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晋出院那天仍旧下着雨。
最近这段时间的海市秋雨萧瑟,天空灰沉阴暗,阴雨绵延不断。
照顾图南日常的人变成了陈蕴和。
他是图晋的心腹,性情温和,因为有个眼睛不好的弟弟,照顾图南起来很得心应手。
出院的那晚,图南跟图晋久违地一块在家里吃了顿晚饭,图晋跟图南说,“小陈跟了我很久,人不错。图渊那个项目很快就能完成,等他弄完了,就能回来。”
图南低头,用勺子轻轻拨弄着澄澈鲜甜的虫草花胶炖水鸭汤,低声道:“我知道。”
晚上,图宅安静下来,只有草坪上蔓延的地灯在淅淅沥沥的雨雾中发着亮。
图南坐在床上,双手扶着床沿,安静地听着沉闷的雨滴声砸在玻璃窗上。
过了很久,图南起身,摸索着拉开抽屉,翻出一块保留天然纹理的软木腕表盒,慢慢走向图晋的书房。
图晋住院这段日子累积了太多公务没处理,如今精神稍好了些,开始着手处理公务。
图南敲响了门,得到应允后进入书房,将小盒子放在图晋的桌面上,同他说把这块腕表给图渊。
“你跟他说,我不经常戴,还给他吧。”
图晋顿了片刻,笑了笑道:“好,哥哥叫人还给他。”
图南点点头。
他知道这时候的图渊已经被图家指控泄露图家机密,往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如果图渊当掉这块表,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
图南重新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影子拉得很长。
半晌,他觉得有些冷,偏头,摸索找了一下,没找到那件灰色开衫。
往常这时候,开衫已经披在他身上,但如今图渊应该不会再出现在图宅了。
面对翻盘无望的陷害,这时候的图渊应该恨透了落井下石的图家人。
再次见面,应该就是图渊同他决裂的时候。
图南终于摸索到了那件浅灰色的开衫,他将开衫披在身上,轻轻靠在床上,蜷了蜷。
他知道他们终究会走到决裂那一步,只是他没想到在剧情这只巨手的推动下,他们在决裂之前,竟都没有好好道个别。
——
书房里,图晋对着腕表盒看了很久。他靠在椅背上,想起那天在病房里争吵。
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同他嘶哑地说:“图总,小少爷会相信我的。”
“他知道,我不会背叛他。”
青年的语气是如此的固执,带着种可笑至极的天真,以至于那瞬间让图渊都沉默下来。
最后他仍旧没选择让图南得知真相,而是替他编造了个美好的谎言。
可望着腕表盒,图晋总隐隐觉得,图南好像知道点什么。
这很不应该。
图南一向深居简出,那些多嘴的佣人早就不在图南跟前照顾。
图晋起身去往图南卧室,看到小周端着杯热牛奶,轻手轻脚地在长廊里行走。
他叫住小周,“小少爷还没睡吗?”
小周老实回答:“没睡呢。”
图晋:“最近小少爷一直都睡那么晚?”
小周点点头。
图晋沉默,最后朝他招招手,带着点疲惫道:“去吧。”
小周摸不着头脑,可很快又想起最近图宅里的风言风语,噤了声,轻手轻脚将热牛奶送入卧室。
卧室只亮着盏昏暗的小灯,床上的少年孤零零地坐着。
小周快步走上去,问图南要不要喝热牛奶好入睡。
图南摇摇头。
小周欲言又止,最后又找来本故事书,说要给图南念睡前故事。
床上的图南侧躺着,说自己已经很大了,不需要听睡前故事。
毕竟小周又不是气运之子,需要别人听他的睡前故事才能入睡。
小周挠挠头,将热牛奶端出门。
晚上十一点,小周回到家,长吁短叹。
妻子坐在床上敷着面膜,问他怎么了。
小周一面脱着外套,一面同妻子说自己不大相信图宅里的那些风言风语,说图家的内鬼是图渊。
“他们都说图渊是为了得到图总的重用,为了向上爬,但我不觉得是这样。”
小周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平日里虽然霸道无理了点,但没什么坏心眼,他对小少爷的好,旁人都能看出来。”
“图家发给他的那些钱,他基本不用,都存起来,给小少爷用。可小少爷哪里会用到他的钱。”
他如今都三十多了,图南和图渊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半大孩子。
“你知道的,小少爷这些年身边都没什么朋友……”
小周说到这,沉默下来,似乎想起图南的病,鼻头有些发酸,低声道:“图总又忙,这些年,也只有图渊经常陪在他身边了。”
“可如今图渊不在了,往后也不会回来,小少爷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敷着面膜的妻子也面露伤感,安慰他:“图总不是给小少爷找了陈秘书吗?”
