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底下那几个人匆匆往天香阁搬运盖着黑布的笼子,天香阁不与外界往来,除了平日里府上人进出的大门外,只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边角处开了一个小门,这几个人就从这个门里运货进去。
若在平常看到天香阁的门这么隐蔽,苌云可能不会多想,毕竟他们不与外界联系过多是出了名的,谁都知道这个习惯。可自从上次进了这里看到那么多阴毒的事情,他忽然觉得门开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或许也是为了遮掩什么。
这时又刮起了一阵风,这次黑布撩起他们看得更为清楚,笼子里确实是关了许多动物,不过都是寻常可见的一些。
青羽皱眉道:“将军,他们运这么多动物过来干嘛?莫非为了吃?”
苌云思忖道,如今还没到年关,笼子里还有不少珍稀动物,如果光是为了吃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他以前听母亲提起,天香阁的祖师爷也同万灵王一样,崇敬天地万物,特别对动物很爱护,因为祖师爷也认为动物具有灵性,是很单纯的物种,轻易不会杀害它们。可那些笼子里还关着一些平日里见不到的动物,显然和祖师爷的理念背道而驰。
他们既然选择大晚上做这些事,很明显是要避人耳目,到底为了做什么呢?他想了又想,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又想起了之前的猜测。天香阁既然敢用人做实验,为什么不敢用动物做实验?他们那天虽没有亲眼看到,但说不定在天香阁别的地方专门做动物试验。看来那些奇怪的龙,凤,猫老太,应该就是天香阁的手笔无疑了。
想到这他恨得咬了咬牙道:“这帮畜生,不拿命当回事!”
青羽不知又哪里惹到将军了,见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怯怯道:“将军...发生了什么事啊?”
苌云没有回答而是道:“我们先走,回头再说这里。”
青羽不明白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他认为将军一向比自己高明多了,听他的准没错。他不再多问,跟着苌云回了司空府。
皇宫
苌云站在大殿外干晒着太阳,虽然现在的太阳褪去了夏日的毒辣,可也威力不小,他站了一个时辰感觉口干舌燥,脸发烫。
可他没有心思管这些,如今木紫还在牢里关着,他得马上想办法救她出来。虽说现在蔡崤暂时不敢拿她怎么样了,但不赶快解决怕横生枝节。
琉璃塔拿回去后,司空铮打开了塔,里面果然有蔡葳私自默许家人采矿的证据,而且十分齐全,矿在哪儿,有多少人,甚至连矿夫的名字都有。司空铮说尽快找个机会将证据提交上去,不然蔡崤很可能采完矿就把矿夫和监工等人全部灭口,到时就死无对证了。
想到这,苌云黯了黯眸色,幸好没人发现琉璃塔里的证据,要不然事情就不好办了。可是现在还不是打击蔡家的最好时间,蔡崤最近不知又从哪搜刮了一批奇石珍宝,正和皇帝关系热络,君臣和睦亲密,若是现在贸然去说,说不定皇帝会认为他是看着蔡崤眼红,故意找岔子刁难蔡崤。看来在这之前,还得想些办法先让皇上起疑心。
除了这些,他还有一件事觉得奇怪。为什么昨日天香阁那几个家仆会从赌坊出来?难道天香阁还私下里做赌坊的生意?可是据他所知,天香阁虽然卑劣,但并未参与过赌场的生意,他们金钱的主要来源就是靠卖香料,而且已经积累起了无以计量的财富。
再说,香怀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凭他的判断,香怀卿应该是一个性喜干净的人,而赌坊往往浑浊不堪,里面总是弥漫一股夹杂着汗水和烟味的难闻臭气。而且里面的人也鱼龙混杂,大都是处于底层的生活困苦之人,他们大多没什么文化,又急于摆脱眼前的困窘,想一步登天,所以走上了赌博的路子。还有的干脆想通过赌博摆脱现实的困苦,在赌坊寻找刺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至于一些去赌坊找乐子的富家公子也往往肥头大耳,油腻不堪,整天身上散发一股浓重的酒味。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些人肯定只会让香怀卿避而远之。
如果说赌坊不是他开的,也有可能他是和开赌坊的人认识。这么一想倒是能想通。那日据青羽搜集的情报,极乐坊背后的老板是位大人物,寻常人不可能惹得起。这个人会是谁呢?难道又是蔡崤?若他真的和天香阁扯上了关系麻烦可就更大了。
他陷入一片沉思,面上阴晴不定,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阴凉之下。
突然他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笑声,他回过神来转头看到沈青芜正撑了一把伞在他的头顶,而她的丫鬟正捂着嘴在一旁笑话他。
她怎么会来?还在皇宫大殿前为他撑伞?他心里猛然一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了三分,虽说皇上常年四季不在大殿上待着,而是喜欢窝在专门为他建造的艮岳宫里休息,可大殿这边不时会有宫里的人走动,任谁看到了新封的贵妃和他这么亲密都是坏事。
他赶忙从她的绸缎伞中退出来正色道:“下官给娘娘请安。”
沈青芜已经很久没有和苌云这么亲近过了,她知他每日都守在大殿,可前段时间太忙没有空过来,如今封妃大典已经完成,她又受了伤,只好按捺自己思念的心情,等伤一好她就急忙过了看他了。
这个男人的面容总能无时不刻令她心动,她是那么真切想和他厮守终身,可他现在连正眼都不看她。以前他们的关系是多么亲近?自从那个叫木紫的人出现后他的态度就变了,不再和她亲近,甚至还疏远她。
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木紫?瞧瞧现在,她一进宫就变成了整个后宫三千佳丽中最受宠爱的女人,不正证明了她的巨大魅力?
