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醉西楼2

沈相自知是他食言在先,被苌云逮个正着,又知他平素性子孤傲,得罪了不少人,谁都知他和白家唯一的儿子关系恶劣,看到他们在这剑拔弩张,连忙赔笑想做个和事老。

“贤侄,你托我的事我不是没放在心上,只是皇上这几日心情不大好,我总不能去提你父亲的事挑拨起他的怒气吧?你放心,再过阵子我一定会去。”

苌云斜睨他一眼,嘴里冷哼一声:“不劳费心了,我知你现在位高权重割舍不下,也不想连累了叔叔你,我自去寻别的办法。”

白舜卿看他想走快步横在他身前:“话没说完呢司空,你怎可对沈相如此无礼,难不成你自己的官职也不想要了?”

苌云直视他的眼睛,话语如铁掷地铿锵有力:“你!给!我!滚!开!”

眼见白舜卿想动手,白瓒礼拉住他的胳膊:“别闹了,和他一般见识做什么?快走!”

白舜卿喝了不少酒,本就体内热气翻腾,见到苌云又勾起他的怨怒,他挣脱父亲的手伸长脖子对着苌云吼道:“你tm和谁说话呢?”

白舜卿的脸离苌云很近,他闻到一股酒糟臭气喷吐到他的脸上,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捂住鼻子嫌恶不已:“你离我远点,口气实在难闻!”

苌云的话简直往白舜卿油锅一般沸腾的怒气里又扔了一把火!他周身腾起热浪,金色老虎迅猛而出震开了其他人,白瓒礼等人没有防备跌出了几丈远在地上滚了几下,头脑昏聩眼冒金星。金虎直逼苌云冲断了廊柱,苌云侧身避开飞往楼下,白舜卿见他飞走也紧追其后,他接连打出几只气虎,虽然体型不大威力却不小,一瞬间掀翻了醉西楼好几桌酒宴,倒在地上震得粉碎,更别提走廊中放置的各种瓷花瓶,碎满一地,还有挂在墙上的水墨画也统统砸到了地上。店里的客人发出如狂浪般的惊叫声,纷纷逃出店外。

苌云无意惊扰别人,直接奔出了店外,白舜卿跟在后面直喊“别跑!”他的气虎在街上横冲直撞毫无眼力见,又撂倒了不少行人,掀飞了在道路两侧做生意的无辜小摊贩。白瓒礼和沈相等人慌忙跟出来,跌跌撞撞追逐两人。一群头发花白的锦缎衣裳的老爷子上气不接下气追跑两名少年,围观的群众还以为是哪家的少爷打架玩闹,连连感叹原来哪家的小孩都一样,瞬间看着自己的小孩少了抱怨,怎么看怎么顺眼。

苌云见白舜卿紧追不舍,飞身上了房顶,白舜卿铆足精力,一只巨大的金虎跳出来也上了房顶,奔跑嘶吼,四爪刚劲有力,奔腾过的地方砖瓦碎裂掉下房顶,砸翻好些行人。白瓒礼见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会造成更大的动乱,他立定原地双掌合十向外划圆,身上也腾起淡金色的气体,一条巨龙腾空而起,足足有几十米长,它双目圆睁四脚奔腾,迅速飞向房顶与金虎相交,形成一道龙腾虎跃的奇景。

众人多年不见白瓒礼的“天龙腾云”,当年只听说这条金龙一举歼灭赤狄上百人,威耀四方,之后敌人无不闻之丧胆,后来他渐渐年岁高了很少再动用大量内力放出金龙。其实白瓒礼由于年轻时征战四方,消耗了太多力气,甚至损伤了精元,年纪大后就不再轻易动武,休养精力,没想到这日儿子不听劝,当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才不得已重新亮出自己的拿手绝活。

龙虎相合形成巨大的威力,苌云纵使天赋奇高也抵挡不住这股强大的冲击力,他全身衣服震破,烂成一缕一缕,皮肤也被割破,就连骨头也震碎不少,整个人软绵绵地掉落下来,砸在了一个小摊贩上。大家围拢来查看他的状况,苌云大喀了几口血躺在地上微微喘气。

沈相瞧了瞧他的状况似是不妙正欲走人,一个青衣女子过来拦住他求道:“爹爹,你不能走,救救他啊!”

