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北城一号的时候，边小槐特地放慢了脚步。
如果不出意外，毛力申应该还没走，多半还站在路边等环卫车呢。边小槐心想，还是跟他打个招呼再走吧。
可她估计错了。
环卫车恰好卡在这个点过来了，“突突”声突兀地提示着人们避让。车到边小槐身边停了下来，收垃圾的环卫大爷认得边小槐，便透过车窗热情地冲着她喊了一嗓子：“姑娘，垃圾呢？”
边小槐突然有点慌了。
垃圾袋在毛力申手里，很明显毛力申并不在这里。
“姑娘？姑娘？”环卫大爷见她没反应，便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今天还扔垃圾吗？”
带着一丝侥幸，边小槐慌张问道：“大爷，刚刚这儿有人扔过垃圾吗？我是指，一个男人，很高的男人。”
“你糊涂了吧？我车才开过来啊……”
明明酷暑难耐，可边小槐的心突然就凉下来，那一瞬间，她就想明白了那个臭警察是在撒谎。
他并不是好心要帮她扔垃圾，他极有可能是另有目的。
可是，他要那些垃圾做什么？
一股寒意，从她心中升起。
再次见到毛力申的时候，边小槐只冷漠地说了两个字：“让让。”
她不想用恶意去揣摩别人，但是残酷的生活一次又一次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差点因为这个臭警察对她一点点的好，就真以为他是好心帮她了。
毛力申没有让，他用一种审视的角度看着边小槐，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大感奇怪。
不会是打草惊蛇了吧？
边小槐听得出来毛力申没有动，她动了动喉咙，面无表情接着说道：“这是我的工作，我自己能做好，你帮了我一时，也帮不了我一世，哪天你来不了了，我还是得习惯自己去做。”
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就算边小槐不让他碰垃圾了，他也有别的办法，毛力申耸了耸肩，妥协：“那好吧。”
边小槐稍稍松了一口气。
毛力申并没有走，他陪着边小槐站在路边等了会儿环卫车，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句句都在拐弯抹角地打听着北城一号里的事，这就更让边小槐起戒心了。
其实边小槐很不喜欢北城一号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有两次她出来清理包厢，遇上酒气熏天的客人，看她长得不错，装醉吃了她两回豆腐，很是让她恶心。
可人活着就会受委屈。
那两回的恶心事，她就当成是屁给放了。
比起明着干龌龊事的男人，这种表面上打着帮助你关心你的旗子，背地里却想从你身上套点什么的男人，才更叫人恶心。
边小槐最喜欢看的就是警匪片，悬疑破案的那种，每当紧张的背景音乐响起时，她就会特别兴奋，聚精会神地竖着耳朵听剧里的人物顺着星星点点的蛛丝马迹推理真相。
她明白，警察就是办案的。
一个警察天天缠着她，打听东打听西的，一准没好事。
她要吃饭，要挣钱，这份工作不能轻易丢。想过平淡日子，就最好离臭警察远点。
“我不知道”“我没注意”“我看不见”这三句话成了边小槐的保命符，甭管毛力申怎么试探她，她都翻来覆去一再重复着。
那起儿童离奇失踪案迟迟没有进展，拖久了全城家长都有些风声鹤唳，李姐更是提心吊胆，宁可被扣迟到早退的钱，也要接送孩子上下学，生怕孩子出什么意外。
可这一日，早就过了接孩子放学的时间了，李姐还没回来。
边小槐估摸着她们娘俩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便独自在厨房里摸索了半天，热了点剩饭剩菜充饥，便出门上夜班去了。
可没想到，她前脚才踏出家门，后脚就接到了李姐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李姐焦急不安，反反复复地就那么一句话：“怎么办啊？乐乐不见了！她肯定是被人拐了！”
乐乐是李姐的心头肉，磕不得，碰不得。
平日里乐乐只要有点小病小痛，李姐都会心急如焚、坐立难安，更别提这会儿乐乐人不见了。
“你别往歪处想，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边小槐倒是镇定，宁泰市就一小城市，哪来那么多拐卖人口的事？乐乐本就贪玩，平时没少晚归，应该不至于丢吧……再说了，李姐平时就咋咋呼呼的，属于典型的听了点故事，就要自我代入，自己吓自己的那一种人。
“要不，我报警吧？”李姐牛头不对马嘴，胡乱嘀咕着，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的坐立不安，“不行不行，新闻上那孩子丢了至今没找到，报警也不一定有用。”
“你还在学校吗？我马上过来。”
边小槐知道李姐那个性子，一急就乱了套，不由分说挂了电话就往乐乐念书的学校里赶。
到了学校一看，李姐坐在台阶上，哭成了泪人，一问三不知，而另一旁，警察已经迅速到位了，正严肃地向老师了解来龙去脉，记录有用信息呢。
边小槐特地竖着耳朵仔细分辨了一二，确定没有听到那个姓毛的警察的声音，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何，她现在走哪儿都提心吊胆的，总觉得那个臭警察阴魂不散，随时会闯进她的生活里。
她慢慢扶着竹竿蹲下身来，将李姐搂入怀中，尽她所能地给李姐慰藉，可李姐却在她怀里哭得更大声了：“怎么办啊？乐乐要是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乐乐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警察。”边小槐肯定道。
她见识过警察的厉害，也见识过他们的办事效率。
她正好声安慰着，冷不丁，那个让她熟悉又讨厌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
来人是毛力申，这个案件原本不归刑警大队管，不过情况特殊，加上上次的儿童失踪案迟迟没有破，出警的民警仅仅是了解了一下情况，就立马在工作群里通报了一下情况，希望增派专业的刑侦人员过来支援，越早找到孩子越好。毛力申刚好在附近，便立刻赶过来了。
边小槐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说不上来的烦躁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同样，毛力申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边小槐，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这女人，怎么哪哪都有她？
“毛队。”
“毛队！”
一看到毛力申过来，那几个年轻的民警便纷纷响亮地打起招呼来。
警队里的人，都和毛力申很熟，也很尊重他。别看毛力申年轻，他带队破的大案可不少，经常受到上级的表扬和嘉奖，没少给宁泰市的警察队伍长脸。
毛力申不爱搞虚礼，他点了点头，便算是打招呼了，迅速进入了正题：“怎么回事？”
警员们立刻事无巨细地将了解到的情况汇报给了毛力申。
孩子失踪，可大可小。
大多数情况都只是虚惊一场，孩子贪玩没回家，又或者迷路了之类的可能性都有，理论上来说失踪未满24小时不予立案，可真拖到24小时之后，万一孩子确实是丢了，那可就错失了最佳的寻找时机。更别提最近市里频繁发生儿童失踪的事，警方压力非常大。
毛力申皱了皱眉，扫了一眼坐在台阶上，只会崩溃大哭的李姐，问着同事：“那位是失踪的孩子父母吗？”
“是的，那边几位都是。”
民警点点头，不光指了指台阶上的李姐，还将另外一边几个衣衫革履、一看就是人中精英的中年男女给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