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紫撸起袖子,手里提着簸箕和扫帚一路东躲西藏终于到了琼林苑打扫卫生。好歹也是一个司记,刚上任二天就被罚打扫卫生,怎么说脸上也挂不住,而她,还是知羞的!
琼林苑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举目四望,似乎也就比玉柳湖小一点点,而且刚刚飘过一阵雨,打落下一地的花瓣。平日里她看到娇花被风啊雨啊的折落在地,心里还会疼惜一下,好歹也是一个生命,就这么脆弱的逝去也太可惜了!可是这会她心里只有烦恼,无心顾及,不过还是将花小心地扫入簸箕里,准备等会找个地方埋了。
她正扫着,突然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跳到了她的脚边,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她高兴地叫出声:“小信,你怎么在这里?是师兄叫你来的?”
小信搓搓小爪子,点了点头。木紫轻轻抓起它放到手上。
“说吧,师兄要你来说什么了?”
“白舜卿提出要和我单独见面才肯谈墨璃的事?也罢,去就去一趟,只要能救出墨璃。”
小信听了拼命摇头挥摆爪子。
“你意思是说师兄不要我去,他能解决?他们两不会又打起来吧?”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见面吗?”
小信摇摇头,然后又叽叽喳喳起来。
“你倒是对师兄有信心,才跟了他多久啊,就这么维护他!你忘了我才是你的‘娘亲’了?”
小信一脸委屈,木紫马上用脸蹭蹭它的头。
“好啦,开玩笑的,你先走吧,我还要继续打扫卫生,到时就等着听师兄的好消息啰。”
“等等,”她不放心墨璃,想知道他在白家的情况,所以又将小信喊住,请它帮忙去看一眼。
“依白舜卿的性子,一定没耐心等待我们的反应,他会想先从墨璃口中套消息,可是墨璃必定不会承认认识我们。你帮我去看看他现在到底怎样了?对了,多叫几只鼠和你一起,别单独行动。”
小信点点头跑远了。交代完事情后,她略微放了心又开始扫地上的花瓣和黄叶。她得打扫得仔细些,不然皇后娘娘会认定她做事懈怠,如果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再想接触她就难了。
正想着,离她几丈远的地方走来一队穿红戴绿的姑娘,为首的是一名绿衣女子,笑得花枝摇曳,灿若桃李。木紫老远就听到了她们的笑闹声,只以为是哪位性格活泼的后妃来逛园子了,也没抬头看一眼,眼睛只盯着地上的残花落叶。
谁知她扫着扫着扫到了一个人的脚,她抬头想发怒,谁这么没眼力见?看到别人在扫地还不走开!可是抬头却迎见一张熟悉的脸,她钗环满头,身着一件华贵的碧霞云纹联珠长裙,傲慢的神色飞上眼梢,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嘲谑。
“哟,这不是木司记吗?怎么,才进宫两天就贬来扫地了?”
“沈青芜?你怎么在这里?那天册封没看到你啊?”
“放肆,娘娘的原名也是你叫的?赶快跪下道歉!”
“娘娘?”
为什么这么称呼她?难道说沈青芜成了皇上的女人?怎么会?木紫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难怪那日在册封大典上没看到她,原来她没有做女官,而是成了皇上的后妃?
可是她怎么会突然愿意当妃嫔?沈青芜虽说一向飞扬跋扈,从不把人放在眼里,但是对于自己的感情却不含糊,就算她得不到苌云,也不至于愿意将大好的年华葬送在一个比她大了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吧?她回想起那日见到皇上的情景,他的年龄和沈青芜的爹差不多大,容貌垂垂老矣,实在和她的芳华正茂完全不搭边!
见木紫呆愣住了,沈青芜还以为她开始惧怕她的身份,而且还钦羡她的地位。她心中喜悦,声音又提高了几分:“皇上马上会册封我为贵妃,以示宠爱,这可是你这等贱民享受不到的荣耀。哼,芸哥哥有什么了不起,以后见了我还不是得下跪请安?”
木紫没有再说话,原来她还没有受到封赏,竟然愿意无名无分就住在宫里,还不知皇后、刘贵妃还有后宫一众妃嫔会怎样看待她这个竞争对手。
“你怎么不说话?吓到了?也罢,我突然成了妃子你是应该被吓到。别傻愣着了,过来顺便帮我擦擦鞋子。”
“我帮你擦鞋?!”
木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指指自己,以为听错了。她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怎么会为了一个后宫的妃子擦鞋?何况她还什么名分都没有。
“怎么?你不乐意?皇上择日就会举行册妃大典,何况我还是他最宠爱的人,你要是得罪了我,日后可没有好果子吃。”
“就是,娘娘喊你擦就擦,你还不情愿?”旁边一婆子开始帮衬起来,倒好像成为了木紫的不是。
还没等她答话,皇后身边的周嬷嬷恰巧过来了。她神色严肃,仪态端庄,在皇后身边多年,见惯了宫里的各式斗争,早已练就了百钢不折的冷硬心肠。
她横了沈青芜一眼,高声道:“木司记,皇后让我来看看你打扫得怎样了?你在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打扫!”
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皇后身边的人救了她,她心里窃喜正欲转身逃走,沈青芜又喊住了她。
“谁让你走了?我不过是让她擦个鞋而已,擦完再走!”