沈相没想到在这碰见自己的女儿,他赶忙推她离开,但是沈青芜说什么也不愿走。

“青儿别瞎胡闹,他家气数已尽,没有他父亲的庇佑,他很快也会遭人排挤、暗算甚至杀戮,这就是官场,斗败了就是这个下场,你不要再和他有牵扯!”

沈青芜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看着父亲,眼里汪出许多泪珠:“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管怎么说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他家大势已去你就马上翻脸不认人吗?”

“我怎么翻脸不认人了?今日要不是他自己不知好歹跑到醉西楼去堵我,又怎么会遇见他的死对头?他这是自讨苦吃!”

“父亲!我求求你了!”沈青芜眼泪汪汪只差没当街跪下来求她父亲,她并不是不想跪,而是她又看见苌云的另一个死对头大摇大摆地来了,她浑身战栗推开众人拦在了苌云的面前。

白舜卿推开她,提着苌云的后领子将人拖到了蔡崤的面前:“快看看这是谁?像只半死不活的小鸡仔,留他命还有什么用?”

蔡崤眯缝起他的三角眼,嘴边裂开一道令人胆寒的恶笑:“哟哟哟,这不是司空家的嫡长子嘛!怎么,你父亲马上要被砍头了,你也不想活了?”

苌云全身筋骨震碎不少,跪坐在地上痛得蚀骨焚心,他实在无力气抬起头,也无力辩驳,只能闭了眼睛任他们嘲骂。

蔡崤想起上次被苌云扼住脖子撞在墙上的情景,那日可是把他三魂七魄都要吓出来,有气还不能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报仇的机会。他本想上前狠踹一脚苌云的胸口,干脆结束他的生命省得夜长梦多,却不料一脚踢在了沈青芜的身上,沈相赶忙抱住女儿想拖她离开这里。

蔡崤一脚踢了空,心里很是不爽快:“沈宰辅,怎么你也在这里?今儿是什么日子,逛个街能碰到这么多熟人?”

白舜卿心里暗道不好,如果让蔡崤知道他们私下集会,肯定会起疑心,他回头望去却见其他官员早跑得无影无踪。这帮老狐狸,他暗骂一声。

沈青芜遭到重踹,在地上滚了几圈,胸口气闷也吐出一口血。她不依不饶又要爬到苌云的身边求蔡崤放过他,任凭她父亲怎么拖拽也不走。

蔡崤自从接管了诏狱的案子,可能担心自己的恶行又增多了,心里不踏实,总是随身带了不少打手。他不想放过这个折磨苌云的好机会,阴诡的眼睛转了一转,想出一个让他生不如死的好方法。

“来人,扶他起来,本爷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法子。司空不是平日里最为人称赞的就是他那张脸吗?今儿我要在他脸上刻几个字,叫他永生难忘。然后,你们替我砍去他的手脚,随意丢在乱葬岗罢!”

苌云听说要在他脸上刻字,气血翻涌又从咽喉吐出一口血喷了蔡崤一身,他仰天长笑一声紧紧盯着蔡崤:“你想在我脸上刻字?你刻几个字,回头我就削了自己脸上几块肉!你断我双手双脚,我就只剩一个残躯也会爬着晚上去找你!蔡崤,你放心,就算我今日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蔡崤看着自己的新锻面长衫染上一大片鲜血,弄得自己很是狼狈,他怒不可遏,拔出身后侍卫的剑砍向苌云的脖颈。

沈青芜吓得捂住双眼放肆尖叫,恰在此时天空飞来大片鹰鹫,其中一只身型巨大,和人一般高,它伸出利爪钩住蔡崤拖住他飞上天空。还好有几个侍卫反应灵敏及时抓住了蔡崤,有的抱腿有的抱脚,巨鹰拖着几人飞了几米远突然松开,蔡崤和侍卫们从半空坠落跌在房顶上又滚落到地上不省人事。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街上从四面八方冲出成百上千的骏马,它们奔腾嘶啸,将街上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一个紫色的身影骑着一匹俊俏黑马从中间跃出,她弯倒身子双腿紧紧骑在马的侧身,经过苌云身边将他拦腰抱起到了马上,身手矫捷利落,就连习武多年的白舜卿看了都自愧不如。紫色衣服的人戴着面具,明显不想恋战,救起苌云后马不停蹄向前奔去。

