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

【ST212年6月15日

舰队出航时间准备提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总部也不愿意透露。但舟景一直叫我别去,师父也是这么说。我当然明白,球球现在才两岁,离不开母亲。】

【ST212年6月24日

今天舟景的腰上多了一条没好全的疤,还说是在学校搬设备的时候划的,我毕竟在总部工作这么久,刀伤和划伤还是能分辨的,但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舟景一向很谨慎,他不愿说的话这次的事估计很严重,看来我得自己查查。】

【ST212年7月2日

今天被紧急叫去总部开会了,总指挥让我这几天就准备好出航的事项,预计一周后就会出发。】

【ST212年7月3日

今天家里来了两个人,来找舟景的。虽然我不接触Criss,但师父以前在那里干过,它们的标志我还是认得。他们两个人胸前都别着那个有海豚的会徽,应该是秉公办事。可惜他们不愿多说,见舟景不在立刻就走了,走前还有些惊愕地看了师父一眼,看来师父知道什么。

如果舟景妄想一个人解决事情的话,我就需要自己查清楚。】

【ST212年7月5日

离出航还有5天,这几天我要迅速查清楚事情的起因才行。

今天我在帮舟景收拾东西时看到了他的领养报告,里面有一张灰白色合照和领养合同,领养人叫做张谦刃,时间是在19年前。那时舟景应该很大了,为什么他会领养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ST212年7月5日(午夜)

舟景没有回来过。】

【ST212年7月6日

我问了师父,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终于愿意跟我讲了。

舟景原先一直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因为孤儿院建在师父的房子边上,所以他总会跑去师父那看书,所以一来二去师父才收他做了学生。

那个张谦刃和师父在Criss里是同辈的人物,但师父随波逐流一点,他比较计划周密。自从Criss计划建立空间站,联会的运行就受到了加入的投资人的限制。Criss高层觉得宋夺辽的投资会影响他们对空间站的把控,所以计划派人上去监视,而这个人便是舟景。他们打算从小培养他。虽然师父对这个决定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但表决拍案的后几个月他就被派上空间站辅助建设,再管不到这个。

难怪舟景会说,我们的身世一样,但我遇到了很好的人。

不过,现在舟景到底在哪?】

……

日记截止到这里就再也没写过了。不厚的日记本只被写上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叠在那里,慢慢地氧化,变得僵硬。

黎暮的日记本记录的事情不算完整,七月六号晚上到七月七号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她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记。

不过冉求可以猜到,夏舟景显然在几天前就被Criss的人带走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也再也不会被知道。七号的那张被撕了的日记纸是黎暮最后的记录,本应该是被丢掉的,但也许,父亲,也就是黎暮的师父,把它捡了回来。

冉求出着神,手指一点一点地摸上书缝里被强行撕下时留下的齿痕,那粗糙的褶皱的质地已把书侧的缝线挤地破烂不堪。冉求另一只手捏着剩下的书页,恍惚间感觉到书页间像是有一道折痕,于是他翻开后面有些打卷的日记纸,翻翻找找后,终于在后面的几页里找到了一封夹地很深的信封。

冉求狐疑地打开。

上面是褪去了稚气的字,每一笔都落地很深。

……

【师父:

舟景死了。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出航。

他们想要把知道计划的人斩草除根,我的存在会再次引来不安和祸患,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在你和球球身上了,我也经不起再失去一个人,总部会强迫我走,而且为了拿到更多晶体,我也必须走。往后,球球就拜托你照顾了。我不知道我会什么时候回来,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我会在飞船上认真分析航线周围的星体的,我二十七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等我回来抓住他们的把柄,我一定让他们全都去死。

我不在时你在空间站要注意安全,但我想他们应该不敢动你,他们还需要你去分析这个晶体的来历。虽然我对这个新元素一点不了解,但我知道如果它的性质被研究出来,空间站和大陆就都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了。所以,在你研究这个晶体的期间,把它给球球吧,就当做一件我留给他的纪念,没人见过它,也没人会知道它是什么,也许这样最安全,没人提起,它就只能是一块水晶。

之前我一直相信芯片可以给人带来美好,但事实上我错了。它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引爆者会通过它找到你,就像联会和空间站的人找到舟景一样。我不希望球球生来就没有自由,而他也许也会像我一样执拗。

