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明月自己来了我们家?”
祖明月贵为亲王的女儿,怎么会只身来到他们家?苌云觉得这事蹊跷,说不定只是古兰慧为了给他找麻烦编造的谎言。
古兰慧见他不相信的样子,也不着急,而是拿出语重心长的口气道:“苌云呀,你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许多事呢要多听长辈的意见,祖明月是诚心想与我们家结亲,如今我们家已经辉煌不再,可他们不但没嫌弃,还父女两一同登门拜访。她一个女儿家愿意抛头露面来提亲,可见是个性子豪爽,勇敢追求幸福的人,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你也才会幸福。”
木紫想起那日在祖弘毅的宴会上,祖明月确实大胆直率,只是没看出来她对苌云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是怎么回事?
沉默了片刻,苌云道:“这件事我会去弄清楚的,不过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做主,还望古姨能理解。”
古兰慧知道他性子执拗,遇事冷静,她的这番话也无法一下子动摇得了他,但毕竟永嘉王府来头大,提亲的事也算给了他一个重压,解决得好肯定要费他不少神,解决得不好连累到家里,她可以名正言顺接手这个家,无论哪样都不亏。她轻笑一声起身告辞,末了还留下一句话:“慎重考虑,别让我们失望。”
苌云叫住她:“等等。”
古兰慧惊讶地回头:“还有什么事?”
“把这些丫鬟都带走罢,我嫌吵。”
古兰慧的脸顿时阴沉下来,额角抽动,但见他态度坚决也无法子,只好带走了丫鬟们。
待他们一走,青羽就着急道:“将军,这下可怎么办?古兰慧这人也太狡诈了,她明明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拒绝王爷,婚姻这事嘛,本就是你情我愿的,王爷又能怎样?偏偏还把这锅往你这甩!”
木紫勾了苌云一眼笑道:“你急什么?你家将军最近是桃花朵朵开,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一个、二个、五六七八个都争着住进府里,无非就是多些人侍候嘛,他又不亏!”
“我亏,亏大了,我每月就只得这么些俸禄,自己都不够花,怎么养这么多人?”
“你把地库的宝物卖了些不就成了?”
“那些是留着要救人的,我可不敢卖。再说了,你参加百姝会不要钱?如果我把她们都收进来,你就别想做女官的事了。”
“...”这话正中靶心,噎得她再无话可说,拿捏得她死死的!她只好赔笑道:“那...将军现在准备怎么办?”
“终于替我着急了?”苌云擦擦软榻上古兰慧坐过的地方才躺了上去,指指桌上的杯子示意木紫倒杯茶水给他,木紫会意,老老实实开始倒水,然后恭恭敬敬递给他:“少爷请喝茶。”
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苌云接过杯子慢慢道:“这事不急,如果他们再来府上拒绝就是了。”
青羽急道:“直接拒绝?这恐怕不太好吧...永嘉王府虽说不算皇上的亲信,和皇室不亲近,但好歹也手中握有一些兵权,在朝中还是讲得起话的。”
“是啊,是啊。”木紫在一旁插科打诨般插了两句话,聊表关心。
苌云闭了眼悠悠道:“无妨,永嘉王府突然来提亲必定是出于什么缘由,过几日我就能知道了。”
见将军这样气定神闲,青羽只好不再追问,他知道苌云一向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他头脑机敏,又多主意,定不会让自己吃亏,遂诺诺地退下了。房里又只剩下两人,尴尬和暧昧的气氛在屋里荡呀荡。
木紫见他依然闭着眼,也不知他睡没睡,只听到轻轻的绵长呼吸传来。苌云的侧脸对着她也能让她看呆,他的面庞线条流畅,该高的地方高立,该低的地方凹下去,形成一道极恰当的弧线,有的人虽然面貌立体,可终究多了几分突兀,而苌云的面庞刚刚好,既不突兀又很秀气。
“你瞧什么?还不去拿晚饭?”
突如其来的话着实惊了她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看着你?”
“你眼光灼灼,我在这边都能感受到如钉子般的目光扎来,怎么不知道?”
“你...”好家伙,如此敏锐的洞察力真是令人害怕...被狠狠打击的木紫只好起身去厨房端饭菜,软塌上的人睁了眼看着她走出门,露出得意的媚笑。
厨房依旧是忙得热火朝天,依旧没有人搭理她,祖明月到府上提亲的事很快就传了个遍,丫头婆子们看到她来了眼神里都多了一份嘲谑,她是谁?祖明月又是谁?纵使木紫有几分好姿色,可身份与她们家少爷相差悬殊,婚事是万万不可能!她们认为少爷在两人之间一定会选永嘉公主,而不是她这个不知从哪带回来的野丫头。木紫没有了少爷的依靠,自己还剩下什么?
“你们看看她,都要失宠了还敢过来!”
“哎呀,少爷也只会让她端茶送饭了,其它的还有什么会想到她?”
