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顿时寂静无声,仿若这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她恐惧不安,大声呼喊:“你们在哪?还好吗?”
没有任何回音。
白色的玫瑰依然娇美纯净,谁也想不到它们纯洁的外表下隐藏杀机,杀人于无形。
她越想越害怕,呼吸变得急促。
他们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巨大的藤蔓能瞬间将人勒死!又或许它们将人带去了地底下让人憋闷而死?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突然往前走。现在飞也飞不出去,破坏墙壁会触动机关,挖地道又会引来巨藤,何况她也不知要去哪里救他们。
“喂!有人吗?”
她想大声呼救,叫来天香阁的人,虽然他们不与外人来往,可也总不会见死不救吧?何况苌云还是他们的亲人。
“有人吗?对不起!擅闯你们家,但是我们只是想救人,只是想问你们借解药!”
木紫的声音穿过层层空寂,回声一圈一圈荡开,可是叫了半天也无人回应。
她失望到了极点,浑身一软蹲到了地上,泪水吧嗒吧嗒落在土里。忽然四周变了样,她踩在了一片镜子上,看着镜中颓丧哀愁的自己,模样楚楚可怜。
她站起身发现这条通道里的玫瑰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全是镜子,而她的影子映射在所有的镜子中,十分诡异悚人。
这些镜子又是怎么回事?她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忽然发现她变了模样,镜中的自己在冲自己微笑,笑得很甜很甜。
不就是些镜子么?还能拦得住自己?这条通道现在是密闭的,她无法招来风雨,只好飞起一脚狠狠踢在镜子上。“哐当”一声巨响,眼前的镜子四分五裂,碎裂的镜片掉在地上成了齑粉。可是镜子后面还是镜子,落在地上的碎片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镜子里还是她,她在对她笑。她的意识感到模糊,很想去看镜子,却越看越无力和困倦。
不好!这些镜子定是隐藏了幻术!不过一切都已来不及,她果然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又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厅堂,她的身躯缩小,只有七、八岁的孩童大小,穿着紫色团花罗衣,梳着双圆发髻,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发怔。
她为何多次梦到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是说这里是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地方,这一切本就不是幻象?
同样是上次那位妇人,她雍容华贵却丝毫不沾俗气,笑意盈盈过来抱起她。但是这次多了一个男人,年纪大概三十上下,一身金色铠甲,威武豪迈,英姿飒爽。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听着让人觉得踏实,对着女人说话却轻声细语,别样温柔。
他的脸和女人一样模糊不清,可木紫却觉得好亲切。他正伸出手要从女人的手中抱过她。
“乖女儿,让爹抱抱!看看有没有变重一些?”
他叫自己女儿?他是她的父亲?
有力的胳膊抱起他,木紫趴在他的怀里,虽然贴着冰冷的盔甲,心里却无比温暖。
“快喊爹!怎么?是不是太久不见都不记得我了?”
她心里酸楚,好像他真是她许久未见的父亲,可是娘不是告诉过她,她的父亲从她一出生就走了吗?她哪里来的将军父亲?
“来,看看我乖女儿,我是你的亲爹呀!”
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她很想叫他一声“爹”。她动了一下嘴唇嗫嚅道:“爹!”
对方高兴地应道:“欸,我的乖女儿!再叫一声?”
她喜极而泣,她终于也是有父亲的人了吗?眼前的人真的就是她的父亲?
站在旁边的妇人也似乎受到触动,轻轻擦了擦眼泪,可她看不见她的眼睛,只看到开合的嘴唇。
“乖女儿,你父亲许久没见你,他高兴!你就再叫一声吧!”
她正欲再叫一声,忽而眼前的场景又变了。她站在一处花园中,身穿淡紫色的衣裳,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可却背对着她,看不见面孔。
正在纳闷,面前的人回过头来,竟是苌云!他面带微笑,少有的和煦温暖,仿若刮来一阵春风,吹得她晕晕乎乎。
“你终于来了。”
她欣喜若狂,原来他没死!他又回来了!果然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她的师兄武功高强,怎么会轻易死掉?
她快步奔过去紧紧抱住他,喜极而泣,也不管是不是泪水和鼻涕横流到他的身上,反正她就是不愿起来。
“你没死!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说什么呢?傻丫头!我怎么会死?”
她抬起泪汪汪的脸害怕道:“我以为你死了!一条巨大的藤蔓卷走了你和师傅,我眼睁睁看你们被掳走却无能为力!还好你没事,太好了!”
苌云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在她耳畔道:“我怎么会死?我还没有娶你,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她听了仿佛触电般弹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娶你呀!”
苌云眼睛定定看着她,好像要望进她的眼底,将里面的情绪尽览无遗。
可是她打起了退堂鼓,心中隐隐不安。
“可是我...我家世不好,比不上你。”
苌云轻轻拢了她的一缕秀发放到耳后,声音又柔了三分,眼里似有无限春波。
“怎么会配不上?你是侯爷的女儿啊!”