我和舟景给他取名为夏冉,用了师父你的姓,不过这个名字恐怕是不能用再了,师父你再给他取一个吧。舟景是因为被定位到才被杀害了的,而我们也都没有逃过那张领养合同,我希望球球不会像我们一样被限制了人生。等他长大之后,你给他机会吧师父,让他自己选,我相信师父你会让自由落在他手上。

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也许回来时球球都长得跟舟景一模一样了。但师父你知道我没有勇气告别的,所以就我就擅自离开了。

最后,黎暮在这里祝你和球球一切安好。

黎暮

ST-212.7.9】

……

冉求看罢轻轻捏着那张薄地有些发脆的信纸,半靠在离自己不远的书架上,书架上摆着的许多童书和青春文学作品都落满了深深浅浅的灰。

冉求手上泛黄的信纸被他骨感的手按得咔嚓作响。不知道是不是被震撼到了的缘故,冉求一声不吭地在原处站了很久,接着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轻轻握了握胸前的晶体,把他收进衣领里。

戚寻见冉求又是许久未出声,便凑到耳机旁轻轻地又叫了声。

“阿冉。”

冉求眨了下昏沉沉的眼睛,侧眸回应。“嗯。怎么?”

“你又发现什么了吗?”戚寻那边的声音还是很小,时不时传来器械敲撞的响声,很难听清他在讲什么。

冉求沉默一会,将信封夹进日记本,把它们一起端正地摆到了冉风驰的书桌上,和那几张简单的手稿叠在了一起。

“没什么。”他说。“只是找到了我那颗水晶真正的来历。”说罢他慢慢走向不远处那扇单边的木门。

戚寻那儿顿了一下,接着传来他扬着音调的声音。“哇,恭喜。”

冉求很自然地掠过他的话继续说,平平淡淡地,不打算进行无意义的道谢。“这又牵扯上了另一个案子。简单点来说,总部不仅和组织有纠葛,也把Criss拌了一脚。”他把手抚在粗糙的门板上,平静地看着远方灰暗的天。“详细的一时半会讲不清。”

他说着,思绪又顺着声音绕起来。

这个晶体父亲在空间站时很早就研究出来了,就在地震案发生不久后,他有印象。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带着那块蚕豆大的水晶,再没摘下来过。所以,父亲的失踪也许不仅仅因为地震案,还跟这个晶体的研究结果有关。

Criss和总部都抢破了头地想要得到它。

这个时候组织的案子立在中间明显不合理。这说明他们之间有一方已经掌握了研究的一半,另一方正在用组织的这层皮腐蚀对方的精力,以将研究抢回来或者彻底消灭。

而这两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冉求突然又从耳机里听见了重物碰撞的声音,于是他断了思绪,淡淡地问起来。“你在哪里?”

戚寻的那头安静了一会后,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声音。“我也不太清楚。”说着,他身旁又炸起响彻云霄的金属爆裂的声音,声音从耳机里洪出来,足以让人闻而生畏,可戚寻却在那头饶有兴趣地哼了哼。

冉求有些头疼地撇嘴。“我给你们的期限早过了。”

戚寻立刻笑道。“哦,对。忘了跟你说。我遇到了点小麻烦,但应该也算好消息。”他说话时带着点喘息声,字里行间的笑意时不时被打断一下。但听他语气,不知道的人也许真以为是个多好的消息。

“我不小心潜入了这座小岛的核心基地,应该是一个军事武器研究所,现在正在被追杀。我现在趴在他们的通风管道里。”

“……”冉求听罢无言以对地沉默。

就在他沉默的片刻,戚寻那边又好似刀刃有余,不顾死活地分心问了一句。“李珊珊呢?她没回来?”

