地只能印出几条断断续续的线框，威胁声冲入李珊珊的脑海。
这时，门口哐地一声掉下了一块被烧熔了的铁扣，倒映在一双她黑漆漆的瞳孔里。
李珊珊的心脏在不助地颤抖狂舞，脑海里的丝线开始交织，编制起一张网。铁扣上火红的熔铁落地便暗淡下来，李珊珊看着没了光晕的角落，转身冲进了暗处。
几分钟进门时她注意到，房间的深处，核电站的监控器旁，墙上的一块白砖与周围的光泽不同。
角落里，李珊珊踏着她的高跟鞋一跃而上，前脚踏在监控器的机身，同时从包臀裙的袢带里抽出一把刀。冰凉的刀柄在李珊珊的手里划过漂亮的曲线转了一圈，被撞向面前的一块灰白色的正方形墙砖。
那片看似坚硬的白色在猛烈的冲撞之下立刻凹陷下去。
紧接着刀身再一转，蛇形的刀刃刺入凹陷深处，将一片轻薄的铝片割了下来。
铝片清脆的声音开始从角落蔓延至整个房间，李珊珊在落地前踩住了一旁的柜身，细高跟划过层板边缘留下一条灰黑色的漆线。下一秒，铝制层板后的应急开关便被她挥出的弯刀钩住打了下来。
权限管理室四周的灯猝不及防地闪了几下，终于亮起来。那无数根铜管再次开始运作，戚寻面前的显示屏瞬间爬满密密麻麻的字符代码。
李珊珊重重地落地，不稳地摇晃了一下，立刻迈出右脚两步并作一步跑回了摄像头下。
戚寻的程序被拦截了，只不过由于是核电站临时搭建的拦截系统，所以破解不会很费时间。可他们也没有时间了。防火门在火焰中被撞地有些变形，凹凸不平的门板上，灰色的漆被撕扯开露出里面粗糙的金属，门缝里的另一块铁扣也迅速地融化。
戚寻漆黑的眼眸在三个显示屏之间游动，耳朵里充斥着火焰灼烧金属的声音、权限储存器运作的声音，还有李珊珊急促的喘息声。时间好似在这一分钟里被压缩成了二维的事物，戚寻漂亮的睫毛也好似不会扇动了一样。他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中慢慢皱起了眉，接着，勾起了唇。
电脑屏上的文字就好像要化成虚影。
时间这般过去一秒，两秒……
叮一声，血色的红光豁然在空白之间洒下。
李珊珊一直盯着门口的棕色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刚划破的手随即握紧了缠着彩绳的刀柄。
显示屏上的显示的界面终于开始读取数据，百分号前面的数字一下一下迅速跳着。画面一帧一帧拉过，李珊珊的指甲在焦灼的“滴答”声中逐渐扣进了她的手掌心。
这时，随着门口的一声巨响，齐广的门闩一分为二地断开飞离了那扇已经不成样子了的防火门，冲到了李珊珊脚边，将她白皙的小腿划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纹。摇摇欲坠的防火门已经挡不住门外巡逻的威胁声了，嘈杂的声音像刀刃一般冲进来。
权限读取还没结束，李珊珊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显示屏上的数字——89%。
门外，近十个巡逻员在黑暗中围在破烂的防火门前。站在远处的人手里端着枪，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则蹲在门边，戴着护目镜，在四散的火星中用调用过来的氢焰枪熔化着那扇严丝合缝的门。
“这次行动不能用到爆破型的武器，不然会影响到核反应区的稳定。”站在中间的巡逻员背着手，皱着眉头侧脸对一旁的成员吩咐。
“是！”巡逻员纷纷应下，严阵以待地站在一旁。
两分钟过后，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终于熄灭，氢焰枪被收起发出了铿锵的响声。“报告！链接处已断连完毕！”
背着手的人听罢眉头严肃地一皱，坚实的手臂在空中挥出。“突破！”
一声令下，靠在防火门两侧的巡逻员立刻转身，拿着防爆盾牌抬脚踹向了那扇破烂不堪的门。气流从防火门四面喷涌而出，房间里刺眼的光肆意地从缝隙中射了出来。巡逻员立即半蹲起身子，绷紧神经用枪瞄准了权限管理室的门口。
防火门在众人眼前轰然倒下，但从门口望去空无一人，房间里静地好似没人来过一样。
领头的巡逻员立刻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人群中一下一下，愈发清晰，渐渐霸占了人的听感。
正在众人猜测戚寻和李珊珊的去向的时候，墙边突然探出了一张笑容满面、明艳的脸。那人毫不畏惧地冲门外的巡逻员一笑，趁他们愣神的一瞬用手臂扣上了门旁的一员将他撂倒在地，然后飞速地冲进了队伍，在其中一个巡逻员的脚边精准地开了一枪。
枪声响彻整层楼，冲撞在弯弯绕绕的墙壁之间。
紧张的空气瞬间混乱起来，令人惊恐的枪声开始不断从巡逻员身旁的各个方向响起。随着一声惨叫，又一个巡逻员被撞上了他看不见的墙，失去意识地瘫倒在地。
黑夜是戚寻的主场，数盏子弹擦出的明火在黑暗中跳动。巡逻员们乱了阵脚，不敢随意开枪，只能站在原地借着权限管理室的灯光寻找戚寻的身影。
谁知这时，房间里的灯光忽地熄灭了，海下五层瞬间进入了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高跟鞋的声音突然在慌乱的人群中响起，好似近在咫尺地带走了一阵风。
巡逻员瞬间回忆起另一个橘色头发的女人，猛然回头望着声音淡去的方向。“1号3号在门口守着，5号去打开楼层的电闸，其他人跟我追上去！”
李珊珊挂在腰上弯刀在无尽的黑色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高跟鞋的身音远去，远处的一面墙上亮起了一处移动的圆形光影。
巡逻员见罢立即浩荡地追了上去。
李珊珊拿着手电筒穿梭在未知的走道中，根据仅存的印象快速搜寻着反应区的入口。模糊的视野里，她面前昏暗的光贴着不同材质的墙在看似迷宫一样的空间里转弯，声音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让她的心跳和呼吸更加急促了。
李珊珊的体力快要在激烈的追逐下消耗殆尽了，时间若再拖下去，本身体能有优势的巡逻员必定会追上来。
而这时，一道刺眼的反射光突然在她眼前一闪，李珊珊弯唇一笑，手电筒立即被关闭。
同时一时间，远处，又是叮的一声，戚寻靠在电梯厅的墙上，用他弯弯的眼睛目视巡逻员们远去，玩着手里漆黑的手/枪，转身步入了打开的门。
光源消失之后，巡逻员们又失去了方向，只能握紧枪柄在原地观察周围的状况。
楼层的灯在半分钟之后亮了，巡逻员们艰难地睁着眼抵抗强光的刺激，试图在这几秒的反应时间内找到入侵者的人影。
众人惨白的视野里在下一秒投下了一束天青色的锥形光束，接着一旁的自动门向两旁打开，一个瘦长的人影消失在了门后。
在直达反应区大厅的电梯里，李珊珊如释重负地闭上了刺痛的眼睛，重重的喘息之余，生理泪水从眼角不停地贴着她通红的脸颊流下。
戚寻：别笑了阿冉~（羞涩）
李珊珊：……（OS：不知道通讯器频道是公开的吗蠢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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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