“侯爷?我?”
她满脸惊讶地看着他,心底满是失望。原来他是介意自己的身份的,是会在意这些的。
“我根本不是什么侯爷的女儿,我就是从一个小村庄来的姑娘!”
这回轮到苌云惊讶了:“你在说什么?你就是侯爷的女儿啊!你是不是失忆了?”
“不!我不是!你搞错了!”
她又窘又气,猛地推开他,眼前的繁华锦簇又消失了,这次眼前的人变成了她的娘亲!阿黄正站在她的脚旁拼命地朝她摇尾巴。
“娘!好久不见您了!”
她兴奋地跑过去,却见李婶愤怒地推开她。
“你去哪了?这么久也不回家!”
她委屈巴巴:“娘,我...是我不好,我违背了您的意愿进了宫,还做了女官...可是,我这也是不得已!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李婶双目圆睁,眉毛倒竖,像是气得不轻。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做?不就是找万灵策吗?”
木紫惊愕道:“您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万灵策天下人人朝思暮想,可却求之不得!”
“对!正因为这样,我不能让它落在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手里!娘,恕女儿不孝,这么久都不能陪在您身边。”
李婶嘴角勾出一丝狞笑:“我不需要你陪!我只需要万灵策,你把万灵策给我吧!”
“你说什么?娘,你要这个有什么用?”
“你管我有什么用?把它给我就对了!”说完李婶飞身扑向木紫,死死抓住她的双肩猛烈摇晃,直晃得她头晕目眩,胃里翻江蹈海。
107章天香阁4
她大声呼救求母亲放过自己,可李婶凶恶异常,完全不管她的死活,嘴里不停叫着万灵策,就像疯魔了一般。
木紫心下惨然,没想到连自己的亲娘也为了万灵策不顾母女亲情,要杀了她!
她用力掰动母亲的手指,却觉得这些手指犹如钢丝越缠越紧,渐渐地,它们变成了十根钢爪,就连李婶的脸和身子也变成了冷冰冰的钢条。
她恐惧得“啊啊”大叫,浑浑噩噩中听到一个人在呼喊他,一声声一句句十分焦急。
“木紫,木紫?你快醒来。”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可她觉得身体很重,仿佛有千金重量,挪也挪不动。
呼唤她的声音很执着,重复不停在她耳畔回响,这个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终于,眼前的一切都消散不见,她看到一片刺眼的亮光,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庞。
她从未见过苌云如此慌张的样子,眉头紧皱,眼里满是焦灼。他见木紫醒过来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转而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着她。
“太好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全身发冷,好像溺在水里一般!我真的怕你有什么意外,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声音哽咽,似带哭腔,听得木紫一阵心酸。
“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她也紧紧回抱住苌云,用脸在他脖颈处蹭了蹭,这副场景倒和梦里的相似。
韩秉乾也受到触动,没有说话,让他两先平静一下心情。
半晌过后,苌云才放开她,仔细瞧了瞧她身上见没有伤痕才放下心来。
“你为什么像魔怔了一般?好像在拼命打着什么?”
木紫想起梦中母亲狰狞的面孔,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我应该是进入了一个幻象,做了个长长的梦。你知道吗,你们被巨藤挟走后我就进入到一个只有镜子的空间,然后梦到了一些人。”
“奥?镜子的空间?那是什么样子?”
“我四周全是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还在对我笑,十分古怪!”
“那你梦见谁了?”
她想到梦里的苌云可不是现实中这般纯善,忙打起了哈哈,随便胡诌了一些人。
“就我的娘亲啊,桃叶呀,钱夫子啊...”
苌云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没有我么?”
“没有!下次梦到你嘛!”
“哎呀,你别这么失望嘛!”
算了,让他失望总比让他听到真相的好!
“还有,我又梦到了那个妇人,这次还多了一个男人,似是一位将军,他说他是我的父亲,你说奇不奇怪?”
她最感到奇怪的就是这个梦,接连梦见几次,难免不让人怀疑梦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韩秉乾这时走过来道:“你说你梦到了一位将军?”
木紫眨巴一下眼睛,听师傅的话好像认识这个人。
“对啊!还有一位看起来身份高贵的妇人,他们说是我的亲爹娘,你说可不可笑?”
“他们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看不清楚他们的脸,我梦见过好几次,但是梦里他们的脸是模糊的。师傅认识他们?”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当这句话问出口时,她看到韩秉乾的脸上有一丝慌张,但瞬间就消逝了。
“不认识,你都说没看清长相,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呢?不过,木紫你确定自己是出生在一个小村庄?”