白舜卿不顾马的冲撞,飞身落在黑马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木紫,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紫色衣服的人没有答话,只是伸出右手潇洒地做了个手势,天上群鹰立即飞过来在他们的头上旋转,随即生生扑向白舜卿欲要将他撕个粉碎。

“木紫,我知道是你,一年多不见,你就这么狠心?”他呆呆站立竟不避躲,白瓒礼见势不妙,飞出金龙弹开了群鹰,要不然他的儿子已经成为鹰鹫口中的美餐。

白舜卿见到紫色衣服的人犹如着魔一般不但不走,还怔愣在原地,群鹰忌讳金龙只得盘旋在天空紧盯着下面的动静。白瓒礼在一旁喊破了嗓子也不管用,气得胡子都翘得老高,他知道自己儿子素来乖顺懂事,今日也不知是见了谁就像丢了魂似的。

“你摘下面具让我看一眼好吗?就看一眼。”白舜卿的话语里甚至带了几分哭腔。

“那日是我不好,没有阻拦蔡崤的恶行,可是你和同窗毕竟是偷闯他家在先,我实在是帮不了你们啊!”

穿紫衣服的人心里记挂苌云的伤势,她感到抱在她腰间的手越来越冰冷,整个身子越来越沉,着急带他回去疗伤,偏偏来了这么一只拦路虎缠住他们。

“你给我让开!要是苌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绕不了你!”她声音冷冽,态度坚决,字字扎进白舜卿的心里。

“你真对我这么无情?一年多来,我无不无刻不在挂念你,就连让我见一面都不愿意?”

穿紫衣服的人终于不耐烦了,打了个响指,那只巨雕迅猛冲向白舜卿用利喙啄住他的肩膀。白瓒礼的金龙随即飞过来,巨大的龙尾扫向大雕,两只飞兽在空中撕咬缠斗,打得难舍难分。

白瓒礼见此人伤了自己的儿子,简直怒火滔天,偌大的上京城谁不知道他们白家在金霞奠定的百年基业,立下赫赫战功,连皇上见了他们都要礼让三分,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丫头竟敢伤自己的儿子!他怒吼一声,又一条金龙从他身上腾空而起,闪耀烁烁金光,比之前那条身型更为庞大。白舜卿见自己父亲真的发怒了,眼里流露出恐惧:“不要啊父亲!”

金龙在空中一声咆哮,四爪凌厉,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俯望大地,仿佛众生在它眼里不过蝼蚁一般。巨龙的威风惊吓到了马匹,不少马开始在地上刨蹄子,发出低声的嘶鸣。

坐在黑马上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的骏马也毫不畏惧,依然昂首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亢奋,好像很期待与主人奋力厮杀的时刻。她一手牵马,另一手捻了个诀,只见乌云突然蔽日,四周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几束直耸云霄的龙卷风狂啸而至瞬间湮灭了金龙却放开了巨雕,金龙不甘心地在消失前发出一声呜咽,眼神哀怜地看了白瓒礼一眼,仿佛在说抱歉,不能保护你了。

久经沙场的白瓒礼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群鹰、骏马还有怒风,这一切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谁还有这个能耐自由操纵天地的自然之物呢?莫非他又回来了?

正在呆想,又不知从哪冒出一大片狂沙,一个藏蓝色身影飞掠而过带走了紫色衣服的人还有苌云,消失在了漫天飞沙中。等他睁眼再看,除了满街的狼藉,马和群鹰都不见了,好像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象。他扶起还在呆立的白舜卿恨不得要给他几个耳光,可一想到谁没在年少时做过几件愚蠢的事呢?想到这里他没有动手,拉着白舜卿回了家。

苌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的脑袋很沉,身子火烧一般疼痛,可怕的是他还困在梦里好似怎么也醒不过来。他又回到了小时妈妈的房间,她正对镜梳妆,他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梳着自己墨玉似的长发,然后回头朝他盈盈一笑,堪比初升的太阳一般温暖。

忽然一阵银铃声传来,叮铃铃叮铃铃,声音轻薄飘在空中犹如鬼魅一般,下一刻他的母亲倒在一片血泊里,他惊慌失措飞奔过去抱起母亲,看到窗外一个黑影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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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兽异闻录
连载中留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