她越想越来火,看到苌云又急着从她的伞下避了出去又觉得难过。她压了压怒火,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道:“芸哥哥,我恰巧路过,看到你站在太阳下愣神,所以想给你遮遮阳。你放心,若是哪个宫人敢嚼舌根,我定会严厉惩罚他。”
苌云垂着眸子,摆出一副很恭敬的样子道:“多谢娘娘好意,但君臣有别,遮阳还是不必了。”
“那我等会叫人给你送点水果过来?虽说入了秋天气没那么炙热,可干燥得狠,你这么站着容易身子发些小毛病。”
苌云依然板板正正道:“多谢娘娘,不必了。军人守卫皇宫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又要喝水,又要吃水果还不如回家坐着去。”
沈青芜又拿自己受伤的事做筏子,想引起苌云的愧疚和同情,她道:“芸哥哥,我之前受伤了也不见你来看看我。”
苌云眼皮跳了跳,他的确忘了这件事,可如今她已经成为了皇上的女人,他也不可能去看她。
“娘娘的伤有太医照料,臣很放心。”
见他还是这样一副避而远之的样子,沈青芜又难过又愤怒,她爆烈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朝苌云吼道:“你就这么冷漠?再怎么说我两也算青梅竹马,你为何总是这么无情?”
苌云淡淡地道:“娘娘如今贵为皇上的宠妃,就不该再惦记和臣过去那点子情谊。”
沈青芜两眼噙着泪珠,由于激动双颊都在颤动:“好,好,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进宫?因为我就是不愿自己比那个木紫低了一头。凭什么?我是宰辅的女儿,与你从小就认识,凭什么她会抢去你?如今我身为贵妃,地位也比她高,还获得了至高的荣宠,她再也无法比得过我了!”
苌云听了默然不语,沈青芜的嫉妒心他不能理解,既然不爱皇上只是为了攀比,何必要困住自己的下半辈子呢?在他看来她这么做只会显得愚蠢。
他停了一会道:“既然嫁都嫁了就好好过日子,宫里怎么说荣华富贵少不了,也算是个好归宿。”
沈青芜泪水已经滑下了面颊,胭脂水和着清泪,目光粼粼,娇楚动人,连旁边的丫鬟看了都很不忍心,可苌云就像块磐石,毫无动容。
她不信苌云会毫无可怜她的意思,连皇上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偶尔来到后宫的大臣也会青眼相加,眼里露出贪婪惊叹的神色,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心动?
她收起怒火,又软了几分声音,上前几步伸手想拉住他的胳膊,苌云见状马上退后了一步道:“娘娘,臣还在值守,怕是不能和您多说话了。”
她听了也不管不顾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然后用头靠了上去,任苌云怎么挣脱也不放手。
“芸哥哥,芸哥哥,我真的很想你,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动心?只要你告诉我,我依然可以和你在宫里偷偷见面呀,你在宫里,我也在,这不是很方便吗?如果你答应我,我不会计较你之前和木紫的种种,而且我还会答应你去向皇上求情放了她,只要你以后不再和她见面,这样好不好?”
沈青芜死死缠住他的胳膊,任他怎么想把胳膊抽出来也不行,他又不能与她缠斗,叫人看见了更加说不清,一来二去急得他面目通红,只好伸手推了她一下,但是他有些着急,出手比较重,沈青芜本就身子若柳叶扶风,轻飘飘的,被苌云这么一推就摔倒在了地上,头上的钗环落了几个下来,顺带着还扯下了几缕头发,显得人很狼狈。
“司空将军,你怎么如此鲁莽!娘娘身上还带着伤!”
丫鬟惊呼一声忙去扶她,被沈青芜愤怒推开。
她指着苌云狠狠道:“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却屡次将我的真心踩在脚下碾碎成齑粉,好!你很喜欢她是不是?眼里再容不下别人是不是?我偏偏要害了她的命,让你们再也不得相见!”
苌云听了大惊道:“你要做什么?你别乱来!刚才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用重了力气,不是有意的。”
“哼!你讨厌我,厌弃我,我也不会让她好过,我这就去秉明皇上,告诉他木紫一向与我水火不容,她那日就是故意指使别人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