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刚成年的小孩,能懂什么,图晋也是个疯子,给那么多股份给一个病殃殃的小瞎子,还真是兄弟情深……”
陈蕴和站在飘窗边,看着地坪绵延不绝的地灯,慢慢吸着烟,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急什么,小少爷现在孤立无援,等再过一阵他对我彻底信任,我再同他说图晋提审了要坐牢,到时候他一急。不是叫他签什么就签什么吗……”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陈蕴和微微皱起眉头,语气淡了下来,“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本来他也撑不过这两年,何必要同一个病秧子过不去。”
“怕有变动?如今多少人盯着图家,吃不到肉也要喝口汤,巴不得图家赶紧倒,怎么可能会有人帮图家。”
陈蕴和悠悠吐出口烟,“再说了,京市还有个屈家呢,当初图家这样对图渊,你以为他们会放过图家?”
“好了,不说了,图家那小少爷该睡觉了,我去热杯牛奶。”
挂断电话后,陈蕴和换了身衣服,确定闻不出身上的烟味后,才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向二楼卧室。
他一面走一面想,该说不说,图家真把这小少爷养得不错,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换做别人的公子哥早该哭天喊地寻了,病殃殃的图南竟也撑到了现在。
甚至头脑还很清晰,在第一时间同图氏集团的法务部联系,只不过都是白费功夫,倘若真的能那么轻易地将图晋救出来,当初图晋也不会进去了。
————
“我没有在环球医疗包机总部预存什么款项!”
探监室,天花板的白炽灯裸露,蒙了层厚厚的灰,惨白的光灰蒙蒙地照下来。
往日里仪表一丝不苟的图晋满眼红血丝,重复道:“我没有给小南交那笔款项……”
他怕外头都是豺狼虎豹,怕给图南交那笔款项的人不怀好意,更怕图南因为自己出事。
律师示意他不要激动,同他汇报了图南的近期情况,听到图南近期安然无恙,他紧绷的身子才慢慢松懈下来,挺直的背脊也随之佝偻。
“小南的情况没什么问题,只是图总,集团的情况不太好。”律师将声音压得很低,“集团大部分账户都被冻结,剩下的资产只够支撑不到一星期,林总和邵总的集团给我们发了解约函,索赔3.4个亿。”
“图总,我们得让银行解冻部分账户,再找一个新的投资方,只有找到新的投资方,才勉强有转圜的余地。”
图晋疲惫地摇摇头,“在没进来前,能找过的我都已经找过了。”
图氏集团现在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但凡消息灵通些的人都知道背后还压着京市屈家这尊大佛,虽说饿死胆小撑死胆大,但这也得有命才能吃饱。
律师犹豫片刻,低声道:“图总,屈家那边有人联系过我们,他们能牵线让我们和总行信贷部的人面谈,还能替我们将被冻结的分公司资产抵押出去,换一笔应急资金。”
“但是代价是有人要见您一面,应该是屈家那边的人。”
图晋眉峰缓慢地动了动,盯着印满指纹玻璃另一头的律师,哑声道:“屈家那边的人?”
律师点点头。
半晌后,图晋胸膛起伏几下。
他知道图渊在这时候来看他,无非就是来羞辱笑话,看当年高高在上的图总像落水狗一样被困在探监室束手无策,看他苦苦哀求的可怜模样。
可是图晋别无选择,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疲惫地点头应允下来。
————
“小南,你哥哥的事伯父也替你想想办法,你身体不好,也别太操心了啊。”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捧着香槟的中年人拍了拍图南的肩膀,宽慰了几句,又笑着去招呼其他人,“陈总啊,好久不见,最近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初春料峭,图南穿着得体却单薄的白色西装,跟着陈蕴和慢慢游走在海市的生意场,去跟图晋从前交情不错的生意人了解情况。
他连路都认不全,生得又漂亮,雪白的脸庞带着点病气,路过的一些太太好心地替他指引,还有的太太捅了捅边上喝酒的丈夫,让丈夫好好地听一听图南说话。
有些看着他长大的太太帮不上什么忙,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叨叨道:“怎么瘦得跟小猫一样,你哥哥看到了该心疼的呀,听惜春阿姨说,乖乖回家把病养好……”
图南看不见,脸庞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偏了偏头,靠着惜春阿姨柔软的手掌,说自己最近已经把病养得很好,不用担心。
这话一出,名利场上的那些太太更心疼了,长长地叹气,好心地牵引他去见些大人物。
图南在宴会上待了很久,也没有碰上林祁山林总。他此行的目的是林祁山,在海市,林祁山很有些名望和势力,人脉也颇广。
集团法务部的人说如果能够争取到林祁山的帮忙,便能给图晋案件定性争取缓冲时间。
只是待了许久,图南也不见林祁山的踪迹。
他精力实在不济,却不愿离开,想争取到最后一刻,于是去到宴会的休息室,让陈蕴和在宴会厅替他等林祁山,若是看到林祁山立即给他打电话。
休息室不大,模模糊糊传来宴会悠扬婉转的演奏声,图南靠在沙发上休息,渐渐涌上困意。
他睡得并不安稳,感觉身体发沉,呼吸时轻时重。直到在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将羊绒毯轻轻披在他身上。
来人离他离得很近,有股淡淡的雪松味,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图南以为是陈蕴和。
他在昏沉中轻声道:“蕴和哥……”
他想让陈蕴和不要来休息室,在宴会厅守着林祁山的下落,但实在太过昏沉和困倦,只叫了个名字,后头的话便渐渐低了下来,消失在唇齿中,只剩下模糊听不清的呢语。
图南醒的时候,宴会已经结束。
陈蕴和在一旁,告诉他休息室的小茶几上放着林祁山的名片,问他刚才是不是谁来过休息室,要他去好好道个谢,感谢那人帮他们引荐林祁山。
图南茫然,努力回想,却始终不记得有谁来过。他摇摇头,说只记得陈蕴和来过。
陈蕴和有些讶异:“我吗?可我一直都在宴会厅,没有上来看过您。”
图南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刚才在宴会上的交谈有了作用,图晋的某个朋友不好当面引荐林祁山给他,怕引火上身,于是让侍应生将印有林祁山私人联系方式的名片给他。
毕竟图家现在一身腥,谁都不想惹上麻烦。
晚上八点,估摸好时间的图南拨通了名片上的私人号码,他本以为要拨打好几次,谁知道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声音威严,问他:“谁啊?”
