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悄声回到病房,杨时闻看了几眼尚在昏迷中的沈熙瑶,跟陪护的阿姨交谈几句后,准备与吴潇瀚离开医院赶回顾衍家。
顾衍妈妈回家前特地叮嘱过吴潇瀚,如果他们回去需要用车,随时可以打司机电话。在等司机过来的空档,吴潇瀚在医院一楼大厅的座椅上和杨时闻闲聊消磨时间,他想弄明白杨时闻怎么会那么巧救了沈熙瑶的。
“对不起,害得你没过好年。”杨时闻对吴潇瀚诚恳地道歉。
“没有,怎会不是好年呢?我在乎的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是好年。”吴潇瀚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头靠在杨时闻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困了吧?”杨时闻心疼。
吴潇瀚:“有点儿。”
杨时闻:“一会儿先送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吴潇瀚的脑袋蹭了蹭杨时闻的肩头,调整了一下坐姿,使得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不用,我去你家睡。我外婆明天……应该是今天,今天一早,要跟她的小姐妹去团建,初五才回来呢。”
“外婆她,好有趣。”
吴潇瀚轻笑:“是啊,她特别不喜欢大年初一晚辈们上门拜年,一口一个‘姨’、一个‘奶’的,心烦得不行,索性躲出去了。”
“那你明天还用去其他长辈们家里拜年吗?”杨时闻问道。
“不用。关系好一点的舅舅一家,住在外省。外婆今年没让他们回来,我也不用去给他们拜年了。”吴潇瀚回答完,问杨时闻:“你呢,明天要拜年吗?”
“爸爸跟我说,以往的初一,我总是独自一人去墓园看望爷爷,不去其他亲戚家拜年的。”半夜里,大厅的温度有点低,杨时闻将双手收拢在袖子里。
这个小动作引起了吴潇瀚的注意,他睁开眼睛,像一只树袋熊一样圈着杨时闻:“明天我给干爸干妈拜完年,陪你去看爷爷。你在爷爷家生活时,遇见了那个姓沈……沈熙瑶的?”
杨时闻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
吴潇瀚丝毫不关心顾衍和沈熙瑶的过往,他直奔话题主题:“沈熙瑶今天,是什么情况?方便跟我说说吗?”
“嗯……就是……有人告诉我,他……他出事了,然后我……打了急救电话……去救他。”
通知的人既然知道沈熙瑶出了事,为什么不自己救呢?为什么不自己拨打急救电话?反而舍近求远地找杨时闻?除非,他是无法自己救沈熙瑶,也不能拨打电话,只能求助杨时闻。吴潇瀚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他抬起眼皮,瞧了神色慌张的杨时闻一眼,按住对方发出窸窸窣窣声音、藏在衣服里乱动的手指头。
“你也这么跟别人讲吗?”他柔声问道。
杨时闻摇了摇头:“妈妈问过我,当时我……我状态不太好,没有回答。除了她,还没有人问过。”
“那你不要这么回答别人,他们恐怕不会相信你的说辞。你可以说,是沈熙瑶提前联系过你,后来你迟迟联系不上他,觉得情况不对,才想着去救。”
杨时闻低头望望吴潇瀚,不解道:“骗人不好,你为什么让我说谎?”
吴潇瀚无奈地说:“这是善意的谎言。你不知道,沈熙瑶出事的新闻已经在电视和网络上曝光了,我是怕别人找你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我只是让你不能骗我,没说不能骗别人。”
“……”这是什么歪理,单单不能骗他?杨时闻暗想。
吴潇瀚的手机铃声响起,司机到了。
第二天,吴潇瀚和杨时闻醒来时,顾衍家里已聚集了许多亲戚朋友。顾衍父母避开来人告知杨时闻,沈熙瑶的弟弟一大早将沈熙瑶接走了,听说是接去国外治疗和看护。他们还问了杨时闻如何得知沈熙瑶出事的,杨时闻按照吴潇瀚教的说辞回了话。
吃过早饭、拜过年、与其他人寒暄后,吴潇瀚和杨时闻根据顾衍爸爸提供的地址出发去墓园了。
墓园门口的大爷,打老远瞧到杨时闻,便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小顾~小顾~你来了啊!”
踏着雪,一深一浅走到大爷近前的杨时闻,礼貌地问好:“大爷,过年好!”
“什么大爷?几个月没见,还跟我生分了?你不是一直叫我老曹的吗?”大爷拍拍杨时闻的肩膀,欣慰道:“不错,又长高了呢!更帅了!”