接着戚寻的话传来的又是蜂拥的爆破声。

“……没有。”冉求语气更臭了,绷着脸看着门外那片空无一人,残花落叶的花园。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还是先来救济我吧。”于是戚寻又开了口,包围着他的通风管道有些狭窄,发出空洞洞的声音。“毕竟我现在还活着,而且知道大概位置,性价比比较高。李珊珊那边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所以你还是就近,先救个活的。”

冉求不知道他说得哪门子歪理邪说,烦躁地将脑后已经有些散落的发圈取了又扎上,闷着气顿了半分钟。

耳机里依旧是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等着。”于是他哐地关上门,像早知道戚寻所说的研究所在那里一样,径直地就向那边去了。

上岛的时候,他特意观察过岛上那些蜿蜒崎岖的山丘的构造。

毕竟这是一座人工岛,每一处设计自有它的构想,虽然这座小岛的房子总在不断地拆迁和重建,但它的地形从没变过。那些弯弯曲曲的山丘断崖扭在一起,最后在不起眼的一点形成一个很小的天坑,小得只能容得进一片麦田或一个村庄,向下一看又是一片黑暗,活像一座又矮又胖嵌在地里的死火山。

其实冉求很早就猜想过这片无底窟窿下面的构造有可能才是这座小岛真正的面貌,但还没等到他有机会去那儿探个究竟,这个秘密就先被戚寻找到了。

可他并不知道戚寻是怎么进去的,入口在那里,于是便顺着山脊找到了那个天坑,站在高地上看着它似被陨石击穿了的全貌。

“这是个天坑。你怎么进去的?”冉求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明显的入口。

耳机那边乱七八糟一通乱响后传来戚寻清晰的声音。“你已经找到那儿了吗?挺快。看来你和我的想法一样。”

从耳机里听着,他应该正靠在某面墙上。沉重的呼吸声冲击墙面撞回来发出隆隆声。

冉求不做回答,不紧不慢地等着对面的答案。这毕竟是他去救人,再怎么样急的也不该是他自己。

于是几秒钟后,戚寻那头喘了一口气,接着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跳下去。”

“什么?”冉求觉得是耳机坏了。

“Jump.”戚寻像是也不太着急,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不会摔死的。”

“……”

冉求一口气被闷在了鼻腔里,随即二话不说地就从山腰上滑下去,沾了一身草来到洞旁,向下眺望。洞里一片漆黑,全然看不出里面可能还搭着一所巨大的基地。

冉求觉得戚寻有在诓他的意思。

于是他半只脚悬空,半只脚站在坑坑洼洼的峭壁上,抬眼蔑视着脚下的深渊。被尘土附着的板鞋搓过泥土带下一块不幸的石子滚落到黑暗里,听不到回音。

冉求不经意间将手放在胸口,握住那块海蓝色的晶体。

这时耳机里又传来了滋滋的声音。“到了吗?”戚寻那边的爆炸音效终于消停下来,只剩下他清晰平缓的呼吸声。

他稍微停顿了两秒,像是在思考什么,继而又道。“哦,你好像是有些怕黑。”

冉求立刻蹙起了眉。“怕你大爷。”

戚寻又带着鼻音笑起来。“哈,你下来吧,我等着。”

“……管好你自己。”

因为不想动弹,所以冉求只转着浅浅的眼珠子看了一圈那些把他和这个无底大坑包围在一起的山丘,便顺脚又踢下了几颗不幸的石头。

这个天坑虽然不算大,但每当冉求逼近它时,它还是像随时会塌陷的黑洞一般告诫他不要向前。

可冉求显然是不会听的,何况还是在这种被人挑衅了的情况下。

于是他瞥了一眼远处已然不见的太阳,丝毫不计后果,轻蔑地踮脚一跃。

一拥而上的风迅速地把冉求的碎发和衣角拉得很长。冉求的视线在混乱的黑色里找不到落脚点,只能垂望着,看着空洞的前方。

夏天的空气干燥,在凹陷的洞里更是。但冉求依然感觉到周围有挥之不去的水汽在向他拥来,不断地包裹着他,封闭着他,使他无法呼吸。

黑色,像一种磨不掉的颜料,毫不留情地附着在他的皮肤上。

那刹那间,冉求顾不上和失重对抗,随着愈沉愈暗的光线猛然下落,和太阳一起落入了黑暗和山丘。

但,这个黑夜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在冉求不知道自己已经皱紧了眉头后的第几秒,天坑的底部,冉求的面前突然刮起了一卷狂风,猛然地将他托了起来。

感知不到边界的四壁疯狂震动,肆意作响。冉求借着袭卷在身边的风迅速翻过身,平衡重心,曲起了一只脚。他凌驾于黑暗之上地飞速坠落,表情看不出波澜,几秒后,行之有余地悄然落地。

“到了……怎么进去?”

