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统只休息了两天，毛力申就闲不住了，提前回到局子里上班。
“毛队，我有个惊天大八卦你要不要听？”一见到毛力申，姜飞就神秘兮兮地跑到他面前卖弄消息，“是关于咱们的前途的。”
“表彰下来了？”
“表彰哪能算惊天大八卦，咱们队获的奖章证书都能摞老高了。”
“那是？”
“昨天付局长找我谈话了，那可是把我一顿猛夸，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回来我一琢磨，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话里话外总是提省里的领导很器重咱们，问我有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想把咱们俩提拔到省里去锻炼锻炼。”
“你确定？”毛力申皱眉。
“**不离十吧，我的分析能力你还不放心？你看今年，他给咱们俩争取了多少去省里学习的机会？破暗网那个特别行动小组好歹我是对口的，可追捕Lee Ching那任务谁不能上啊，非得又派咱俩啊？”
姜飞这么一说，毛力申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素来姜飞都是以擅长技术侦破出名，体力与打斗经验在警队里算是下游水平，跨国追捕这种危险且难度系数很大的任务一般不应该落到他头上才对。这么频繁地调他们去大案要案，多半真的是想给他们刷点履历，好提拔他们——当然了，他们的表现也不俗，只给领导长脸，没给领导丢人。
不过就算领导有那个心，毛力申也不可能去省里。
他生在宁泰市，长在宁泰市，这里的一草一木，早就成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再说了，他要是去省城工作，他妈怎么办？
“毛队，你是怎么想的？我估计很快付局长也要找你谈心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啊？你这意思，难道是不想去省里发展？”
“只是推测而已，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不能太当真。”
“那万一是真的呢？这可是涉及我到底该在哪买房子结婚的大事，不能不想清楚啊。”
“你连对象都没有，都考虑到买房子结婚那一步了……”
“未雨绸缪啊！”姜飞振振有词，“买房子和找对象这是哲学上经典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没房子谁要嫁给你啊，再说了，娶媳妇就是要回家疼的，没房哪成家啊？”
说到激动之处，姜飞还从抽屉里掏出一大摞的楼盘资料：“要是调到省城去，我这些买房功课可就白做了！”
毛力申随手翻了翻，看上面好些盘还被姜飞圈下来做了些备注，有些讶异：“这些楼盘你都去看过？”
“必须看啊，申哥我跟你说，买房不仅要看盘的位置，还要看容积率、周边配套、交通状况，最重要的就是学区了，这里面门道可多了呢！还有房贷的银行利率，选商贷还是公积金贷，这些都很有讲究，差别可大了。”
“有道理。”毛力申若有所思，他放下那一堆花里胡哨吹得天花乱坠的楼盘资料，想了想，认真同他道，“下次你去看盘，可以叫上我。”
姜飞眼前一亮：“毛队你要买房？”
毛力申笑笑没理他。
姜飞不气不馁：“毛队你这是买婚房吧？”
毛力申继续笑笑不搭理。
姜飞穷追不舍：“毛队你跟边小槐走到哪一步了啊？婚房都安排上了，牛啊！”
毛力申一直没太懂一件事，他从来都没有表露过自己心仪边小槐，为什么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喜欢她。
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毛力申买了热水袋和取暖器，陆老六立刻就猜出来是送给边小槐的；单位过节发的羽绒被他没有及时拿回家，姜飞就八卦兮兮地问他是不是要拿去给边小槐；甚至连春节贺岁档的爱国主义题材电影赠票，队里都特地给毛力申留了两张，说是可以带嫂子浪漫浪漫。
春节还早着呢！
不过毛力申收好了那两张电影票，他和边小槐之间，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上回告白未遂，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重新再来一次，或许，国庆就是个好机会。
他本不是什么浪漫的人，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到了适婚的年龄，去相亲，找个还算聊得来、能够理解自己工作的女人，然后办个简洁不烦琐的婚礼，携手共度一生。
可这一切因为遇到了边小槐而改变了。
当一个人心中有所爱，诉求就不再是“我想怎样”，而是“她想怎样”“我能给她什么”。
毛力申知晓边小槐前半生孤苦伶仃，被生活虐的时候多，快乐的时候少，才格外在意这个“仪式感”，想给她一个难忘的回忆。
当人回望过去，若有那么一个高光甜蜜的时刻，那他所受的苦难都会因此而黯淡。
眼看着边小槐那个空空荡荡、就几张二手家具跟“家徒四壁”也没啥区别的家，慢慢被他添置得有模有样了，毛力申很是欣慰。宛如他当年救了小鸟，搭了窝，铺了棉花，甚至还笨拙地给它缝了一床小被褥，里里外外到处都透着他的爱。
