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chapter10

盛夏傍晚,电闪雷鸣之后,暴雨如注。

花店的工作人员给蒋垣打电话,说七夕礼盒已经开始配送了,随后又给他发来一张照片。

他晚上约了人,只好推迟半个小时。

四十个分钟后,配送员才在小程序上给他发来一条消息:我不方便接听电话,还有五分钟送达,请及时前往门口领取。

对方已经超时了,蒋垣开门的时候人还没走,是陆霓店里的小男孩。他戴着口罩,上衣是干的,牛仔裤半边是泥。

此前两次接触,蒋垣都没看出来他有语言障碍,问:你摔倒了?

小龙看见他手语,身体往后退退,又摆了摆手。

蒋垣已经确定他路上出了车祸,又问一遍:是不是受伤了,严重的话得去医院。他随手拿了放在玄关的车钥匙。

小龙狂摁电梯按钮,说没关系的,他的眼神并不像感激他的好意,而是夸张的惊惧和戒备。

蒋垣没有坚持做好事的习惯,让人走了。

从他的视角来看,对方就是个孩子,当然不是指年龄,而是社会化程度太低了。和陆霓过去一样,野生动物属性显著,看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掩藏眼睛里的凶残和天真。

蒋垣开车出门,他本就把时间留足够了,加上耽误,和路上堵车的时间也不算迟到。到了饭店才知道对方还在路上,是从上海过来的,明天要谈判term sheet。

陈延比他还早到十分钟,等得无聊,外套丢在包厢,拿着手机跑去厕所抽烟,蒋垣洗手的时候和他碰个正着,顺势给蒋垣也递去一根,邀请他一块抽。

陈延今天穿一件Saint Laurent条纹衬衫,陆霓在上海的买手店给他买的,无性别风格。但跟他本人的气质很相符,长着一张清冷禁欲的脸,举手投足间都有种不羁的潇洒感。

蒋垣抽烟的时候,从镜子里观察陈延,目光直白,等于欣赏陆霓的作品。

两人各自无话。

陈延的烟抽完,徒手摁在了洗手台上,拿出个药盒倒出一粒干吞了。

“怎么了?身体有问题?”

“解酒药。”陈延玩味地笑,今晚这顿酒是躲不掉的,“没办法,老婆给准备的,必须听话照做。”

“哦。”

“要来一粒吗?”挺有用的,提前吃药,不至于喝到最后没个人形地出尽洋相。

“不用。”蒋垣夹着烟,稍稍停顿后拒绝了。

陈延不怎么在意地收了回来,双手插兜,闲聊道:“蒋总成家了吗?”

“没。”

“嗯,看出来了。”陈延再次笑笑。

他对蒋垣这个人没什么看法,对谁来当这个老大更是无所谓,他不像老秦那么义愤填膺,怀才不遇的受害者心理猛烈,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也不顺眼。不是说他没野心,而是太清楚自己能得到什么,不能得到什么,他没有妄想症。

陈延长这么大,获得的东西都没费过多大的劲。可能陆霓比较希望他再成功一些。

他对蒋垣唯一的反感,是酒会那次,他对陆霓说长得像他认识的人,简直莫名其妙。对别人的老婆说这些,有多暧昧,男人懂的都懂。

蒋垣不紧不慢地把烟抽完,陈延已经出去了,随之他也走出去。

*

小龙回去时腿疼的麻木掉了,他也没有停下来找个药店,倒是在途中收到顾客打赏。

店里有客人,陆霓问他:“怎么淋这么湿,你出门没带雨衣吗?”

小龙钻进休息室换了条运动短裤,二十岁上下的男孩子饭量大得惊人,但吃不胖,身体像条长长的竹节虫。

陆霓看见他大腿上的擦伤,送走客人,喊他来处理一下,慧姐也围了过来,“这傻孩子,不知道说一声。”

陆霓把他的裤子卷到膝盖上面,小龙努力拢着腿,但脸红无法掩饰,慧姐看乐了,“我和陆霓都结婚了,你对着已婚妇女害羞个什么劲儿?”

小龙在心里白了慧姐一眼,她太烦了。

“你走一下,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陆霓温柔地说。

小龙在陆霓面前机械踱步,只是擦伤,下雨天地太滑。陆霓把他召唤回来,“我给你处理一下,等下你就回去休息,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再带你去医院。”

小龙问:还有那么多货没送怎么办?

