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清雨员也要正常参加季度体测。
向烛本就跳得快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们都是C组,女子耐力跑是三公里,男子是五公里。等会儿要一起热身、起跑。林才深应该不会认出她来吧?
向烛今天穿着灰绿色运动外套和黑色运动长裤,将刘海用发夹都往上别了起来,素面朝天,她还剪了短发,和去繁光林那天完全不同,而且刚刚小组长也没叫过她的名字,不会被认出来的。
“清雨队的招聘你看了没?”前面肩并肩、一高一矮的两个女人开始聊天。
“看了啊,我去,没点体能真干不了。我完整跑完三公里都要死要活的,他们还有速度要求。”矮个女人扁起嘴。
“我有点想报诶。”
“不是吧?你除了长得高点,跟我的体力有什么差别?你不怕跑死在考场上啊?”
高个女人神秘一笑,“我看到有体能培训班可以报,包过的那种!”
一直默默在听的向烛没忍住插话了,“这个也有培训班吗?”
前面两个人扭头回来看她,也没觉得冒昧,和她聊了起来,“你也想考吗?是啊,我也是在网上刷到的,笔试的培训也有。不过一节课要两百块钱,有点肉疼。”
向烛点头,“是有点贵。”
矮个女人撇撇嘴,“服了,这年头哪个领域都有抢钱的人。”
两掌合拍的清脆声音响起,是他们的女组长。
“好,人齐了,我们C组先热身吧。”
两队人往后走到一片空地,两臂展开,给各自腾出运动热身的空间。
向烛个子不高,站在第一排,而林才深长得高,正好站在最后一排。两个人斜着一前一后,林才深往后偏个头就能看到她。
向烛心怦怦直跳,她蹲下来压腿,脸对着大腿。
“青女C组,50米准备。”工作人员从最前面走过,声音像风一样很快又飘动到旁边。
“青男C组,反应准备。”
终于要分开,向烛松了口气。
小组长走到最前面,开始带着向烛他们这队人穿过操场去50米起跑处。
向烛站在起跑线前,听到发令枪的声音时起步慢了半拍,但最后也是前三个冲刺到终点线。
虽然体能素质一般,但向烛并不讨厌运动,她甚至曾经热爱过。
小初中的时候她很喜欢4×100接力跑,每年运动会都积极报名。
向烛每次都是第二棒或者第三棒。她不喜欢做第一棒,发令枪那种急切的催促总叫人心慌。她也不喜欢做最后一棒,在众人的欢呼鼓舞中冲到最后让人感到羞耻,也压力十足,毕竟最后的结果还是第四棒决定的。
处在四个人中的中间位置,那种可以无所顾忌、等待一个人又冲向另一个等待的人的感觉叫她着迷。
不过上高中以后,她因为学习的事情对此完全没有了精力。
那些属于奔跑的快乐已经远去了。
一个体测项目结束,整组人休息、拉伸、排队……半小时后向烛他们才排到了第二个项目:反应速度。
向烛站在地上划的白线区域内,看着像个稻草人一样的机器人:它只有一米五左右高,胸口像个炮筒的地方会追踪人体,每隔5秒吐出一个泡沫球。
一分钟内被击中次数小于6个就是及格。
向烛常常是眼睛看到了,四肢跟不上,有时候一不留神就慢了半拍被打中,但最后也是没什么意外地拿到了“良”。
前两项都不是什么难事,最艰难的就是三公里跑。向烛每每听到这个就觉得难受。她真的很讨厌长跑,那种跑着跑着就呼吸紊乱、腹部发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初中是八百米,大学是两公里,毕业以后居然还要受三公里的摧残……
难度系数直线上升,向烛的体能却是在逐步下降。
向烛一行人站在中央的绿草坪上排队等待,看着一批又一批在跑道上奔跑的人 。
其中有不少人戴了耳机,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跑过去。
向烛真想魂穿他们身上,也这么轻轻松松地通过这场考试。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些人身上,连男青C组已经站在另一端的起跑线上了也没发现。
等她注意到时,他们女青C组也要上跑道了。
十名女青年随意地在白色的线前呈弧状的一字排开。向烛的脚一前一后,身子微弓。
人们默契地传递着一种沉默的压力。
裁判站在最左侧,一声枪响后按下秒表。
向烛忧心忡忡地迈开脚步开始跑,所有人都往第一条跑道挤,向烛被高个子挡住,错过好时机,最后只能跑在倒数几个的位置。
虽然跑在后面,但向烛跟得很紧。前面如果有人掉队,她就立刻插上去,不知不觉便到了前几个的位置——向烛怕如果一开始就落队,后面更跑不动了。
最前面的人步子迈得又大又有节奏。
向烛听着耳机里轻快的音乐,每跑两步吸一次气,也还算有点小节奏。
四百米一圈的跑道,要跑7.5圈才能结束折磨。
向烛稳健地跑完了第一圈,一直在女生的第一梯队里。第二圈她的呼吸开始有点急促了,跑完时已经脱离了最前面的队伍,来到了中间,并慢慢被拉开距离。
林才深从她身边跑过。
向烛跟在一位四肢修长的长发女性身后。
第三圈跑完,向烛侧腹发疼,她努力忽视不适,稳住步伐。
第四圈,鼻子里吸进微冷的空气、呼出热气,来来回回,又酸又疼,眼睛也是。没多久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流清鼻涕,扰乱了向烛的呼吸和步伐,她歪歪扭扭地跑,拿出右兜里备好的纸巾擤了一下,好受许多。
她将脏纸团放进左兜里。
第五圈,向烛感觉喉咙也火辣辣的。她的嗓子很干,还有点痒。脚步和呼吸经常匹配不上,她咽了下口水,喉咙像刀刮过一样疼,好不容易才重新调整好呼吸节奏。