落地后,冉求便立刻勘察起了周围模糊不清的墙。

不知是黑暗还是下落后犯累的缘故,虽没喘息,但冉求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有些粗。

戚寻那头好像又忙起了什么。在一阵殴打和惨叫声后,冉求的耳机里终于传出了戚寻的声音。

“稍安勿躁。”戚寻不紧不慢地说。

话音刚落下,冉求面前便隐隐约约照进了一束微弱的光。光束落在角落上,围绕着与洞口不同的规则的圆,一盏一盏地亮起来。

“请进。”戚寻在耳机里优哉游哉地说,像这地方正是他做主似的。

不用猜都知道他把门卫室里的人都揍了一顿。

于是,冉求听罢也懒得问他是怎么打开这些个门的了,干脆利落地,抬脚就往里走去。

不仅是昏暗的照明灯,冉求面前样式的玻璃门四周围也了许多,通往不同的地方,只不过只有他面前的这扇门被慢悠悠地打开了。

洞底的四壁应该还有某种识别功能,比如说不同岗位的人身上佩戴的标志不一样,打开门也就不一样。

冉求一边猜测着这栋研究所的运转机制,一边有条不紊地走到了那扇被光照得看不太清的大门里,刚踏上研究所冰凉的白砖的下一秒,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拽了过去。

一般天旋地转后,冉求依旧是像以往一样将他骨相朗朗的手精准地砍在了来者的脖颈处。

只不过这次被那肆意妄为的人接了个正着。

“扎头发了?”戚寻的关注点像是永远不在调上。

“嗯。”冉求随意应了应,觉得他总爱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听罢他无意地撩起了一缕头发,还未看清他们所在的房间究竟是个什么构造,刚要问什么,就又被戚寻拽了出去。

围在房间四周的玻璃啪地一声碎成了数片,像雪崩一般倾泻而下。

冉求这才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白花花的房间被无数个悬空的显示屏围绕着,突然的骚乱让这些大大小小的显示屏抱头鼠窜。出入房间的感应门有两个,分别飘飘忽忽地扣在靠走廊的一侧,夹着那个刚被戚寻撞碎了的玻璃。

但事实上,那些钢化玻璃只是被他用爆破弹炸碎的。

就在冉求进门的下一秒,那三四个被戚寻打到在地的守门人便迅速站了起来,从身后抽出几只闪着火花的激光棒,毫不犹豫地向两人刺来。尖锐的警报声在混乱里四处乱响,闻声赶来支援的武警部队一拥而上,从那两扇感应门突进,举着枪就要向冉求和戚寻射击。

戚寻立马点燃了原先埋在玻璃缝里的爆破弹,一把拉上冉求破窗而出。滚滚浓烟聚成了一团,戚寻轻车熟路地落下身后全副武装的数人,转身跑去。

走廊上的岔路很多,兜兜转转地,他便把身后穷追不舍的人甩得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冉求转身背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体上,斜眼观察着外边的动静,几秒后才转过头来看一眼身旁的人。

只见戚寻抱胸笑着,一点不慌张地靠在同一面墙上看着他,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十几分钟前还在天花乱坠向他求救的人。

“……”冉求于是确认了戚寻的确有在诓他的意思。

“所以呢?你既然能够一打十把门打开,干嘛还把我拉进这个死胡同。”冉求不留余地地揭穿了他的骗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审视着面前的人。

戚寻对冉求一下便猜出来了他的恶作剧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反而满意地加深笑意反驳道。“就那二三十米深的坑,鸟都飞不上去,你指望我蹦上去?”

冉求听罢便把唇抿成了一字。“那这下好了,两个人一起蹦不上去。”说着,他独自撇下戚寻,起身探查起这些错综复杂,乱中有序的走道来。

戚寻无声地笑笑,散步似的跟了上去,四处张望,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身在何处,甚至有一副打算住下了的模样。“上不去不要紧。”

他又凑到了冉求跟前,挡住了他去路。“我们还可以下去。”

冉求被迫停下,歪着脑袋看着面前挡路的戚寻,一副“你请说”的模样。

“这边来。”戚寻依旧是笑着,慢慢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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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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