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拓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越是迟疑,别沧雪的眼睛就瞪得越圆。
终于,在自家老幺把眼珠子瞪脱眶之前,老大哥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睁眼说瞎话:“当然不是,你胆子小不小我还不知道吗?”
“敷衍。”别沧雪拍开他的手,“快走快走,别让我们的新舍友等久了。”
看看他气呼呼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衣服下摆上那十个洞,君拓泽无奈地笑着将衣摆掖进裤腰,快步跟了上去。
绕过曲流拐弯的走廊,在错落无序的宿舍群间找到电梯间,两人走了进去。
君拓泽按下一楼按钮,忽然从金属墙反光中看见别沧雪拿着的东西,疑惑地挑眉问:“出来接人,你带本子干什么?”
“啊?”别沧雪茫然眨眼,顺着他视线的落点往下一看,瞬间像触电般把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卧槽!”
他怎么把那个笔记本带出来了?!他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别沧雪满脸惊愕。
笔记本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由于扔的人太过用力,加上他本身力气就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本子几乎被摔得四分五裂,书脊裂开不说,还有几页纸直接从封皮下滑了出来,落到君拓泽脚边。
见他反应这么大,君拓泽大概猜到他从睡醒开始的异样表现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弯腰捡起本子,掸了掸灰,再将那几张纸推回原位。
指尖扫过封皮上“诡异事件簿”几个大字,他一页页地往下翻,眉头渐渐皱起:“这是南槐大学校园怪谈集锦之类的东西吗?你就是看了这个被吓到的?”
君拓泽的冷静多少感染了别沧雪,他紧绷的身体稍微松弛下来,不好意思地挠挠鬓角,点点头,又为自己辩驳道:“其实看的时候还好,我第一篇都没看完,铺垫的部分不怎么吓人。但是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个噩……怪梦,就……有些草木皆兵了。”
君拓泽好笑地举起本子:“那你还随身带着?”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拿着它出来了,可能是顺手吧……”
别沧雪垂下头,像只没抓到鱼还被扇了一尾巴的垂头丧气猫,圆圆的发旋里都写着俩字——挫败。
君拓泽比他高半头,仗着身高之利拍拍他的脑袋:“丧着脸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头一天知道你胆小,不会笑你。既然第一篇怪谈都没看完,那剩下的也别看了,收起来吧,等毕业或者学期末清理旧书的时候,我再帮你把它卖掉。”
他推了推眼镜,凤眼一弯,笑得像只狐狸:“南槐大学校园怪谈……嗯,应该会有不少人想要。”
听他这么说,别沧雪总算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重新泛起笑意,谄媚地给他捏了捏肩:“我们打个商量行不行?这……”
“嗯,这本书压我的箱底,我一定用我的龙气替你镇住它。”君拓泽煞有介事地道。
别沧雪眉开眼笑,搂住他肩膀用力晃了晃:“谢谢大哥!还是你对我好,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君拓泽握住差点被晃掉的眼镜,无奈一笑。
电梯门滑开,两人并肩走出电梯间,一到大门口,就发现雨下得更大了。
刚刚还只是正常的小雨,这会儿已经下成了瓢泼大雨。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帘,看什么都只有一点模糊的轮廓,站在走廊往外看,仿佛四面八方都被瀑布包围起来,耳朵里满是响亮而空灵的轰鸣声。
“这雨怎么下这么大了?”别沧雪抬手搭在额前,往前眺望,“咱们的新舍友不会被雨拦在路上吧?”
“不会。”
身旁突然响起一道清冽的声线,别沧雪条件反射地扭头反问:“你怎么知道不会……”
话音未落,他便与说话的人打上照面,不意间撞进他黝黑深静,透不出半点光亮的眼瞳。
那是个一米九出头的高个儿青年,黑瞳黑发,长相英俊,肩宽腿长,纯黑色卫衣与阔腿牛仔裤勾勒得他身形颀长,体态优越。
明明套着一身浓墨般的黑色,他的皮肤却格外白皙,在昏暗的雨天里也像是能自体发光,站的地方都比其他位置亮。
世界上确实有人一出现就自带壁垒,与其他人仿佛不在一个次元。王一戈从前跟别沧雪说这话时,他还不信,看到面前这人时,终于明白他所言不虚。
这家伙一看就是从阴间来的,从外表到气质,跟阳间人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青年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许是被别沧雪盯得太久,头不自然地往左侧偏了极小的弧度:“两位是住在B1014寝室的同学吗?我应该就是你口中的新舍友。”
清冷的嗓音再度叩击耳膜,别沧雪如梦初醒地回神,连忙点头:“对,辅导员怕你在宿舍楼里迷路,特意叫我们下来接你。”
青年眉峰微挑,转头看了眼宿舍楼,又回头说:“有劳。我是祁安生。”
“别沧雪。他是我们宿舍的老大……哦不,宿舍长,叫君拓泽。”别沧雪笑眯眯地介绍道。
他的眼睛偏圆,笑弯起来眼尾会自然向上勾挑,仿佛天然的眼线,整张脸都因此显得生动明媚。
祁安生眸光闪了闪,在君拓泽礼貌性问好时点头表示回应,随后拖着行李箱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带着新舍友和在一楼小卖部买的大罐可乐回到宿舍,别沧雪拍了下打游戏打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王一戈,四人又正式做了一通自我介绍。
祁安生是大一新生,读的音乐系,学民乐,擅长唢呐、二胡和三弦,行李箱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是乐器。
虽然刚认识,但别沧雪三人都不是客套见外的性子,就连王一戈也暂时挂机,爬下床来帮新舍友整理床铺与杂物。
祁安生倒是想拒绝,但看他们坚持,便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
一番忙活后,宿舍内一直空白的那一角天地终于被填满,祁安生坐在颇具年代特色的蚊帐下,语调温和地跟他们道了声谢。
“别客气,举手之劳。”王一戈摆摆手,跳到床上继续游戏,并与质问他为何泉水挂机的队友说明情况。
君拓泽出去接电话,随手将那本笔记本塞进抽屉。别沧雪则从抽屉下掏出一条一次性纸杯,先给自己倒了杯可乐,而后边喝边问:“安生,你要吗?”
