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戏子
“长老,想问什么?”李思跪坐在蒲团之上,看向前面负手而立的人。
她被沈天瑕带去了天瑕峰,在天瑕峰的山顶,只有一间草堂,四面通风,可在山顶,却能看见群峰绵延的整个太虚门。
风吹得沈天瑕的道袍飒飒作响,他转身,在李思对面坐下,说道:“这间草堂,叫做青司草堂。”
李思面无表情道:“是吗?未曾听闻过。”
沈天瑕面带笑容:“这座山,以前不是我的名,叫作青司峰,它原本的主人,叫做林青司。”
李思有些诧异,她知道林青司这个名字,太虚门的前任掌门,是现任掌门的师尊,也是沈天瑕的师兄。
只是没想到天瑕峰以前竟然是前任掌门的地方,现在却换了名称。
沈天瑕叹了口气:“思思,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李思是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坦诚地摇头:“不知道。”
沈天瑕诚恳道:“我错了。”
李思不解道:“长老何事错了?”
“我一直在想,我究竟该怎么样,我才可以拥有一些我想要的东西,可是今日之事却让我明白我错了。”
李思低下头,掩住心中思绪,今日之事,他知道他在说陆闻风一事,他明白了什么?
陆闻风偏头,看着李思眼神宠溺,笑容灿烂:“我一直以为你什么也不在乎,可是,今日却发现,并非如此。”
“思思,我想问,若是,我杀了陆闻风,你会如何?”
李思抬起头,神色冷漠:“自然是随长老。”
沈天瑕宠溺且期待地看着她:“不,不会,你在乎他,你有在乎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李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李思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有些无奈,她知道,沈天瑕这是在威胁,他一直好奇她的秘密,哪怕这些年他不曾再当着面提起过,却一直没有忘记过。
沈天瑕眨眨眼,见李思没有回答,他也不急,反而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太虚门内,那么多人叫我疯子吗?你觉得我疯吗?”
李思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平淡:“我一直觉得长老是个疯子。”
“哈哈哈哈……”沈天瑕大笑,“我还以为经过这几年我对你的好,你会对我有所改观呢。”
李思声音冷漠:“长老想要的,可否明说。”
沈天瑕宠爱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自己的宠物:“渊河之上,是什么?”
李思怔住,她没想到沈天瑕问的是这么一件事,她不知道,渊河之上,她不曾去过,如何知道?
李思摇头:“不知道。”
沈天瑕毫不介意:“刚刚那股魔气是什么?”
李思摇头:“不知道。”
沈天瑕轻笑一声:“你是在和我装傻吗?思思,就不怕我对那个凝华山的陆闻风做点什么?”
李思冷漠:“长老随意。”
沈天瑕狐疑:“真的?”
李思抬头看他,目光平静:“长老随意。”
沈天瑕的笑容消失了,他俯身贴近李思,鼻息扑到了李思脸上,李思不动也不动,神色依旧冷淡。
“难道是我错了?”沈天瑕贴近李思的脸,轻声问道。
李思抬眼与他对视,放大的黑色瞳孔倒映在她眼中,她平淡道:“弟子一直不曾忘长老是何人,自然不敢信长老,长老想知道的,弟子也确实不知。”
沈天瑕叹了口气:“既如此,那陆闻风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李思眼神没有波动:“长老随意。”
沈天瑕直起身体,眼神归于冷漠,他看向李思:“本座对你如何?”
李思低头:“长老待弟子极好。”
“那本座问你,渊河之上,究竟是什么?”
李思心中无奈,她确实不知道,渊河之上有什么,但是她却明白了,沈天瑕这些年所图。
想到这儿,她觉得有些可笑,沈天瑕念了这么多年,对她关爱有加,可是当他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真相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李思忍不住笑了一声,她含着笑看向沈天瑕:“长老,弟子不知。”
沈天瑕寒着脸冷声道:“你笑什么?”
李思笑着回答:“只是想到长老这些年对弟子的好,可能付之东流,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惜,因为弟子实在不知,渊河之上有什么。”
沈天瑕脸色并不好:“李思。”
“弟子在。”李思答应,她站起身,叹了口气,“长老,既无事,弟子便回了。”
缥色长裙飘曳,飘过沈天瑕的膝盖,他抬手,李思被定在了原地,她没有动作,而是看向前方绵延的山脉,平静问道:
“长老还有事吗?”
沈天瑕站起身,绕到李思面前,问道:“你既然说不知渊河之上,那本座便不问了,问你,刚刚那一闪而过的魔气和另一股气息是什么?”