从中间这个小队伍掉队的人越来越多,向烛咬牙超过步子变缓的人,紧跟着带队的,大腿末端传来一阵酸软。
第六圈,向烛感觉腿软绵绵的,她好像在向前跑,又好像没有。她有些抬不起腿了,整个人慢慢向后,被后面跑来的人超过。
她的步子迈得很低,贴着地面一样在跑。
向烛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在直道提起力气加速,又在弯道失去力量,乌龟一样前进。
最后一圈时,向烛眼前都开始发晕了。呼吸节奏一塌糊涂,她只是由着鼻子努力吸气,脚也迈得乱七八糟,没有一点章法,纯纯凭着身体的记忆在跑。她什么也想不动,什么也看不清了,连耳机里在唱什么也听不见了。
向烛扯下耳机,嘈杂的人声让她清醒了一点。她想加速,可是腿真的太过酸重。
她觉得自己像快要死了一样难受。
“最后一百米了!冲一下!”守在弯道处的工作人员出声鼓励。
向烛用嘴大口吸气,仰着头不顾大腿上传来的酸软感冲刺,可也没能冲到最后,离终点线十几米的地方她慢了下来,看起来像在跑,但几乎和走路一个速度。
“别停!马上到了!”裁判向她喊道。
向烛微乎其微地加快了速度,往前过了线。
“7!”裁判报了个数。
向烛往前走,大喘着气,发红发烫的脸上流下汗,她用纸擦去,累得不禁撑着双腿弯下了身,眼睛酸得一闭就快流出泪来。胃里一阵翻涌,她想吐,但是忍住了。
“走起来!别停住!”组长喊道。
向烛扶着腰,摇摇晃晃直起身子,往回走到草坪。她的嗓子又痒又干,掩唇咳了好几声,呛进肺里的气让胸口发痛。清鼻涕不停地流。
真的太遭罪了……
女青C组最后一个人过了好几分钟后才跑到终点。所有人围到裁判身边看成绩。
向烛还是老样子,比及格线少那么一秒。虽然成绩一般,但却感觉废了大半条命。
成绩和身份确认后,组长带着他们在草地上拉伸。
向烛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她压腿、弯身摸脚尖,神游天外。
等到身体稍微恢复些后她才找回意识。向烛看向还在跑道上的男青C组,跟他们刚才一样,这群人也是跑得稀稀拉拉的。
跑完步再看别人跑,心情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没多久林才深就第一个跑到了,他额上连汗水也没有,只是脸有些发红。
向烛看着他步伐矫健地跑过终点线又轻松地转身回来,不禁心生羡慕。
如果她真的考进清雨队,以后有可能像他这样吗?
拉伸结束后,女青C组就解散了。向烛走到操场墙缘拿包。
她拿出背包侧边网袋里的保温杯,拧开杯盖,一低眼看到杯子里的水是透明的……
向烛愣住。
自从雨人降临后,所有的桶装饮用水都加了蓝色以外的色素,绝大多数都是米白色的。
向烛马上反应过来,灯姐睡在她杯子里。
她立即将杯盖拧上,但都是汗的手没抓紧,杯子从手里脱出去,砰地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远。
明明都没盖紧,里面的“水”却没有流出来。
一只友善、宽大的手掌向下伸向水杯,向烛一个箭步冲上前先将保温杯捡起来抱在怀里。
林才深还停在方才弯身的动作。
“谢谢……”向烛站起身,将杯子塞回背包侧边,背上包就想走。
“等一下,”林才深跟上来,“我之前听到你跟朋友在聊清雨队,你们想参加今年的春招是吗?”
向烛侧偏过身,努力使嗓音听起来更高细一些:“额,是啊。”
林才深浅浅一笑,温和道:“我刚好在清雨队上班。你们要是有提升体能的需求的话,要不要报我们今年刚开的培训班?不收费的。”
向烛匆匆的脚步变缓,这个话题确实令她心动了。她大起胆子看向林才深,“真厉害,难怪你刚刚跑得最快。请问这个培训班是要去清雨队那边报名吗?”
“之后会上线官网。你要报的话我可以回去先帮你报上。”
“帮我报?”
“嗯,”林才深眉眼平和温柔,跟在繁光林看到的感觉大有不同,他拿出手机,“你加下我w信,然后把信息发我就行,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也行。”
向烛脊背发毛,“那不用了,太麻烦您了,我等上线了去官网报就好,谢谢。对了,请问那个笔试,你们清雨队有参考书卖吗?”
林才深愣了一下,弯起唇角 “没有,你用《雨人通用知识手册》就够应付笔试了。绝大部分都是从里面出的题。”
“好,谢谢,那我走了,拜拜。”向烛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背着包快步离开。
林才深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转身走回跑道,停在青女C组小组长旁边,“米声,你名单给我看下。”
“林队?怎么了?有可疑人员?”米声一边问一边将名单递过去。
“总觉得有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的目光放在名单上,眼睛向下扫动,停留在“向烛”两个字上。
原来是她。
林才深对那张脸印象不深,但对这个有些别致的名字印象很深。
米声把脑袋探过来,“有吗?什么人啊?”
林才深将名单递回去,“没什么,只是一个不爱惜生命的人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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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