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泽把江如抱回病房时，怎也吻弄不醒他，泪水模糊了眼睛，昨天哭过的眼皮更加红肿。
他把江如放在床上，按下呼叫器，好好地把自己锁在浴室。
他知道自己一旦忍不住那种撕裂精神的疼痛，江如一定会把姚翎叫来。
林梓泽缩着身子，在花洒下靠着源源不断的冷水让自己保醒清醒，转动着不停发着红光的戒指。
脑中闪一帧画面，曾经自己好像在哪里藏下了相似的一对素戒——
＊＊＊
确认江如只是血糖过低，休息不足累昏过去后，宋北司还在生气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买什么酸梅，整什么幺蛾子。
他坐在病床旁，手背反复贴在江如脸上，确保他只是微烧。
车祸后的血肉之躯，不断在江氏和林梓泽几个点上周旋消耗，掏空了江如的身心。
但慢慢，宋北司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异常发热，强烈的热潮一浪浪涌来，身后几个Omega也逐渐开始发生反应。
＂发热期。抑制剂！＂宋北司短促地命令着，看向那个反锁在浴室，不省心的病人。
房内浓烈的花香信息素强度足以让Omega意外发情，暗示着林梓泽随时陷入精神暴走，同层的病人被迫疏散。
经验资深的医生迅速安排紧急措施，医院进入紧急状态。
无数被放大万倍亿倍的信息素，味道，声音，侵袭着林梓泽的大脑。唯独已经失去了江如的味道。
房内的隐隐发出种低咆的声音，可谁也没听清头野兽心心念念之人的名字。
＂130……131……＂专用仪器报告着房内的信息素水平，＂135。＂
接近精神暴走的临界点，守在林梓泽病房外的各人谁也不敢贸然冲入浴室。
＂病人即使不陷入精神暴走，也会因信息素衰竭而死亡。＂宋北司对院长提出了唯一可行的建议：＂姚翎。＂
一通电话赶到的姚翎对于这种情况却没表现多大的紧张，他对宋北司的扰心毫不在意：＂江总花了这么大代价，要的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他的出现，就是为了防止林梓精神暴走。
宋北司并不讨厌这个少年，只是他们的立场有着各种冲突。
除去江如的因素，执业医生和灰色信息素治疗师，清高而自重和出卖腺体换取利益的Omega间——宋北司忍不住开口：＂你小心点。＂
＂天底下没不劳而获的事。利益越大，风险自然越大。＂姚翎拿着浴室钥匙，打下几管抑制剂，淡淡地笑着说，＂我接下这事时，已经预测过死亡。＂
清脆爽朗的笑声和严竣的气氛格格不入，他用着不急不快的步子走向林梓泽病房，少年的自信恰恰提醒着他们信息素契合度的完美。
无法比拟的天作之合，Alpha永远的优先选择、保护对象、爱情里永远的胜利者。
林梓泽的排斥不是没道理。
关于命定的案例极少，100%是多少个茫茫人海中才能相遇，多少万分之一的相识，人世多少个巧合才能达成的命中注定。
连宋北司也无法推断他们暂时标记的结局。
姚翎带上病房门那刻，低头凝眸着颤微微的手，嘴角勾着个意昧不明的弧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正当各人束手无策，医院负责人盯紧着数字，无奈说到：＂宋医生，数值超过……170了。＂
越渐飙高的信息素甚至突破仪器能读取的数字，逹到实验数据和发明者从未想象过的最高浓度。
姚翎失败了，或许是林梓泽一个人的死亡，更糟的是在死前精神暴走，甚至引发更大规模的信息素爆发，把公众安全拉入水深火热。
如果姚翎成功了……或许也代表着，江如这段恋爱再次无疾而终，再次输给名为信息素的东西。
下秒，姚翎的惨痛声从房里传出——＂啊！＂
宋北司愣住了，冲门而入。
刚收舍好的病房再被搞乱得凌乱，歪倒的柜和推下的支架。浑身湿淋的林梓泽倒地不起，脸上的止咬器已被摘下，被几个医护人员架起也没有反应。
姚翎脸色惨白，腺体流着鲜血，剧痛让他漂亮的脸蛋没了初见时的调皮可爱，痛苦地扭在一起。
整个病房中充斥的玫瑰和一种难以启齿交织的味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宋北司：＂先止血。＂
姚翎接过干净的纱布，捂住那截白晳脆弱的脖子。
姚翎和林梓泽的衣服虽然皱破，但仍健好完在，至少只是只临时标记。
专业人员把林梓泽送到信息素加护病房，宋北司则为这个豹子胆大的Omega包扎伤口。
姚翎身上只有轻微的撞瘀，但敏感的部位让同为Omega的宋北司多出一种共情能力，对血淋淋的伤口更加怵目惊心。