李思平静道:“弟子不知。”
沈天瑕气极反笑:“李思,我是疯不是傻,我能走到你面前,你真觉得我没有半分察觉?”
李思平静道:“弟子不知。”
沈天瑕轻哼一声:“我知道,你的灵魂不输于这个世界,所以可能对万事都不在意,我也曾探查过你的身体,却没发现半分异常,李思你是如何做到,将自己送到这个世界来的?”
李思沉默,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沈天瑕直面这个问题。
她偏头,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动了,她看向沈天瑕,认真问道:“那长老,可有法子,送我回去?”
这次换沈天瑕沉默了,他能看出来李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已经算得上是修为高深了,可让他送李思回去,那他何必对她身上那股力量垂涎。
李思见状,转头望向前方,轻轻一笑,她说道:“沈天瑕,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我只能回答你,我做不到,我不知刚才所谓的气息,我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此生所想,只想回家罢了。”
沈天瑕眼神微沉,这是第一次李思敢在他面前,直呼他的名字。
她平静地继续说道:“你想要的,或许是送我到这个世界来的那股力量,可是我却一点也不知我是如何来的,我本只是一个寻常人,谁料有一天,一睁眼却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我用过许多方法,尝试过许多,走上了修行之路,只为了有一天,我可以回去,回去当一个平常人,没有法力,不会修行,每日为财米油盐发愁,百年间历经生老病死的寻常人。”
她说完,转头看着一边的沈天瑕:“这就是我想要的,在乎的,长老,可满意?”
沈天瑕没想到李思会这样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一时有些沉默,若是如此,那刚才的气息,真与李思无关。
若是按李思所说,那为什么是她?偏偏是她?
他一时间思绪纷乱,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叹了口气:“原是如此。”
李思反问:“那弟子就告辞了?”
沈天瑕拉住她,李思眼神落在抓着她手腕的手上:“长老这是何意?”
沈天瑕一把拽过她,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入怀中:“思思,抱歉……”
李思一时间有些错愕,她说的事实话没错,可是她却没有说完,隐藏了叨叨的存在,也掩藏了许多,她说的,只不过是一部分的实话。
她不能理解此刻沈天瑕的举动,按理来说,她已经这么坦诚了,沈天瑕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理由可以来骚扰他了,可是他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沈天瑕低头,温柔的眼神与李思对视,他笑了笑:“思思,我一直对渊河之上的东西有些在意,你身上残留着相关的气息,我不能不在意,可是,对你,我是认真的。”
沈天瑕自然信李思说的是真的,可是他更信自己,李思身上的那股力量,绝不是像李思所说与她毫无关系,既然不愿意说,那自己自然要把戏接着演下去。
李思恍惚,她有些搞不懂沈天瑕现在的用意了,既然知道了,那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才不信沈天瑕真对她有什么爱意,他活了好几百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对自己,李思自觉不可能。
她和沈天瑕对视,一个眼神温柔,一个眼中带着平静和淡淡疑惑。
沈天瑕松开搂着李思腰的手,问道:“思思,可愿听听我的?”
李思摆脱他后退一步,退回草堂之中,沈天瑕也不在意,转身看向太虚门的群山说道:“呵呵,你可知为何现在太虚门我辈分最高?”
李思摇头:“弟子不知。”
沈天瑕眼中流露出几分暴戾:“自然是因为其他的都死了,魂飞魄散。”
“为何?”
“太虚门前任太虚子,是我师兄,在之前,定下的并不是他,只因为我把定下的,和剩下的所谓师兄妹门,送去他们师尊了。”
李思有些不解,她不知道沈天瑕这么做的意义,而且,沈天瑕说这些想干什么。
“后来,你也许听说过,我在洛山让渊河险些分流,那是因为我在追杀一个人,名义上,是我的师伯。”
“你猜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他们,拿我的师尊,铸成了河云南山下的结界,我的师兄也因此险些身死,不过后来,他的确死了,却没有人知道他死在了哪里。”
“我为何对你身上那股气息如此在乎,只因为那是渊河之上的气息,是镇压我师尊的力量。”
李思沉默,她没想到沈天瑕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在她眼里,沈天瑕脑子一直就有些不正常,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天瑕转头,看向李思,说道:“你知道了吗?所以我才想要知道你口中送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力量。”
他笑了笑:“抱歉,思思。”
李思不在意地摇摇头:“长老不必如此,弟子告退。”
她没有说实话,同样,沈天瑕的话也是一样的漏洞百出,李思无所谓,她对沈天瑕如何并不在意。
沈天瑕想要的,她也给不了,也无法给。
李思弯腰行礼,沈天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那丝温柔散开,假的终究是假的。
他笑:“思思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