不过每回他自掏腰包往边小槐家拎东西，都借口说是“单位发的用不上”，有时候也不说是自己的，说是陆老六、姜飞让他捎来的，以至于边小槐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有点小羡慕：“当警察福利可真好，连肥皂都发。”
毛力申笑笑：“好啥，出生入死，都是拿命换的。”
边小槐龇龇牙：“你们拿命换的肥皂，那我可不敢用了。”
毛力申知道她在开玩笑，也不说话，捡了捆菜，去厨房洗了。每次他来边小槐家，但凡能帮她做的，都会顺手做了，倒是边小槐像个客人一般，摸到厨房门口，不好意思地探出脑袋问他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可惜毛力申要值晚班，只能婉拒了。
边小槐想了想，又一次问他做线人的事：“线人费我都收了好一阵子了，怎么还没安排我做事啊？”
毛力申敷衍她：“上面自有安排吧！”
边小槐回道：“我总觉得，拿钱不干活有点良心不安……”
和平年代，警察就是老百姓的守护神，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得管。
每年的秋冬都是各类偷窃案件的高峰期，宁泰市公安局抽调了不少警力在预防和查处各类偷窃案件上，以保证市民的财产安全。
偷窃都是小案子，涉案的金额往往也不大，但查起来却很麻烦。
比如近期频频发生偷车事件，小偷就专门挑那种老破旧——没安摄像头的小区下手。监控的缺失给破案带来了很大的难度，整个公安系统为此头疼不已。老同志们都习惯了，小年轻未免就有些微词。连着好些天都一动不动蹲在天网前排查可疑人脸的姜飞，就忍不住向毛力申抱怨，查这种小偷小盗的案子没劲。
但他们做基层警察的，就是得大小案子一把抓，来什么案子处理什么案子，没得挑，有劲没劲都得干。
这一日，毛力申正和大家开会分析最近几起作案手法比较类似的偷窃案件，突然付勤勤一脸不高兴地推门进来说有人找。
毛力申短暂地中止了一下会议，出来看看是谁找他。
“毛警官！”办公室里一位中年妇女见到毛力申，立马激动地冲他挥手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槐的朋友，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毛力申一贯记性好，自然是记得这位大姐是谁。
很多时候，不是案子难搞，是涉案当事人难搞，啰唆讲不到重点无法沟通也就算了，还喜欢提各种莫名其妙的要求。
李姐在毛力申经手的案件中，绝对能排上不好沟通的前几位。
果然，李姐见到毛力申，就委屈巴巴地向他投诉：“我电瓶车被偷了，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来报警他们拖着不给我处理……”
付勤勤还委屈呢，她也急了：“大姐，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我们那是不给你处理吗？是让你回家等消息，这破案也需要时间的啊。一言不合你就嚷嚷你认识领导要投诉我们，你认识领导也没用啊，领导也不知道你的电瓶车是谁偷的啊。”
见了领导，李姐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很多：“毛警官，你看她这个态度。”
付勤勤不乐意了：“明明就是你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毛力申自然知道付勤勤工作中是个什么态度，全队都挑不出来比她做事更积极的人了，尤其是在她和她父母妥协，答应干到过年就辞职回家之后，更是牟足了劲儿拼命地做事。他给了付勤勤一个眼神，示意她别争了，这个事他来对接。
付勤勤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又无处可发，只能撇撇嘴，去处理别的事。
等付勤勤走了，毛力申客气地给李姐倒了杯茶，趁着她喝茶的工夫，火速扫了一下李姐登记的案件信息，皱着眉头冲李姐道：“你这电瓶车丢的地方没监控，确实会有些难找，刚刚我的同事也不是敷衍你，这破案确实需要花些时间，你还是要回去等我们的消息。”
李姐讪讪地喝了一口茶：“我看那个小姑娘说话有点冲，我就是怕她故意拖着不给我找，拖久了我的电瓶车就找不回来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是领导你不懂，我们小老百姓办点事有多难。”
毛力申回道：“不会的，报案就必须受理，这是我们的工作流程，任何人来报案我们都会马上调查的。你放心，你先回去等着，一有消息我们肯定联系你。”
李姐这才满意了一些：“我放心，我肯定放心，领导都发话了，下面人肯定会用心去找的。还好小槐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毛力申闻言很是有些无语。
等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李姐，他才想起来——边小槐那个事事都不愿意求人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李姐张口闭口都不离边小槐，口口声声说是边小槐让她来找他的，怎么这个事也没听边小槐知会他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