沈青芜自从百姝会被皇上相中后,一直秘密藏在宫里,夜夜承恩圣宠霸着皇帝,皇后和众妃早就对她不满,只是一时见她圣宠正隆不想马上和她撕破脸,但是不代表皇后会一直让着她。对于这个横插一脚进来的女人,周嬷嬷也早就不满了。
“怎么?青芜姑娘才刚进宫就要和皇后娘娘对着干了?”
“我只是让木紫擦鞋,又没不让她扫地,哪里惹着皇后娘娘了?”
木紫听了这话直汗颜,没想到这个傻子还把自己的跋扈自傲带进后宫了!这不是作死吗?她微微叹口气,替她抹把汗,又悄悄觑了周嬷嬷一眼看她作何反应。
果然周嬷嬷眉毛倒竖很不高兴。
“沈姑娘,你要弄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还没获得任何名分呢!搞不好皇上就是一时高兴留你在宫里玩玩,说不定哪天不高兴了就叫你走人了,你有何资格命令一个朝廷命官?而且木司记是属于皇后娘娘手下的人,容不得别人作践,什么叫只是擦擦鞋?你也配!”说完周嬷嬷还真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反了反了,一个奴才敢对主子无礼!”
沈青芜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她本想上去给周嬷嬷两耳光,但是被身边的人拉住。一婆子小声道:“姑娘我们走吧,好歹周嬷嬷是皇后的心腹,你现在还得罪不起!”
沈青芜气得脸色煞白,可是听了这话她终于冷静下来,心里盘算一番现在自己还无力抗衡皇后身边的人,只好一甩袖子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气呼呼地走了。
“木司记,好好听皇后话亏不了你。”
“谢嬷嬷提点。”
周嬷嬷说罢走了,可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隐约觉得沈青芜是为了报复她和苌云才委身于一个年龄已过半百的人。不过她一向心高气傲,或许还真是看中的这份荣耀和权利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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苌云如约来到兰心山庄进了一间厢房,却见里面坐着的人圆胖身材,穿得花花绿绿,根本就不是白舜卿。
这人回过头来眯着一双倒三角眼,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司空兄终于来了,我们又见面了。”
“蔡崤?怎么是你?白舜卿他人呢?”
蔡崤把弄着手里的紫檀珠串慢慢道:“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大家都是同僚,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绕开刑部呢?”
苌云听了他的话心里大喊不好,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到底还是被他知道了,看来要救墨璃是难上加难了。
“是么?我可没想瞒着你,这是白兄的主意。”
他马上镇定下来,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上神色如常,看不出悲喜。
蔡崤心里暗暗畏怯苌云的沉着冷静,好像无论丢给他多难的事他都不在乎的样子,从面上判断不出他到底怎样想,也就不好拿捏他的软处。可是墨璃之前在书院和他还有木紫整日形影不离,他不可能不在乎。坚定了这一点,蔡崤又重拾了信心。
“听说墨璃那天是为了救你和木司记才入狱的,你们那日究竟去做了什么?”
“这你恐怕就弄错了,我和木司记那日哪也没去,我那日在关禁闭,宫里无人不知,木司记那晚在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不知为何这件事白舜卿非要扣在我两头上。”
蔡崤听了哈哈笑了一阵:“好!你不说,就让你那位朋友多吃点皮肉苦头,看谁能熬得过谁。话说回来,他骨头可真硬!打都打不断呐!”他吹了吹手里的茶,若无其事轻飘飘撂下这些话,仿佛折磨人根本不是件大不了的事。
苌云放在双腿上的手紧了紧,可面上依然不为所动。
“我听说墨璃那日只是恰巧路过,你们就这么认定他和我们有关系,是不是又想屈打成招?”
“你知道,来到我们那的人都不是好对付的,有时候使些手段再正常不过。”
“既然如此,你今日想替白舜卿说什么?”
“我听说今日本该是木紫过来,结果是你来了,没想到你也不守承诺。”
“怎会?人我已经叫过来了。”
说完他响亮地拍了三下手掌,果然从门外走进一个婀娜妙曼的女人,身穿一身淡紫衣服,她看到蔡崤后媚眼流转,立即迎了过去。
“木紫见过蔡大人。”
蔡崤见这女人虽然娇媚婀娜,但是身上一股子浓厚的风尘气,一看就是司空苌云从哪家妓楼里找来糊弄人的。
“你闪开!我何时见过你?”
“大人不记得了啊,我们在梦里见过啊!”
虽然蔡崤也是常在风月场里打滚的人,可是眼前的女子太过殷勤,竟然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闪开闪开,离我远点,谁在梦里见过你?那一定是噩梦!”
“大人怎么能这么说?”
姑娘听了蹙眉垂眼,似是非常难过,眼里噙着泪珠,娇柔倾倾。蔡崤见了不免有几分不忍,声音软了下来:“欸,你别哭呀!刚才的话是我说重了!”
“木紫”姑娘见有了转圜的余地,扭身想靠在蔡崤身上,慌得他立马起身避开了她。
“好生侍候蔡大人,我就先告辞了。”
蔡崤见他想走一把推开女子,叫人拦住他,他晃着肥硕的身躯迈着迟钝的步伐上前挡住苌云。
“你骗了我想走?没这么容易!”
“蔡大人何出此言?明明是你们毁约在先,怎么又怪到了我的头上?”
“司空苌云!别和我耍花样!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那位朋友?他现在在我手里,想杀了他轻而易举,你最好是乖乖听我的话!”
苌云握紧了拳头。
“蔡大人想要如何?”
“我知道你们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既然大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就早点交出地图,大家以后同心协力一起找到万灵策,一起坐享荣华富贵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