“我找人送,你别管了。”

真是见鬼的七夕,好端端的怎么下那么大的雨。陆霓给他消毒的时候,小龙盯着她的发心,眼珠子一动不动,从上往下看她的睫毛和鼻梁,她发丝上的香也把他的嗅觉栓得死死的。

慧姐默默看在眼里,插话道:“我老公在附近接孩子,等会让他开车送你。”

小龙没搭理慧姐,继续对陆霓说:刚刚客户打赏了200元小费。

200是平台上限。

“呦嗬,”慧姐说:“这趟蛮值的。”

陆霓对着慧姐挥了挥手,让她别说了,真要摔出个好歹来看还值不值。小龙想让慧姐赶紧走,可慧姐偏不识趣,“这客户挺大方啊。”

慧姐对店里的每个会员客户都印象深刻,给蒋垣在电脑里的备注是“lp男,有钱” 她问陆霓:“你朋友结婚了吧?”

“你又想干嘛?”

慧姐凭借自己的经验说,“一般男客人很少打赏,还这么大额。”

“怎么了?”

“也不是说他们不善良。男的就会冷冰冰认为这就是工作,你受伤,但你也挣钱了。但心软,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陆霓没有回答慧姐,借着这个机会澄清:“他不是我的朋友,其实是陈延的上司。”

“大老板啊,就说他有钱得很嘛。”慧姐不在乎对方是谁,问小龙,“你去送花的时候,看见他家有女主人吗?”

小龙就是个木头桩子,能指望他看出个什么来?他低着头看陆霓,腿更疼了,碘伏棉签差点给他摁进肉里,点了下头:有的。

慧姐一拍手,被自己的眼力深深折服:“你就说,我看人准不准吧?他老婆长什么样儿?”

小龙在慢慢思考,陆霓手里动作停下来,似乎也有点兴趣。

但小龙想半天没回答上来,说不知道。

陆霓收了药箱站起来:“不要打听客人的**,哪天说秃噜嘴,尴不尴尬?”

“没关系,咱家小龙是个哑巴。”慧姐讲了个地狱笑话,“我也不是打探**,万一人家也来过咱们店呢?我怕错过真正的财神奶奶……”

陆霓无语了一会儿,“出去干活儿吧,今天晚上十二点前不一定能回家。”

*

七夕节前夕花店是最忙的,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清闲。陆霓要求店里除小龙以外的所有人加班。有双倍加班费,大家都很乐意。

陆霓是最后一个下班的,她到家已经三点了,做生意就是这样,什么劳心劳力的事儿都得自己干。

洗澡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手指破了好几个口子,干活不小心划伤的,当时没注意,被热水冲刷过才感觉到疼。陆霓套上睡衣去书房拿创可贴,刚坐下便听见开门的声音。

陈延回来了。

隔着一道门,陆霓坐在书房里清晰听到他的脚步声,也也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心在冷却。她不想看见陈延。

于是抬手关掉了灯,假装已经睡下。

过后是陈延洗漱的声音。

从上海回来,两个人的气氛变了,但也不能说是吵架或者冷战,只是类似信任、真心这样的东西,一旦崩塌,就很难拼凑复原。

陈延洗完澡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门缝下面是黑的,他的手已经放在把手上,但最终没有推开进去,转而回卧室躺下。

隔天早上,陆霓出门他还没起,等陆霓再回家他又出门了,完美错过。

这个糟糕的七夕就这么过去了。

节后店里清闲,郑明华给陆霓的商铺也空出来了,陆霓把装修提上日程,去了几次装修公司,讨论方案,因为工期和价格的问题和人争论,头痛不已。

忙是一方面,陆霓自己也变得不爱回家。

陈延在这期间又去了几次上海,只在起飞前,电话里跟陆霓报备一声“今晚不回家”或者“这几天都不在。”

陆霓含糊应付,不再多问。

夫妻走到这个阶段里,氛围微妙,看谁先低头。

那天陆霓回家,进门就看到了陈延的登机箱丢在客厅,他人已经回来,但不在家。陆霓绕过行李箱,去换衣服做饭。

八点多接到陈延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声音很轻松,问她看见他的行李箱了没?

“怎么了?”

“里面有给你的七夕节礼物。”他那会儿太忙了没顾得上。

陆霓知道这已经算是他的求和休战态度。她的脸上从容平静,眼里似笑非笑,跟他说七夕根本就不是什么情人节,是乞巧节。

就算她的花店为了生意大肆营销,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你听上去很有道理,算你说的对。”陈延听出她态度松动,也笑了,在电话里恭维,继续说:“但是得劳烦你晚上来接我一下,得喝酒,没法开车。”

陆霓挂上电话,看见外面又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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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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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口
连载中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