小周摇摇头,迟疑道:“陈秘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前阵子我同他一块照顾小少爷,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图渊从前也时常对我有敌意,但那敌意没坏心眼,小打小闹罢了。但是陈秘书……”
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好几次小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忽然成了那个业务不熟练的新人。
陈秘书总是温声告诉他这里做错了,那里也做错了,让他重新按照他的规矩来做。
可分明是他照顾小少爷更久,陈秘书才是新来不久的新人。
————
次日。
“小周,这个台灯移走,放在这里容易被小少爷碰掉。”
卧室里的陈蕴和推了推眼镜,吩咐边上的人。
小周迟疑道:“陈秘书,这个台灯一直是放在这里,小少爷不会碰掉的。”
陈蕴和微笑不变,温和道:“小周,做事情要细心一些,要为小少爷的安全考虑。还有,图渊房间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吗?”
小周:“收拾干净了。”
陈蕴和转身:“收拾好就拿出去扔了吧。”
小周愣了愣,忍不住道:“扔了?可是图总说过要让小少爷觉得图渊以后还会回来的,您把他的东西都扔了……”
陈蕴和头也不回:“图总那边我来交代。”
小周只能作罢。
图家上下都在心照不宣隐瞒着图南,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态,图南也没有主动去揭穿。
直到他发现图渊迟迟没有离开海市,白手起家和认祖归宗的剧情线毫无动静。
图南在花园的秋千上坐了一下午。
傍晚,窗外骤雨忽至,滂沱大雨让整个庄园陷入白茫茫的雨雾。
图宅的电话铃响起,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挂断。
挂断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图南起身,陈蕴和拦住他,笑着道:“小少爷,是外头采购的电话,不打紧的。”
图南并未停下脚步。他走去电话前,接起电话。
他对电话那头的人低声道:“是我,图渊。”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想到是他接电话,好一会才嗓音嘶哑地恍惚问他:“小少爷?”
这是图晋发生车祸后,他们第一通电话,第一次聊天。
图渊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哽咽剧烈得说不出话来,就像是条伤痕累累的流浪狗,终于找到了主人,“我……”
图南:“图渊,你干的那些事情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走罢,不要留在海市了。”
快步追上来的陈蕴和和小周一愣。
图南:“你就是哥哥给我养的一条狗,看在那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会让哥哥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是不要留在海市。”
“不要出现在我哥哥身边,你会害死我跟我哥哥的。”
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喘息,顷刻传来嘈杂的呼喊声,身旁的人慌慌张张地大叫着找纸袋,捂住图渊的口鼻。
呼吸性碱中毒出现短暂的呼吸暂停感,严重肌肉痉挛,以至于只能听到杂乱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电话那头才传来嘶哑的哽咽哭声,哀求他,“见个面可以吗?求您了。”
“哪怕一分钟,不要就这样抛弃我……求您了……”
电话那头的青年剧烈地哽咽哭着,“我真的……真的没有背叛您,我知道我干了错事,我没有安排妥当,可我真的没有背叛您……”
“就这一次,您原谅我行吗?”
小狗只干了这一件错事,也不能被原谅吗?
图南沉默了很久,轻声道:“走罢,离开海市罢。”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崩溃起来,“不——”
怎么可能可以就这样抛弃他,赶他走。
电话那头的人崩溃地哀求,“见一面?好不好?就一面,我求您了……”
他似乎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我做了错事,我认错,但是不能这样赶我走……”
会死的。
这样的惩罚不如叫他去死。
他就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求着电话那头的人救救他。
救救他,别让他这样死去。
他崩溃哽咽地说:“我不是您当初亲自挑选的吗?您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图南轻声道:“……不是我挑的。”
“图渊,你是哥哥挑的,刚开始我并不想要。”
他语调很轻却残忍至极,“哥哥说得对,一条狗而已,丢了就丢了,会有更好的。”
那通电话长达十七分钟二十三秒。
很久以后,图渊都会想起那个傍晚,那通电话,他连数都不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多少连自己都可笑的可怜话。
他想跪在地上乞求对方别抛弃他,可对面连这个机会都吝啬给他。
雷声轰鸣,狂风骤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图南挂断电话。他扶着台面,脸色苍白,片刻后,腕表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响起。
在一阵兵荒马乱中,他毫无征兆地发病,陷入昏迷。
渊子哥拿的是龙傲天剧本[求求你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那种,很快就搞到恨来恨去恨其实恨的是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我&小狗可以打可以骂就是不能丢掉&丢掉我你有过得很好吗不好的话我也不会心疼什么你说你心口疼等我两分钟开门我在你家楼下[空碗][空碗][空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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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