苌云也好奇地看着她,他想到之前木紫说在清阳宫见到了公主生前的贴身嬷嬷,据她说木紫和公主生前长得很像,这话祖弘毅也说过,加上清阳宫里种有紫色的花木,如此种种迹象看来,难道说她现在的娘不是亲娘?
“对呀,没错,我一出生就在郊外的小村子,连个名字也没有!”
韩秉乾又露出一副看尽沧桑的神色,他怔愣了一会道:“奥,兴许就是个梦,你每次都是在幻境中看到的他们,幻境中的事做不得数。”
苌云也不知要怎么看待这件事,毕竟她看到的都是幻觉,不是实实在在的景象,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表明她的父母亲另有他人。
“对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记得他们明明被巨藤抓走了,一晃就不见了,怎么会又逃出来?
苌云笑道:“那两条巨藤想把我们拖入地下,多亏了韩老我才得救,他利用内力召唤来了许多碎石割断了巨藤。不过你也很厉害,我们找到你时,你在不停地挥舞打斗,墙也不见了。”
“墙不见了?”
她惊讶地回头去看,才发现他们进来时的通道真的不见了!
“不错,其实这就是个机关,可能招架不住你所以自己消失了。”
苌云伸手将她扶起来,他们已经在月桂树下耽搁了些时间,要乘着还没被发现,赶紧进去找解药。
几人向前走了一段路,四周静悄悄的连一个人也没有,而他们所处的位置似乎是在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了一些寻常花木,景色颇为宜人。
“这里真大啊!天香阁有这么大吗?”木紫问道。
“记不清楚了,我只在很小时和母亲来了一次。”
苌云边走边看四周的环境,出了花园后眼前的场景更让人吃惊。这里面根本不是一座寻常的府邸,简直如同一座小城市,阁楼房舍众多。
要去哪里找解药呢?这时从对面走来好些穿斗篷的人,苌云认出这就是上次在宫里见到的人,他们手里端着木盒不知要往哪里去。
他招呼大家快躲起来,几人拔腿跑到临近的一间房舍。推门进去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烧香的味道,然后看见屋子的正中间摆着巨大的香案,上面供奉了许多祠牌。
“这里是...天香阁的祠堂?”木紫瞪大了眼睛,浑身觉得不舒服。天香阁这么大,怎么偏偏跑进了祠堂?
“对,这里就是我母亲族人的祠堂,是香家祭奠先人的地方。”
说完他朝这些祠牌拜了几拜,虽然被供奉在这里的人他都不认识,但是却和他沾亲带故,拜拜总是没错的。
大家诚敬拜过之后,都不约而同注意到了挂在墙正中间的一幅画。寻常祠堂里挂的是家族的先祖,画的色泽虽不能太鲜艳,可也不会太淡。可是这幅画中却画了一个奇怪的图形,颜色只有两种,图形是微微的粉白色,而背景是蓝色的。就像是一个在海洋中的六边形。
“这幅画好生奇怪,哪家祠堂会放这种画?”木紫好奇地凑近了这幅画,想看清楚画上到底画的什么。
苌云也没看出来画上到底画的什么东西,但是可以看出是一个六边形的图案,他忽然记起了那块玉佩。
“快将我送你的那块玉拿出来,说不定和它有关系。”
木紫忙掏出挂在脖间的玉佩。玉养人,人也养玉,玉佩戴在木紫身上吸取了她体内的精气,更显得柔润莹亮,水色十足。
韩秉乾称叹道:“真是快好玉啊!看来你家喜欢六角形的东西?要不怎么在祠堂里也挂这个图案?”
木紫又仔细看了看这幅奇怪的画,猜测道:“你们看,这画上不光是个图案,好像还是两个人,虽然没有清晰的面孔,但是从线条可以看出这两只是手,这是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
苌云又仔细瞧了瞧:“还真像这么回事,而且仔细看着,这是一男一女抱在了一起。”
男女抱在一起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虽然木紫和苌云还未经人事,可也早懂得一些男女间的**之事,不禁都羞红了脸。
祠堂里为什么要挂这样的画?真是让人费解。
韩秉乾微眯了眼,似在思索什么。
“原来如此,天香阁将男女拥抱的姿势绘成了六角形的模样,代表了人类的新生。”
木紫神奇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原来是这个意思。”
“人的繁衍生息离不开两性的结合,天香阁的创立也仰赖万物的生长和天地的贡献,才能源源不断研制草药香料,他们自然也很崇拜自然。这倒是和我们万灵会的宗旨不谋而合。”
苌云听了韩老板的话才恍然大悟,难怪娘给他的玉佩是六角形的,当时觉得很奇怪,这个式样不符合金霞人的审美,市面上所有的玉器从未见过有这样形状的。今日看到这幅图才了解为什么这块玉是这个形状。
“这是块好玉,灵主千万要珍惜。”
韩秉乾摸了摸胡子笑着看向木紫,又溜了一眼苌云,心道:哼,这小子至少人还算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