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坐在房间的小桌子上。
手边搁着个雕刻栩栩如生的小木人,以及一个鼠标。
小木人是程砚送她的,鼠标是她想送给程砚的,还没送出去。
一小时前也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当场情况会发展成那样。
她说完她会改,可是程砚好大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直到她快坚持不住,手指将要抓不稳他的衣角时,才听到他说:“我有礼物要送你。”
接着,她看到他拉开黑色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人,塞到她的手心里。
小木人很精致小巧,最重要的是,特别像阮棠,手中的重量,细掂着,不难看出是一笔一画精心雕刻,神形兼备,浑然天成。
换作平时正常情况下,她会惊呼,毫不吝啬地赞叹送给她这样一件精致又用心设计礼物的人。
可是......那时候她还在等着程砚回应,眼睛睁得很是酸涩难忍,心里的委屈溢满一层又一层,通过不断流淌着的泪水体现。
她等着一个答案,等程砚对她决心改变的答案,她,不会再随随便便地接受他人的示好,不会像他所说的‘爱勾引人’。
她会改变的,会听他的话的......毕竟他未来会是新贵,能力突出,眼界开阔。
他的话在她上一世无数次错误中被证明了没有问题,是正确的。
她相信他,他能不能也相信她?
给予她一个肯定且包容的答案......
即使他目前可能对她还是处于一个厌恶的状态,但是她等不了了,也不想再等了......
可是他没有,没有回答她,反而莫名其妙地送给她一个雕刻着她样子的小木人。
这难道是回应吗,但是他神色冷然,双唇轻抿成一条直线,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他还是不相信她......
她小书包内还装着份礼物,一个鼠标,打算送给他,可是,当时的时机不对......她还是没有送出手,任由它躺在书包内。
......
拥挤狭窄的楼道。
程砚是在天色很晚的时候才进屋。
屋里被开了灯,厨房传来响声。
他走进去,小餐桌上摆了一碟黑乎乎的菜,黑中又带点绿,应该是火候没把握住。
程女士在灶台旁,看到他进来说了一声:“砚儿,肉快炒好了,等一会儿就可以来吃了。”
程砚低低应了一声,他现在的心情也不适合煮饭,也不想说话。
程女士倒是想弥补修复他们母子俩的感情。
餐桌上,见程砚举着筷不动,思虑深沉的样子。
关心道:“怎么了砚儿,是,成绩不理想吗?”
程砚没告诉母亲自己的成绩,反正听了也不会在意记住,像小时候每次都被忽略了,先是父亲,再是继父,后是回忆,他已经比常人过了需要亲情在意的年纪了。
“不是,我以后会去明德读书。”程砚道。
程女士也知道明德是市内的重点高中,但见程砚没有高兴的意思,她讷讷道:“哦,那很好啊,砚儿,你专心读书,家里不用你操心。”
程砚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脑袋里想着家里的余额该怎么分配,放在哪里,每天固定让母亲拿多少不会被骗,至少被骗了也不会损失惨重,因为她有过被骗钱的经历。
这是理智的思考。
还有强烈抑制不住的感情需要思考。
她,阮棠,是什么意思。
程砚不用闭眼,眼前就能自动映着少女泣不成声的模样,她说,她会改。
固执又倔强地盯着他,眼神又和他之前见过的无数回可怜巴巴的眼神一样,只是往往在她对面的人不是他。
现在,终于轮到他了,可是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满足。
他该说什么吗?
其实,他指责完她后就后悔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是为了更好生存,立足社会而已。
他觉得她拜金,在心底深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错,自小经历告诉让程砚懂得,要有心机才活得下去。
所以他是并不讨厌的吧。
可是为什么,之前看到她同样因为他人给予礼物而清丽小脸上毫不犹豫绽放笑颜时,他会觉得深深的不配感。
心底告诉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本不该是这样的,她不用笑,就该有人将一切捧到她的眼前。
后来,上段时间,她确实拒绝了好多男生,好多小礼物。
她说着她会改,他又对她突如其来的变化保持怀疑。
但是她又哭得太惨了,怎么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
于是他将礼物送给她,她很喜欢用心做成的礼物吗?不论贵重?他见识过那个瘦弱男生送给她木鹊时,她很是开心。
他想看花朵绽放笑容,花朵不应该被打湿蔫巴。
却没想到流得更欢了。
他边擦,她边流。
最后陪着她到家里,她的眼泪才止住。
指腹仿佛还存留着皮肤软糯的触觉,和看上去白嫩嫩给人的感觉一样。
越界了吧,这一次。
再也不会了,程砚告诉自己。
其实他书包里还有另一个礼物,花了部分奖学金、跑了两个小时到新市区买的。
他没有送给她,怕她脸上真的出现升起的笑颜,那是他亲手雕刻的小木人都没能让她出现的效果。
......