“谢谢老……曹”杨时闻颔首微笑。
“旁边这个帅小伙是?”大爷又熟稔地拍了拍吴潇瀚的肩头。
“我是他的哥哥。”吴潇瀚大言不惭的回道。
杨时闻扭头看向他,吴潇瀚一脸坏笑。
“原来是小顾的哥哥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呀?怎么称呼?”老曹领着他们向墓园内走去。
“我是他的亲~哥~哥~”吴潇瀚的尾音拖得重,听起来不像是“亲哥哥”,倒像是“情哥哥”,叫得杨时闻差点起鸡皮疙瘩。吴潇瀚继续回老曹:“以后我会跟小顾一起来的,我姓吴,您叫我小吴吧。”
小顾的亲哥哥姓吴?老曹歪着头,没细问,将吴潇瀚和杨时闻带到墓园里的一家小花店门口,停下了:“小顾啊,你李婶专门给你留了一束香槟色玫瑰,还是老样子,没错吧?”
杨时闻瞅着加快步伐、径自向花店里面走的吴潇瀚,忙回道:“没错。”
吴潇瀚的目光投放在店内最显眼处的一桶新鲜的红玫瑰,回眸问杨时闻:“你送过别人玫瑰花吗?在你的记忆中。”
杨时闻原本犹豫是点头还是摇头,他不清楚顾衍有没有送过女生玫瑰花,照理说应该送过。然而一听后半句话,他果断地摇了摇头。别说玫瑰花了,什么花,杨时闻也没有送过。
“我喜欢这个。”吴潇瀚指了指桶里一枝没开的的花骨朵儿,对杨时闻说:“你先别着急给爷爷买,先给我买,我想要它。”
杨时闻仔细瞧了瞧吴潇瀚指的那枝红玫瑰,又对比了一下旁边鲜艳绽放的那些红玫瑰,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我买红玫瑰?而且,这只没开,哪有其他的那些花儿开得好看?”
“我只喜欢内敛的,跟这枝有眼缘,就要它一个。你当我白陪你来啊,肯定要有报酬的,想白嫖可没门,快点付钱!”
明明昨晚是你主动要求陪我过来的,我没想白嫖!心里偷偷为自己辩解的杨时闻,跟老曹口中的那位李婶聊过几句后,买下了吴潇瀚心心念念的那枝红玫瑰,然后才买下早已备好的一束香槟色玫瑰。在与李婶的闲谈中,杨时闻得知,顾衍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墓园看望他的爷爷,每次都买9束香槟色玫瑰。
离开花店,抱着玫瑰走在墓园小道上的杨时闻耐心慢慢耗尽,因为身旁的吴潇瀚每走几步便拿着那枝玫瑰,问好不好看,好不好闻,没脾气的人也快被他搞得闹脾气。直到来到顾衍爷爷的墓碑前,他才消停下来。
看照片,顾衍爷爷应该是一位非常和蔼乐观的人。他静静地笑着,仿佛能包容所有,顾衍笑起来的样子有三分像他。
杨时闻献上花,与吴潇瀚一起深深鞠躬。他没有对顾衍爷爷说什么,一来是杨时闻不知道说什么,二来是他没有什么立场说什么。
他忽然好奇,自己埋在哪里,自己的墓碑上面也是一张笑着的照片吗?他极少拍照,好像,没有笑着的照片吧。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杨时闻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
“杨时闻……他……他埋在哪个墓园,你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的吴潇瀚,心里非常不适,他的表情冷下来,粗声粗气、不情不愿地说:“问这个做什么?”
怎么突然这么凶,我问我自己埋在哪里有什么不妥吗?杨时闻被喝得声音有些颤巍巍:“要……要是不妥,你……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吴潇瀚仰头眺望天边,叹了口气:“他没有被埋在墓园里,阿姨将他的骨灰撒入大海了。”
“什么?”杨时闻震惊道:“为什么撒海?”
吴潇瀚停顿半秒,眸色微深地望着一侧的杨时闻:“阿姨说他,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大海了。”
妈妈,她是怎么知道的?带我的骨灰去了海边,她连本市都没有出过,大海那么远,她怎么去的?是关了店面,一个人坐飞机去的吗?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杨时闻的心头,他的眼睛瞬间变得潮湿。
吴潇瀚张开双臂,定睛看着杨时闻:“需要抱抱吗?”
杨时闻的嘴巴紧抿,蹙着眉心,盯着吴潇瀚不说话,但吴潇瀚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需要”二字。
吴潇瀚倾身上前,揽他入怀,静静地陪着。
从墓园回来后,吴潇瀚能够明显察觉到杨时闻的变化。住在顾衍家里的这几天里,杨时闻几乎每天都会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杨时闻、关于杨时闻妈妈、甚至关于杨时闻家面馆的事情。
看起来,他似乎没有那么畏惧见他的妈妈了。
对了,那只吴潇瀚心爱的红玫瑰,后来被制作成了永生花。为了买到制作永生花所需的制作液,杨时闻陪着吴潇瀚逛了整整一个下午,腿差点累断。吴潇瀚还在网上买了能发光的透明防尘罩,将永生花装裱后,摆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浅浅预告一下
下一章开始更瀚哥的生日
为他的十八岁生日准备了一份大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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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