“不用,你喝吧。”祁安生将蚊帐挂到两边,眼波微转,从别沧雪身上掠过又挪开,丝滑得仿佛是巧合,“宿舍里有什么必须遵守的规定吗?比如几点门禁,几点熄灯,还有断水断网断电之类的?”
“是有几条。”宿舍床都是上床下桌的构造,别沧雪坐到自己床下的书桌旁,回忆着早已和日常融为一体的规定。
“十二点是门禁和熄灯时间,宿管每天晚上都会巡楼,加不定时查寝。水电需要我们自己分担,水费不贵,我们都是一学期一交,分摊下来每个人也就十几块。电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普通用电,一部分是空调用电,前者也便宜,也是一学期一交,每人出几十。后者比较贵,是冲多少钱用多少电的模式,夏天交的多一点,一个月五百左右,也是平摊。如果遇上除不尽的数额,我们出整,舍长负责抹零。”
祁安生点点头,摸出手机:“好,我记下了。加个微信吧,如果有宿舍群,麻烦也拉我一下。”
“行,我扫你。”
别沧雪凑过去,与他加上好友后,把君拓泽和王一戈的微信名片推给他,又将他拉进“B1014快乐大家庭”群,盯着他把群昵称改了,才回到原位。
做完这些,祁安生像是好奇宿舍结构和陈设,里里外外走了一遍,看了一遍,还在洗手台前停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别沧雪无所事事,便好奇地观察他的举动,直到君拓泽打完电话回来,才又收回目光。
“奇怪,什么意思啊……”
君拓泽咕哝了一句,立刻吸引了别沧雪的注意力:“什么什么?谁给你打的电话?”
“哦,没什么,骗子打的,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君拓泽不以为意,“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大概七点回来,顺便帮你们带饭,有想吃的发在群里,记得六点前发啊。走了。”
说着,他从桌上拿起钥匙,又快步离开,风风火火的样子,仿佛真要去办什么急事。
别沧雪耸耸肩,也没多想,盯着群聊界面思索晚饭要吃什么。
“别沧雪。”
“嗯?”别沧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反应过来是新舍友在叫自己,回头问:“怎么了?”
“洗手台前这面仪容镜,是原本就有的吗?”祁安生的声音穿过阳台门缝,显得有些沉闷。
别沧雪一开始还没听明白,等仪容镜这三个字在他脑子里过了两圈后,他突然瞪大眼睛,好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般猛地跳起,拉开门冲上阳台。
彼时,祁安生正对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面正圆形的镜子,黄铜镜框陈旧古朴,镜面灰扑扑的,右半部分略有裂痕,看上去年代久远,却也再正常不过。
可别沧雪看到镜子时,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
霎时间,他的脑子里闪过好几个画面——红色下弦月、洗手台、苹果、碎裂的镜子、掉落的右眼珠、腐烂的半张面庞、如石膏像般塌碎的身躯……
别沧雪倒吸一口冷气,一股麻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感,从骨子里透出了森森寒意。
怔愣许久,仿佛从长久的噩梦中倏然惊醒,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祁安生伸手摘下了那面铜镜。
“这东西摆在墙上,”祁安生的语调不疾不徐,带着令人安心的沉静,“你们都不会害怕吗?”
闻言,别沧雪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酒逢知己的欣慰感,差点当场热泪盈眶。
会啊!他真的会啊!
尤其是在这东西之前根本就不存在的情况下!
这是明天的更新,不小心手滑发出来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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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色孽白骨(2)