咬痕很深，尖牙刺穿整个腺体直达血管，或许再深几分就能咬断这年轻Omega的动脉，带走他的生命。
发狂的Alpha甚至无视了完美的信息素配合，比起标记，更像残忍的撕咬。
咬口像锥子一样深刺皮肉里，很可能在腺体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甚至永久损伤。
＂别担心。＂宋北司消毒的动作有些迟疑，挤出几句安慰的话，＂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咬痕，会留下很好看的疤痕。＂
这是Omega间的共识，即使是临时标记留下的深疤也不会减弱Omega的魅力。他会像贵重珍稀的宝物，暗示着曾经被属于过某个强大的王者。
姚翎沉默不语，向来不在乎跟人解释什么。
但宋北司却苦思着该怎样对江如开口——＂姚翎＂这个最终决定是他做出的。
宋北司整夜守在江如床边，他开始思索江如是不是在他无法看见的角落，一直背负着这么多担子。
他感觉自己一直只能认识到很小部份的江如：那个商场上风行雷厉的江总，读书时期光彩被血统的无知所埋匿的Beta同学，或是那个为自己挡在发热的Alpha面前的好友；每一个面中，江如的强大正是来自他的坚定，喜欢深藏心思﹑晦去锋芒，像千锤百炼后朴素无华的黑刃。
这把剑刃终于找到他的剑鞘，可以收起他身上的凌厉和伤痕，安然地有一个栖身之处。
但他却带走了把剑鞘。
宋北司遇到作为医者无法处理的情况，无法单单用生命去衡量的东西。
就像一个即死之人，在先进的科技下，他的呼吸可以由机械控制，他的心脏可以由电脉驱动。但人不是只有呼吸，血液流动就算活着。
如果一个向往自由的舞者出了重大意外，截下他的四肢保下的生命，那他是否还叫做活着。
江如生命的色彩是林梓泽带来的，他真心的笑容和喜怒是因林梓泽绽放。宋北司就是那个舞者的医生，在他昏迷不醒时，为他和他的爱情做下这千钧一发的决定。
＂我是不是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
……
半夜时分，江如醒来了，张口问道：＂林梓泽呢？＂
宋北司踌躇着，最终还是带着江如站在加护病房的玻璃前，静静看着无数根细管和仪器在林梓泽身上加插﹑运作。
止咬器，束缚服……林梓泽静静地安睡着，像个被诅咒的公主，身上被披满荆棘和藤蔓，囚禁在黑暗的城堡里。
江如拭摸着手上的银戒，嘴上什么也没说。
忽然旁边多出一个人影，清瘦的少年拿着杯热巧克力回来，颈上还渗着血的纱布告诉了大部份这场事故的转折和结果。
＂谢谢你们。＂江如轻轻拍着宋北司的肩旁，轻飘飘地却温柔有力地撼动他的内心。
姚翎把手中的纸杯递了过去，贴心问着：＂要吗？没喝过的。＂
江如笑着拒绝，十指交织放在大腿间，写意随心地坐在一旁的座位。
姚翎站在玻璃前打量了几眼房内的病人，在旁的宋北司抱臂挨墙，一言不发。
安静的等候中，机械运动和提示的细细哔声，格外清晰地在空气中震动。
＂抱歉，本来我应该确保你的安全。我会对你做出赔偿的。＂江如微微一笑，目光停在夸张渗人的包札上，表示歉意。
姚翎打了个哈欠，欣然道：＂谢谢江总。既然你们来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整座医院鸡飞狗走的了半日，姚翎并不太在意今天的事，就着幅度活动了下胳膊和腰身，回去自己的伤号床位。
＂对不起。＂宋北司唯一能对江如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我才应该感谢你，帮我们做出的决择。＂江如微颤着干裂的唇，没有一丝怪责。
这很符合江如的性格，宋北司只能苦笑：＂我情愿你在我脸上打上几拳。＂
＂如果林梓泽精神暴走了，当局很可能会给他一枪。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江如的话没太大起伏，在他心中已经无数排练过林梓泽标记一个Omega的情景。至少这画面不需他亲眼经历，要好受多了。
江如轻笑：＂比起他离开这世界，无论怎样，他活着就好了。你问我如果林梓泽的命定出现，我会如何。那答案就是，我会告诉林梓泽，我爱他。＂
江如起身，戴着婚戒的手贴在玻璃上，彷佛只想和里面的人靠近一点点。
宋北司眸光闪动，空气中还飘散着姚翎和林梓泽信息素结合的味道，还好江如嗅不到。
鲎子：猜猜姚翎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第五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