木紫心里无奈地叹口气,这些人真是见风使舵,势力得很!眼见她快失宠了就想狠狠将她踩在脚底下,出出前些日子受到的窝囊气!不过她们说得也有对的地方,她现在可不就是给苌云在端茶送饭吗?别的活不会做,只能做这些了啊!她悲剧地看看自己的手,嗯,针线活不会,叠衣服也不会,做饭也做不好,怎么就不如别人的手生得灵巧?
婆子把饭盒狠狠往她面前一送,可她还没拿稳对方就松了手,“哐当”一声,饭盒掉在地上,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
“你怎么做事的?连饭盒子都拿不稳!”婆子立即先发制人开始训斥她,旁边的人也迅速围拢开始指责她的不对。
“就是啊,少爷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找回来这样一个没用的人!”
“谁说她没用啊?听说啊她出身青楼,学了一身狐媚的法子,勾得少爷死死的!”
木紫两耳不闻,也不怯弱,她厉声道:“明明是你还没等我拿稳就松了手,反而怪到我身上,我看你是故意的!”
苌云不在,婆子一点也不怕木紫,她睁圆眼睛,提高嗓门拿出如公鸡打架般的气势道:“你还敢反过来怪我的不是?别以为少爷宠了你几天就上天了,以后等公主嫁过来有你好受的!”
木紫冷哼一声:“等她嫁过来再说吧,你先给我重做一份,少爷还等着吃饭呢!”
“你们瞧见没?多么的嚣张,还敢叫我重新做一份?你哪来的脸?”
众丫头都笑起来,朝她狠啐了一口:“呸,谁给你重做?你以为你是谁?”
木紫也不恼,反而摆出了一副好脾气的笑脸:“不做是吧?好,我呀,在青楼里学了不少妖术,就是靠着妖术才迷惑了你们少爷,如果你们不重新做一份,我会用妖术胁迫你们,到时可不要求饶奥!”
“呸!有什么妖术尽管使出来,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年轻时我还见过东虞的鲛人呢,也没见他们多厉害,你这丫头片子,我还怕你不成!”婆子虎着一张脸,双手叉腰,气势颇足,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好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就没什么办法了。她提醒过了呀,谁让她们自己作死呢?木紫心念口诀,不一会儿,成群的蟑螂顺着地板爬向她们,黑压压一片如黑水漫进屋子直接涌向了丫鬟婆子们。这下可把屋子里的人吓坏了,姑娘家普遍最怕蟑螂,平时看到一只就能吓得腿软,何况还一下看到这么多只!有的蟑螂爬到了她们的脚上,有的已经顺着脚爬到了腿上,屋内喊叫喧天,有的经不住吓直接哭了出来。
婆子吓得面色惨白,手脚不住哆嗦,虽然十分不甘心,也只能服软求饶:“姑娘,木姑娘,对不起,是我眼拙,想不到你真有几分厉害,求你快让它们走,再说,厨房里进了这么多蟑螂,要是被主母知道了,我们都要没命!”
“那你做不做饭?”
“做,做!”
“这样才对,大家的职责都是侍候好少爷,我只是帮他拿个饭,哪里得罪你们了?今后你们多多行个方便,大家也好相处不是?”
婆子一边害怕地跺脚,想把蟑螂抖下去,一边不住道:“是,是,姑娘说得对,是我们狭隘了,今后不敢了。”
打了个响指,蟑螂停住脚步,转头四下散开,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她们吓得花容失色,哭得梨花带雨,木紫也有点于心不忍,她咳了两声道:“咳,今儿我拿蟑螂吓你们,也是我的不对,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大家以后只要不为难我,我自然也不会做对你们不好的事。”
苌云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过来,正欲去寻她,接着就看她提着一个偌大的饭盒子蹦跳着进了屋。
“怎么去这么久?她们又为难你了?”他手上拿了本书,实际也没用心看,过了许久就只是停在了第一页。
“一点点的为难罢了,不算什么,快吃饭吧。”
苌云挑高一边眉毛,脸上顿时起了愠色:“果真又为难你了?她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快吃饭吧,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就是...我叫出来很多蟑螂替我助阵,她们吓得半死,估计以后再不敢了。”
“你太冒险了,怎么在下人面前抖这些本事?要是传出去了怎么办?”
“不会的,她们光顾着害怕了,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再说,她们常年不能离开府上,传也传不到哪去。”
“那也还是注意些好,谁知道古姨听说了,会不会又生事?”
“古姨还能翻出天来?行啦,别操心了,快点吃饭呀!”木紫拉过苌云坐在饭桌边,在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笑眯眯地看着他吃饭。
“你又看什么?”
“看你吃得香啊!”
“没个正经。你也多吃点,明日还有得折腾!”
木紫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明日要去做什么?我这几日明显都长胖了,你还叫我吃!你看看我的脸?圆了一圈!”
苌云瞧她一眼,顺手掐了她的脸一下。
“哎唷,疼!我只叫你看,没叫你掐!”