图南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林总您好,我是图氏集团图晋的弟弟图南,很抱歉冒昧打扰您……”
他还没跟林总寒暄,就听到林总反客为主,问他:“哦,是图晋的弟弟啊,晚上吃过饭没有?”
图南有些愣,过了好一会才老老实实道:“吃过了。”
林总:“吃的是什么?”
图南迟疑道:“清蒸石斑鱼配鸡油菌还有一份无糖燕窝雪梨。”
林总继续跟他寒暄,“身体怎么样了啊?听你哥哥说之前你身体不太好,最近睡得还行吗?”
寒暄了十多分钟,林总挂断电话之前同他说会多多关注图晋的事,替图晋想想办法,让图南不要太担心。
图南有些疑虑,总觉得宴会上那些人口中的林祁山并不像电话里头的人那么好说话。他疑心电话那头的人不是林祁山,可名片总不能作假,更何况如今图家没什么东西能够给外人所图。
就连他手里也只是有些股份。倘若图氏集团倒下,那些股份将毫无用处,倘若这些股份能换来图晋平安,也不算是坏事。
——
探监室。
冷硬的铁质框架椅子焊死在地面,惨白的白炽灯雾蒙蒙地晕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股挥散不去的霉味。
咣当一声响。
椅子上的图晋抬起头,看着进入探监室的青年。
光影中的浮尘在飘动。
青年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面色平静,拉开椅子,坐在他面前,线条优越的五官神色淡淡。
他如今身上的气质几乎叫人望尘莫及。
图晋笑了。他靠在椅子上,环视了一圈狭窄的探监室,又看了眼面前的青年,慢慢道:“图渊,真没想到我在海市求了那么多人,最后竟然是你帮我了。”
他盯着空气中漂浮的浮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算是见识到了。”
“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不跟你扯有的没的,我知道当年我将你逼得在海市混不下去,说你窃取图家机密,这事我认。”
图晋嗓子越来越哑,“我知道你现在是屈家的少爷,动根手指头就能将图家弄死,你帮我,不就是想出这口气吗?你想整死我也好,想弄死图家也罢,我就只有一个请求。”
他深深地、用力地抓着桌子,盯着面前青年,以一种卑微乞求的语气哑哑道:“小南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看在那么多年的交情上,放过他。”
“我知道你心底有恨,当初你跪在外头那么多天,想要个说法被我赶了出去……你尽管记恨我,小南他是不知道的……”
探监室另一头椅子上的青年动了。
他长腿搭着,淡淡道:“我手头下有人能向检察院提交补充说明,让你从看守所出来,取保候审。”
图晋猛地抬起头。
“另外我当投资方再向图氏注资4.5亿,同监管机构沟通,稳定图氏的舆情。”
图晋沉默片刻,“代价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青年抬起头,忽然一笑,“你猜猜我想要什么?”
图晋哑声道:“你野心一直很大,我知道,无非就是股份和市场代理权……”
他知道图渊一直记恨他们,愿意注资救图氏也不过想要将图氏拿在手里,逼得他们一无所有,最好落魄得同当年的他一样。
但这个机会这图晋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同别人不一样,他耗不起,图南的心脏配型还没有找到,他绝对不能出事,若是没了他,谁还愿意尽心尽力替图南找心脏配型呢?
别说图晋如今知道面前人趁火打劫,就是火坑他也要往下跳。
图晋胸膛起伏几下,最终颓态显露,“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过两天我让律师整理好文件,股份和市场主动权我能给你,但是不能低于市场的百分之五十……”
青年点了点手上的腕表,淡淡道:“图总再好好想想。”
他起身,“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咣当一声响,探监室的门被关上。
图晋咬牙,心想这小子果真是脱胎换骨了,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都不满意,不就是想要更低的价格入手吗……
下手果真是黑……
小狗:谁要那破股份[空碗][空碗][空碗]
羁押期间其实除了律师一般其他人不能探监的,还有律师也不能进行传话不过为了剧情发展就暂且这样设计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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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