同一时刻,汽车从小巷子飞扬离去,开了些许路程,终于到达目的地,驶入大院中。
李安舟从车上下来。
车里只有他和司机,但他也没造次,因为他知道,这辆车代表着的是院里边的人。
他的父亲?抑或是他的爷爷。
李老一人在大沙发上沏茶,李父紧绷着脸坐在右侧沙发。
李安舟一进来就被父亲抛过来的抱枕撞得偏了头。
“混账!”李父怒道。
抱枕很轻,也没用力,撞在脑袋上也不疼,所以可见父亲并没有多生气。
但他还是顺着力度偏了偏头。
见他老老实实接住后,李父脸色不变,心情缓过来一点。
“你看你整天像是什么样?我们随你的心意送你去那破初中读书,是为了让你变成这个二流子吗?早知如此,就应该送你在这边老老实实读书,也不会考得这个羞人的分数!”
李父说得义愤填膺,说完后看向上首的李老。
李老沏着茶,慢悠悠的。
没有像李父一样指责他的成绩,等点茶后,唤小孙子过来坐下,给他递了茶。
“听说你今天还想强迫一个女孩子?”
“......没有,我喜欢她。”说完话,李安舟又补充道,“她也喜欢我。”
“嗯,”李老饮下茶后,敲打他:“不该做的事别做。”
“知道了,爷爷。”
“未来什么想法?”李老接着问。
“......我想要去市重点读书。”
李老点点头道:“去做体育生也勉强。”
“早就应该这样了,”李父忙道,“和你的哥哥一样,多学学他。”
那个表里不一的人?
李安舟想轻呵,看了眼爷爷,最终还是没发出声。
大门被打开,一人走了进来。
如果阮棠在,那就会认出这是她在礼物店数码区遇到的给她介绍产品的好心人。
李安舟被眼神压迫着,硬着叫了声:“哥。”
李济川嘴角微微泄出笑意,朝他点了下头。
......
自从拿到成绩单后,明明考上了市重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阮父阮母却发觉到连续几天自家女儿都有点心不在焉,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具体体现在,吃饭都是数着米粒吃。
一粒一粒地送入口中。
阮母难得一见对女儿皱眉:“糖糖,哪有你这么吃饭的?”
一粒米一粒米地吃能急死个人。
然后阮棠应了之后就变成一块米一块米吃饭。
很听话很乖巧也没生气,就是没有活力。
阮父阮母两个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有担心。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吧,这几天糖糖都呆在家里,还帮忙打扫家务咧。”
那他们先按耐下心来。
又过了几天,打工回到家的阮父阮母,看到小客厅里的阮棠,还没感到欣慰自家女儿终于出了房间。
接着看到了她拿着剪刀,对着摆着花瓶里的花簇,一剪子一剪子地下手后。
惊恐不安出现在他们脸上。
两人大喊:“糖糖!将剪刀放下,别伤了自己!”
就怕她突然想不开。
糖糖转过头来,神情自然,只是脸上疑惑,委屈巴巴看着父母道:“我有这么不值得让人相信吗?”
他们这才看到,花簇被剪得整齐好看,他们误会了。
但通过后续聊天,两人才隐隐发觉...
难道女儿坠入爱河了?还是被失恋了?
也不知道是女儿恋爱让人震惊,还是失恋更让人震惊。
他们一时没有说话。
等到晚上,月上枝头,他们一拍大腿决定去乡下看望老人,本来考完试就该去拜访的了,拖到现在,也正好。
闷在家里会闷出病来了。
阮棠的爷爷奶奶住在乡下,奶奶的身体健朗康硕,对比起来,阮棠爷爷的身体有时候会出现一些小毛病。
但这次,看望的时候,两位老人精神头都很好,晒着阳光,见儿子一家来时,显得异常开心。
连带着,阮棠一家舟车劳顿的疲惫也消失几分。
乡下的空气很好,清新怡人。
伙食是用大锅煮的,蔬菜是奶奶种的,肉是乡下人自己养来吃的。
总之,一顿饭下来,这个大家庭各自欢喜融融。
欢喜氛围热烈到,邻居也探出头来看。
“哎呦,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原来是亲人相聚了啊!真是热闹......”
邻居还拉了个与阮棠年纪相仿的女生过来。
“这位就是您家的孙女吧,”邻居看了好多眼阮棠,啧啧赞道:“长得可真是秀气,您家有福咯。”
阮棠不喜欢她说话的调调,偏头看向她身旁的女生,这是...她的女儿吗?
但是下一秒,就听到邻居说:“可不像我这个儿媳......”
后面的话阮棠没听,被前面的‘儿媳’给震惊到了。
儿媳......
她们应该差不了多少岁......
阮棠心情复杂,她不想经历上辈子的被霸道压迫,也不想如此,所以要有一个目标......
阮父阮母是其中最纯粹开心的人,因为最终女儿下乡一趟,回来时,变得有活力了。
整个人有劲生机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阮棠是因为看到了“熟人”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