“明日自然是要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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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一大早眼皮都没睁开,木紫又被苌云掀了被窝从床上拉了起来,小信也跟着跳到床上,人没睡醒就容易有起床气,可是看到这一人一鼠都瞪着眼睛看她,也只好收了脾气乖乖起床。
一路马车颠簸,木紫坐在车上东摇西晃直晃得头晕,小信从上车起就一直趴在她的头上,这会子一骨碌没站稳掉了下来,苌云赶忙伸手去接,它才不至于像球一样滚出马车。走了许久,他们来到了一个茂林修竹,十分清静的地方,抬眼一望门口挂的匾额上写了“茂林书院”几字。
“你又想来学院念书了?”她揉揉眼睛,困惑地看着苌云,莫不是他因为书院遭难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又带她来了书院?
苌云无奈地瞟了她一眼:“是神仙裁缝推荐我这个地方,说什么为我们提供全套的比赛服务。百姝会上需要比试才艺,你没经历过,可以在这家书院学学。”
“什么?那个神仙裁缝真是考虑周到啊!连这也与书院商量好了?”
“不错,他几乎承揽了百姝会所有的事情,对这个比赛很熟悉,推荐我们的地方应该错不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大家都叫他神仙裁缝,可却无人称姓道名。还有啊,你说他那么清高,可还会同意为白舜卿和沈青芜那帮人做衣服,什么眼神?”
“白舜卿和沈青芜倒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其实大部分去找他的达官贵人他都会接受,只是蔡崤名声太臭,他可能特别憎恶。”
不情不愿进了书院,一进门就感到好几道火热的眼光射向她,刺得她难受。屋子里已经坐了一大堆的姑娘,偏偏还有沈青芜和祖明月也在内,她们和其她一些姑娘正在热烈讨论些什么,见他们进来了齐刷刷将目光刺过来,满是惊奇和嫉妒。木紫弱弱地看了身后的人一眼:“那个...这里好像只有你一个男的。”
苌云也感到尴尬,遂轻声道:“我去后院等你,等会你们也会去那。”
嗯?去后院等她?难道后院都是男眷?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先不理会走了进去。没想到起个大早过来还算来得晚的人,屋里已经快坐满,她尴尬地扫了一圈,终于看到靠中间的地方有一个空位置,她只好众目睽睽下穿过人群去找位置,感到数十道目光刺在她身上,又疼又热。
沈青芜和祖明月又坐在一块,在人群中就属她两的眼神最扎人,奇怪的是她们不是情敌么?怎么这会子倒是坐到一起去了?
好不容易落了座,又无聊地等了一会,一位留着很长的白胡子的老头进来了,木紫立刻想起了钱夫子,也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了?
这位夫子也摸摸自己的胡子,由于苍老,眼皮都快搭拉到了一起,眼睛只露出一点微光,但是他的心情明显很愉悦,大致是收益不错的缘故罢!木紫很不厚道地想。
“各位姑娘,你们都是神仙裁缝推荐来学习的佼佼者,”
果然是他牵的线...
“自然都是很有希望夺得芙蓉花冠的人,相信你们都迫不及待想提高技艺,在比赛中好好表现自己,那么,话不多说...”
有学问的老人家大都避免不了滔滔不绝的毛病,在听完“话不多说”四个字后,木紫至少又听了一个时辰,屋子里的姑娘们有的受不住困已经在桌上趴着睡着了,有的开始叽喳讲话,终于,她听到了夫子说:“那么,现在请大家移步后院,我们进行今日的训练。”
到了后院木紫才明白为什么苌云可以毫无顾忌在这里等她,因为这里坐了一大片老头老太太,也有一些中年人夹杂其中等着看这些年轻姑娘们的表演。木紫望了一圈,见苌云端坐在最后一排,小信正站在他的肩膀,也睁大眼睛等着看她的表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底下坐了这么多人?”祖明月烦躁起来,她堂堂一国的公主,身份何等尊贵,为什么要给这些人表演?听到她的话,不少姑娘也开始附和:“就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子陪着笑脸,一点也不气恼:“嘿嘿,各位小姐,百姝会现场有多少观众你们知道吗?几乎是一整个上京城的人啊!往年不少参赛的姑娘怯了场,发挥失常以致痛失比赛的桂冠,所以啊,我们今日找了不少人来观看,就是为了训练大家的胆量,提前让你们感受比赛的氛围。”
祖明月横了他一眼,不再做声。夫子拿出一个签筒对大家道:“来吧,我们按照正式比赛的规矩,开始抽取才艺表演,抽到什么就表演什么。”
木紫听了眼前又是一黑,这个签筒里会有哪些才艺呢?画画还好,作诗也能过得去,可是她不会弹琴。祖明月第一个抽出一支签,看到签面后笑得差点没跳起来。沈青芜第二个抽,看到签后也眉开眼笑,满意地离开。夫子把签筒递到她的面前,木紫打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前发花,几乎要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